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忽的伸出右手,掌心在上官闲眼前晃了晃,莹白若透明之色的掌心之中,一条细如丝寸许长殷红如血的蛊虫在血管中现出真身来。上官闲蛮腰几乎呈九十度角贴在了棺材上,恐惧地看着居高临下面对着她的苏浅。
“看见了吗?春染之皇。这就是春染之皇。你看它长得多可爱。在我血液中滋养了二十载了。你大概在猜为什么我活了二十年没有被春染之皇吃掉吧?为什么二十载它都没有长大呢?”苏浅嘴角冷笑愈甚,看着已经呈惨绿色的上官闲的脸,身子贴近她几乎没有距离,蓦地她又抬起左手,同样莹白如透明之玉的左手手心,紧贴着上官闲眼睛三寸处,又是一条蛊虫,细如丝,长约寸许,却呈淡粉色,散发着莹莹点点的光芒。上官闲惨绿的脸成了灰绿。
苏浅笑得森然,冷意一寸一寸沁出,墓室里似都溢满冰雪寒气。
“认识这个吧?它也叫情焰蛊。不过可不是上官陌身体中那个级别的,听没听过百年前有一条雌雄一体的情焰蛊?据说它是百蛊之祖,它种在人身体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还没有人知道。因为它是前无古虫后无来者亘古唯此一条的情焰蛊。唔,忘记告诉你,就是我手中这一条了。拜你们大家所赐,我如今全身是毒。哦,还忘记告诉你,我身上还中了断情,打在娘胎里就中了。还有些什么毒,我也记不大清了。”
苏浅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语气冷如寒潭秋水:“二十年来,我和这些毒蛊毒药们处得还算相安无事,它们在我体内奇异地达到了一种和谐,各自为营,又互相牵制,所以呢,我没死。我中了那么多毒还活得很好。听完了有没有觉得舒服点?我时刻都有可能毒发身亡呢。其实我说你们也忒心急了些,慢慢等着就好了嘛。也许明天我就毒发身亡了也说不定呢。何苦来的咄咄相逼急于把我送上死路,反教我忍不住反抗,徒增杀戮。”
“苏浅!”上官陌嘶哑着声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所求不多,活着,在一起。五个字罢了。
却也是穷一生之力都难以要到的东西。
“不过,你也就舒服这一瞬吧。既然叫你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得我要干掉你。免得你出去胡说八道,影响我声誉。”苏浅又璀璨一笑,右手倏地向上官闲的脖颈掐去,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上官闲一张俏脸立刻乌紫,脖颈青筋暴突,双目恐惧地睁大,瞳孔布满血丝。
“你,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上官陌也会死。你那么爱他,不想他死吧?”上官闲凝聚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挤出一丝声音,急促而断续,“没,没错,他,他,他身上所中情焰蛊,另一条雌虫在我身上。我死,他也得死。”
苏浅的手顿住,却没有放开,转身看向背对着她的上官陌,声音清泠泠似把出鞘寒剑:“上官陌,你的意思呢?”
上官陌痛苦闭着的双眸不睁,长长的睫毛覆下两道暗影,声音嘶哑中却又奇异的淡如水:“苏浅,按你自己的意思就好。我死,你不是会陪我一起么?你死,我又不会苟活。这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个你罢了。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也好。”
“听见了?”苏浅示威似的动了动眉毛。
楚渊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三个人。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色。
上官闲本来恐惧的脸倏然绝望,神色灰败了下去。
苏浅忽然撤回了手,笑意盈盈揉了揉僵硬的手指,柔柔的眸光看向上官陌,声音乍然暖如春日艳阳:“哪怕多活一秒也好,可以跟活的你在一起,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我可不想在冷冰冰的棺材里抱着你的枯骨睡。估计会硌死或者恶心死。嘻嘻,这荒诞的人生嘛,那就荒诞地活,可不等于破罐破摔地活。”
前一瞬还是数九严冬,冷彻人心骨,后一瞬便是三春艳阳天,暖入人心脾。好似之前的事从不发生过。好似那些绝望悲凉的情绪不曾出现在她身上。好似那一身毒是种在别人身上。好似那两条小虫只是养在身上的宠物。她淡然得令人心惊。淡然得令人心疼。
上官闲颤栗的身躯从棺材上缓缓滑下,跌落在苏浅脚下。苏浅嫌恶地看了她一眼,轻飘飘躲开了三尺。
上官闲满布血丝的眼瞳缩成一道厉光落在上官陌身上,“你果真绝情,宁死也不肯要我。哈哈。”笑声亦是凄厉。“那你就去死好了!和她做一对亡命鸳鸯!”她忽的抬起手掌朝自己灵台拍去,动作快若疾风。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轻飘飘挥出,打落了她的手,看似未着一力,却轻易折了她的腕骨。“咔嚓”一声脆响。
“我给了你太多死的机会,你偏生不珍惜,一定要活着,那就且活着吧。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活得长长久久,我要你看着我和上官陌大婚,看着我们幸福地生活,看着我们儿孙绕膝。”苏浅若春花般的灿烂笑容里却闪着丝丝沁骨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