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去看看歌儿,也许日后山水再难相逢了。”郝连城轻声开口道。
碧雪点头赞同,毕竟郝连城同她不同,他同虞挽歌在一起的日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这些年里唯一的快乐了,虽然最终错过,可到底曾经的爱是真的,不似其他的一切,全然不过是编造的一场梦境。
“去吧,你心中始终放不下的就是她,再见上一面也好,趁着如今北棠妖还没醒,你倒是还有机会挽回一下真爱。”碧雪笑着,眉宇间带着一抹调笑。
郝连城微怔,自嘲道:“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即便是她愿意回到我身边,我都觉得无言相待。堕”
碧雪撇撇嘴:“若我是你,只要她还肯理我,我定是要缠在她身边不休的,起码人还在,便还有希望,心里头便还有念想。”
谈及此处,碧雪的眼中闪过一抹落寞。
郝连城的目光也有些发沉,抬头轻轻打量了面前一身碧色的女子,他与她也曾肝胆相照,后来也曾机关算尽反目成仇,也曾互相指责殴打谩骂,更有促膝而谈依偎取暖,这一路走来,她笑,她怒,她嗔痴爱恨,都来的干脆,却远比他更加利落。
只是偏生这上天总是让自己做那最卑鄙的小人,硬生生将这一个骄傲的女子逼到夹缝之中生存,只剩人间萧索。
他对不起的又何尝只有虞挽歌一个,他对碧雪的伤害同样不少一分一毫。
他俨然成了世界上最无情的刽子手,一点点毁掉别人的幸福,可最终,自己却一无所有。
北棠妖顿时一脸的黑线,虞挽歌倒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虞挽歌勾起唇角,只道他还是那个脾气,坐了几年的皇帝,性子虽然不若从前阴私狠毒,却也一样的不好相与。
郝连城走后,虞挽歌不由得对北棠妖开口道:“若是你还醒着,怕是瞧见我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就该气的跳脚了吧,如今倒是好,就是我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也懒得管了。”
虞挽歌也坐在了他的对面,看着他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便主动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何其的不公。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时光都慢了下来,岁月静好。
郝连城走的时候没有带走郝竞轩,只是亲自写了一本书,从生活起居,到为人做事,到心胸韬略,到人情练达,虽有些杂乱无章,却倾尽他这半生的经验。
无字碑并非是为了歌颂个人功德,也并未是为了千秋伟业,而是大御王朝开国帝后对所有在战乱中,阴谋中丧命的无辜百姓的忏悔和歉意,它意味着罪与罚,给世人和当权者以警醒,也意味着一个崭新朝代的开启。
除此之外,北棠妖还下令修建了勇士陵园,对于所有在战乱中牺牲的士兵,分别给予嘉奖和慰问,无国界,无立场,只要是坚守到最后,英勇无畏的好男儿皆列入其中。历时数年,派专人负责,遍访天下,确认每一位战士的名字和籍贯,不让每一滴为家国而流的血枉然,让所有真正为国牺牲和奉献的人得到应有的敬重。
虞挽歌狠狠拍打着他的胸膛:“你这个混蛋...混蛋..”
虞挽歌鼻子一酸,想要说话,却又害怕这是梦境,不敢开口惊扰。
尚没来的及开口,远处便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抬眸便瞧见系错了两个龙袍扣子的北棠妖,一手后背,迈着四平八稳的脚步,故作镇定的走来,不等虞挽歌开口,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的男人不满道:“北棠海,你怎么来了?”
没多久,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禀报了小盛子,低声禀报了些什么,小盛子点点头后再次对虞挽歌道:“陛下下了朝就直接去了挽月宫,结果发现娘娘没在,顿时又发了好一通脾气。”
p>郝连城微怔,似乎不明白虞挽歌话里的意思。
北棠漪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怀,不满道:“我不要他给我当爹爹了,他都不陪我玩,我要再去找一个爹爹,这样不仅有人陪漪儿玩,还有人可以陪着娘亲一起玩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郝连城的心情变得好了许久,临走前,还看了看北棠妖和两个孩子,分别送了两块上好的碧玉给两个孩子。
郝连城点点头没有开口,其实,他早就不打算再争这江山了,就如一切的真相,他本不过是个市井的挑货郎,又有何本事成为呼风唤雨的真龙子?
