若有来世，我依然爱你。

汪直有些不敢置信，低着头，瞧着胸口上的一片殷红，在抬头看向虞挽歌，已经彻底红了眼。

在北棠妖的记忆中，似乎一直都是这个纤弱的女子护在自己的身前，他贪婪着又渴望着这份温暖和爱护，想要走到前面去保护她，却又舍不得放掉这份珍视和呵护，如今，他终于做到了。只是他的另一个心愿，怕是没有机会实现了，挽挽，也许我做不到了，我终究没能给你一个无忧无虑，快乐安宁的天下。

这样美好的她，应该留在这锦绣的山河里盛放，不该随着他一起枯萎。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好好见见那两个孩子，不过她想，有那么多爱着他们的人，定能让他们健康快乐的成长起来。

倒不是她真的对汪直无所顾忌，只是眼下两军交战，惨烈厮杀，每一个侍卫都是用生命在战斗，她总不能在气势上输人，影响了军心和斗志。

可是他们都知道，汪直的眼睛没事，他又能看见了。

虞挽歌紧紧握着手中的弓箭，默默运转起心力，不断的舒缓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进入一种平稳安宁的状态，将所有的仇恨和杀戮驱除出去，只留下一片净土，有阳光和雨露，来孕育温暖。

看到黝黑的纯净和清明，仿佛那种深入骨血的东西，不会随着生死而消散。

北棠妖这一掌是代他受的，可恨的是眼看着敌人如此猖獗，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第一次，北棠海的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

就在汪直的一掌即将打过来时，虞挽歌的神经也紧紧崩成了一根弦，随时准备同归于尽。

大夫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虞挽歌怀中的人生生打断。

随后，青蛇抬手封住了北棠妖几个大穴，继而让几名神龙宗的大夫再赶快为他诊治。

众人悲从中来，难道说他们也终于要在这场乱世之争中退场了么？

如此美好的你，我怎么舍得去忘记？

虞挽歌终于明白，为什么素来精明的南昭帝竟然会派遣汪直这个大太监来领军了。

再定睛瞧去，却发现汪直已经出现在了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双手成爪，指甲细长，带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飞身倒退百余步之后，这才用手中的长剑抵挡住这团飞驰而来的金光。

“少主！少主！”

一张脸颊出现了不小的烧伤痕迹，眼角也有些裂开，双眼更是十分浑浊。

虞挽歌抹去嘴角的血迹，重重的喘息着，刚刚那种力道的箭她怕是再也难以射出了，也许拼出全力，大抵还能射出一箭稍微逊色的，只是那样多半会伴随着昏迷数月的危险。

一张像是涂了面粉一样的白色面孔，带着一种莫名的阴森和诡异，眼尾处不只是用了胭脂点缀还是因为修炼了什么邪功秘法，竟然呈现出一片粉红，和那白色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格外的恐怖。

其实，我是有些怕的。

是非善恶，谁与评说？

虞挽歌被一串惊呼惊醒，连忙转头看去。

只是，眼下汪直这副身躯实在是堪比少林寺的十八铜人，刀枪不入，便是虞挽歌动用了如此强大的心力，配合着银月弯弓，不过才轻伤于他。

两人一同被打飞出去，只是因为北棠妖生生代虞挽歌又受了这一掌，整个人都像是油尽灯

“小心！”数道惊呼声异口同声的响起，原本推开的北棠妖和北棠海同时飞身向前冲了上来。

虞挽歌浅笑着道：“是什么？”

北棠妖紧紧攥着北棠海的手，将所剩无多的内力传到他的身体里，似乎只盼着能够将他从生死关头拉回来。

又坚持了一会，虞挽歌察觉到自己快要到达极限之后，便松开了双手，重新捡起地上的银月弯弓，搭上一只箭，而那朵刚刚浮现出的莲，恰恰就固定在了箭矢的尖端，同箭头融合为一体。

死了，虞挽歌也跑不了，他想要的早晚都会得到，不怕会长出翅膀飞了。

银月弯弓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一只只箭尾在天空划过好看的弧度，油桶如朵般在天空中绽放，喷洒了一地。