转过宫墙,走向华清池旁的路上,抬头间,虞挽歌神色微怔,正瞧见一名身材修长,墨色长袍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池旁,墨染的青丝随风荡漾,虞挽歌停下脚步,盯着男人的背影不敢眨眼。
可没过一会,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之后,立即倒蹬起小短腿,齐齐朝北棠妖跑来。
“罢了,由着他们去闹吧,每年若是不喊上两次便不会罢休。总的他们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怕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对不起祖宗。”虞挽歌浅笑道。
然而,如今的她终于懂得,这虽然是权力的意义,却决不是它唯一的意义,看着山河破碎,战火冲天,逃离的百姓们妻离子散,家毁人亡,相爱的人天各一方,阴阳两隔,稚子无辜,却成盘中食物。这本该风景秀丽的江山却在权力的更迭之中变得千疮百孔,入目不堪。她终于明白,权力的意义在于责任,在于守护,在于牺牲,它的意义在于对百姓的爱以及对山河的爱。
原来,郝连城在看过虞挽歌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将兵马分派给几名心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给他们,几名心腹本是坚决不同意,可在听了他的经历和心意之后,竟然觉得无从反驳,更是惊讶于当年种种,一时间也是心头苦涩。
郝连城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掀起水晶珠帘,走到了里间,正瞧见虞挽歌坐在床边,正低头缝补着什么,床上的北棠妖依旧安静的睡着,窗子透进来的阳光为他披上了一层金纱,另一边是两个孩子的摇床,北棠漪咬着粉嫩的拳头,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停的流着口水,北棠衍一脸嫌弃的样子保持着沉默。
虞挽歌轻声将轮回大阵还有郝清苑同虞府的瓜葛一一同他解释清楚,郝连城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震惊,而震惊之后,则是一种如释重负和对命运的感激。
一旁的两只孩子,原本被北棠妖吓的立正稍息,瞪着眼睛发呆,探着小脑袋一动不敢动。
虞挽歌浅笑着开口:“其实你还不知道吧,虞府的人并没有全都死绝,很多人都还活着,这也算是历尽劫难之后的浴火重生吧,相信百年之后,又是一个新的门阀贵族诞生,所以,你真的不必再自责。”
郝连城站在门前看了一会,不知想了些什么,随后转身离开,直接前往了天水的皇宫,想要再见上虞挽歌一面。
长长的宫路上,柳枝横伸出枝桠,萌发着嫩芽,虞挽歌带着两个孩子缓缓前行,身旁跟着枣红色大太监服的小盛子,身后跟着两名姑姑和十六名宫婢,一路温暖而充实。
郝连城最终的嘱咐便是,无论是何人做皇帝,他们务必都要守护虞挽歌的安全,他这一辈子欠她的,便盼着他们代她好好守着她,护着她。
这时,大军已经在同大御交接,根本没几个人顾得上郝竞轩。
北棠衍揉着下巴,一脸的认真,不时的点点头,似乎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在虞挽歌的提议下,朝廷斥资修建了一方无字碑,树立在南天门外的山崖上。
兵马交接完毕之后,大御实现了真正的一统,虽然结果同当初每个人心中所想都迥然不同,可这场战乱,终究以此结束。
他将书留给了郝竞轩,而后给碧雪留了封信,信中大意是将端靖托付给碧雪。
北棠妖的心情实在是算不得好,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妇孩子,结果在他同阎王爷拼死较量的时候,正商讨着如何改嫁呢,他这心情怎么也美丽不起来,若非是鼻子险些被气歪了,他还真不确定自己这会能不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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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碧雪瞧见这封信的时候,疯了一般的去寻郝连城,却没寻到半点踪影,看着神色失落的郝竞轩,碧雪恨恨的将信摔在了地上,在帐篷外头高声喊道:“郝连城!你要是再不滚出来,我这就把端靖扔了,从此之后,你就让他当一个没爹没娘的可怜虫吧!”
见着虞挽歌不说话,北棠妖的脸色黑了几分:“我看你也是屁股痒了,讨打了,竟是连为夫也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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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这些人,站在权力的巅峰,可以主宰无数百姓的生死,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她们为求自保,为私欲,为情仇,称得上草菅人命,却不得不承受着命运的坎坷和波折,也许,这就是权力的意义。
北棠衍蹙着眉头想了会,而后点点头:“我觉得可行,就这么办吧!”
郝连城的目光中升起一抹希望,又询问了一些轮回大阵的事情,心情果然倒是轻快不少。
虞挽歌张了张嘴,眼眶湿润....
谁知,这笑还
“娘亲,爹爹为什么还在睡觉。”北棠漪眨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一脸不解的问。
帝王的一局棋,乱了整个天下,群雄逐鹿,天骄并起,男儿豪情千万里,女儿红妆点山河,滚滚黄沙,万里烽烟,策马西风之后,又是一个锦绣山河!
虞挽歌坐在桌边帮孩子绣着衣服,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在正在地上或碰乱跳的跑着。
“怎么?这就不认识为夫,准备改嫁了?”
郝连城抬眸看向面前依旧如画的女子,他总是很难想象,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还能这般平静的同自己说话,他甚至曾经一度以为也许她是另有图谋,可是如今看着那双黝黑的眸子,平静,宁和,仿佛一汪波澜壮阔的海,在洗尽铅华之后蓦然归于平静,带着一种难掩的睿智,沧桑,却依旧保持着心灵上的清明。
似乎有所察觉,男人转过头来,一张熟悉的面孔落入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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