改变了天下间多少人的命运？

虞挽歌嘴角喷出一口鲜血，死死盯着汪直。

虞挽歌捧着他的脸颊，瞧着他那双充血的眸子，原本干涸的眼泪竟是再次忍不住夺眶而出。

是不是如果她不曾出现在北燕，这些人的命运便不会被改写。

“真是感人情深的一幕，咱家可真是好生感动，既然如此，不如咱家就送你们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个伴！哈哈哈哈！”一声阴恻的笑声在不远处想起。

抬眼看向汪直，眉头不由得也拧了起来，没想到，这汪直竟然会变得如此凶

北棠海的嘴角吐出几个血泡，微微的张合着，看起来好似油尽灯枯。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空中忽然出现一道青色的身影。

北棠海想要松开他的手表示拒绝，却终究没能做到，而是嗫嚅着轻声道：“九弟，好好活着...替我照顾好挽挽，还有蝶舞。”

“北棠海..北棠海你不要吓我..”虞挽歌哽咽着开口，一旁的北棠妖眼中少见的闪过一抹慌乱。

松开北棠妖的手就跑了上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带着不顾同归于尽的狠辣，凝聚出一朵金灿灿的盛世莲，对着汪直的面门直接就轰了过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出现，才导致了这一切。

众人抬头看去，却发现汪直在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竟然已经恢复过来。

见此，汪直便收回了目光，强迫自己先解决面前这两只烦人的苍蝇，反正只要他们

“再来！”

来不及多想，虞挽歌忽然泪眼汪汪的抓着青蛇的衣服：“哥哥..哥哥..你救救他，救救北棠妖，他快死了..他快死了...呜呜呜”

“就是将你护在我的身后，保护你。”北棠妖轻声说道。

“真好，挽挽，到死，我终于为你做了一件事。”北棠妖轻轻的开口，那张绝美的面容散去了平日里的阴鸷和戾气，纯净乖巧的像是个孩子。

北棠妖垂下狭长的眸子，看似无所动，却在汪直袭来的那一瞬，用尽的力气猛然将虞挽歌护在了身后。

大夫蹙着眉头诊脉，虞挽歌惊呼道：“怎么样？怎么样？”

她不会放过他，她要杀了他，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也要杀了他报仇，否则，今天死去的这些人要如何才能瞑目！

她本就一无所有过，后来得到的这些不过都是另一场馈赠，如今，能同这些心爱的人共赴黄泉，倒是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虞挽歌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根本就不受控制，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朝着北棠妖跑了过去：“北棠妖，北棠妖你怎么样？”

北棠海的嘴唇轻轻张合着：“再见了，九弟，来生我们再一次走。”

此刻，北棠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掉这一口气，强撑着没有昏迷过去，他一手抓着虞挽歌，可双目却依旧紧紧盯着北棠海。

眼看着北棠海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汪直手中的那把长剑在他的身上进进出出了不知几次，虞挽歌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乱世沉浮中的一曲悲歌，到底该怪在谁的头上？

在北棠海闭上双眸之后，北棠妖一直弓着身子跪坐在他的身边，却许久不曾动过一下。

虞挽歌对汪直袭来的巨掌视若不见，到此刻，他们再也没有力气了，也再也没有人能同汪直抗衡，索性倒是不用挣扎，一切都可以释然了。

“哥哥..”虞挽歌轻声开口道。

叮当一声，利箭穿过了汪直手中的长剑，汪直一把伸出手掌，似乎想要将这柄箭矢抓在手中，只是，这箭矢却着实厉害，在他的手中径直滑过，像是条泥鳅，最后竟然刺中在他的胸口。

诚然，此刻汪直就是那个绝对的强大。

落在地上之后，瞧见这一派惨烈之景，只觉得无比震惊。

汪直发出不屑的大笑，一手拔出胸口的箭矢，随手轻易就将其折断，继而大步向前，朝着虞挽歌走了过来。

郝连城没有犹豫，从怀中拿出一个不大的盒子，交到青蛇手里。

虞挽歌眼角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却不舍得眨一下眼睛，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挽挽，不知道我可曾告诉过你，谢谢你出现在我最美的年华里。

碧雪错了？她与爱人阴阳两隔，惨遭凌辱终生不孕，她只是想要为爱人为自己复仇。

她一直以为仇恨将自己变得冷血而凉薄，可是直到亲眼瞧见生命的消逝，她却依然痛的难以呼吸。

几乎是同一时间，轰击在了汪直的脸上。

有人说爱是占有，爱是***，爱是嫉妒，他也从不曾否认，他也曾嫉妒也曾抓狂，也曾贪婪也曾奢望，可是兜兜转转了一圈，他也终于明白，爱不能强求。

却发现神龙宗和猎人的大夫都在猛烈的呼唤着北棠妖。

虞挽歌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升起一抹希望，难道，难道北棠海还有救？

“小心！”汪直的一掌袭来，两名大夫直接挡在了身前。

有几名士兵似乎打算趁此机会诛杀了他，却没想到才一靠近，便被汪直的掌风轰飞惨死。

汪直蹙起眉头，心中似乎有些不安，长剑飞出，当即朝着虞挽歌下了杀手。

“别听他们胡说，我没事...”

汪直眯着眼睛瞧着那些金色的光芒，关于虞府的传闻他多少是知道一些，如今，倒是正好瞧瞧这虞挽歌能玩出什么样。

汪直正欲躲开，可身中数刀的北棠海却紧紧抓着他不肯松手，逼急了的汪直抬手就是一掌，狠狠拍在了北棠海的天灵盖。

手掌中的莲甚至开始颤抖起来，却是让她更加焦急。

只是不知，自己那一击是否减轻了汪直的攻势，能不能为北棠海留下一条生路。

她静静的看着北棠海的那双眸子，他的眸子里倒映着山河，一片嫩绿萌发着新芽，和煦的阳光笼罩着万物，他的目光中有落日红霞，有飞鸟沙鸥，有清风细雨，有杏林酒家。

小盛子和张良等人趁着汪直眼睛受伤的片刻，匆忙上前将北棠海拖拽了回来。

虞挽歌静静的看着天空，天边一片火烧云的惊艳，却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答案。

虞挽歌仰起头，看着如火一般的天空，她忽然想问，这世间，到底何为正，何为邪？

“好..好..我喜欢。”汪直眯起眼睛笑道。

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像今生一般，为了让你远离权谋诡计，对你多年悲惨处境却不闻不问，若是有来生，我定是小心将你呵护在我的羽翼之下，给你一个欢乐的童年。

北棠妖的眼角流下一滴泪珠，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其实他一直都是个懦夫，他胆小，他恐惧，他一直都怕这样狼狈不堪的自己配不上如此美好的挽挽，他怕别人会抢走她，也怕她有朝一日不再爱自己，他还想一直陪着她，霸着她，让她永远属于自己一个人。

虞挽歌见他神色扭曲，也转头看去，却瞧见少了北棠妖帮衬的北棠海此刻状况更加惨烈。

狠。

虞挽歌虽然没有瞧见忽然出现的身影，却凭借着敏锐的感觉，瞬间侧身旋转着避开，同时飞落在地上。

随行的大夫们匆忙的为他诊治着，查看着伤势，神龙宗和猎人的大夫也在北棠妖的咆哮下迅速上前，只是诊治过脉象之后，对视一眼，纷纷低垂着头不再做声。

虞挽歌的眼角已经干涸，她只觉得这一辈子的眼泪似乎都在这一天流光。

来人很快落在了虞挽歌身边，静静的看着她。

这时，郝连城也从远处赶来，他的速度虽然不慢，只是到底比不上青蛇。

“闭嘴！”

虞挽歌抬手轻轻抚着北棠妖的睫毛：“别怕，来世我还去寻你。”

她累了，他们也都累了，也许，这一切是时候该结束了。

抬起一条腿，一把撑住弓弦，双手握弓，半眯着眼睛，紧紧锁定着汪直的眉心。

众人只瞧见，在两只素白的手掌中间，漂浮着一朵极为美丽的莲。

他的眸子渐渐轻阖，虞挽歌再也无法从他的眸子里看到那些潋滟的光彩，也看不到人世间的幸福。

“哥..他怎么样？”

“还没死透。”青蛇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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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写着写着睡着了...真是太抱歉了，起来就赶紧接着写...呜呜，今晚应该还有一章，因为字数较多，如果没写完可能还是会明天发，在这里通知大家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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