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上官皓月的福,这几日行路没什么闲心情考虑到自己。行到后来,迟钝如苏浅也不禁疑心,上官皓月是故意怒她,旨在令她没时间想别的。所谓别的,自然是关系上官陌生死的事。
她倒觉得上官皓月其实想的有点多。在她这里,逢着这类事情,她一般是不会多做考虑的。除了抱个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处事方针,顶多再做个大不了死路一条一起赴黄泉的准备。
上官皓月所虑者,诚然不是苏浅会胡思乱想。他所虑者,却比这个严重许多。苏浅此人,素来不大善于多思多虑多愁善感,但凡遇到伤心伤肺的事情,她的反应多半是来不及伤神便已伤身。
对于惯常临风洒泪对月伤情的人来说,摊上伤神伤情的事时最好的法子不过是规劝,对于不惯做这些的人,若遇上伤神伤情的事情,因本人脑子里并没有斯事斯情,规劝显然不大切实际。上官皓月是见识过苏浅这方面的本事的。与上官陌吵架吵得狠了时,或者找不到上官陌急狠了时,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病得三魂悠悠七魄惶惶,令人抓肝挠肺心疼她着急她却实实替不了她。
上官皓月着实担忧着还没见着上官陌没闹明白他此时处境苏浅便先病得生命堪忧。且身上切切实实担着各种剧毒,一个不慎若引得哪一味剧毒跳将出来,便唯有一个死字可表。抛却上官陌的托付不提,便是他本心对她的情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更何况这个情分,未必比旁的人少一分。
思来想去,也没别的法子可行,唯有转一转她的注意力,有几分胜算。然,想她堂堂一国公主,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且是个高踞于云端冷漠冷淡的性子,能引起她一二注意力的,除了上官陌,真没有了。上官陌却是万万不能在此时再提起的。唉,那么,赌上自己的脸面,赌一赌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罢。
幸甚,这个赌注下得倒好。直到马车驶入岚茨城,苏浅也不及欣赏大气繁华的城中景致,仍一味小心翼翼委曲求全陪着笑脸给他讲笑话逗闷子。可见这些年与她的情分却做不得假。
但,这样的情分却叫他心里愈加苦涩。
上官陌的太子府就在眼前。这座府邸乃是先前上官陌居住的皇子府改建而成,规格上动了动,从大门口的镇宅石狮到门楣再到围墙再到占地面积,都从原来的基础上做了调整,此时看上去颇有些太子府的恢弘气势。里面的格局却一如先前,未动一分一毫。
上官陌自小在外游历,并不常住在这座府邸。但府里小到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大到每殿每阁,都是按着自己的喜好来摆布。自然,他的喜好便是以苏浅的喜好为喜好。两人还没拆穿彼此身份的时候,苏浅曾经潜入府中,图的只是会一会另一种身份的上官陌。纯属意气用事。进得府中才知这府邸竟和她的公主府布局一模一样,连哪里置一架秋千哪里摆一盆小景都毫无二致。那时她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同小时候毁他的玫瑰园一般再动粗,只是略在秋千上荡了荡便离开了。
旧地重来,却没有闲情忆这些旧事,只想快些见一见上官陌,确定他是安然无恙的。
戚苍叩开门扉,夜色下守门的侍卫打开大门,先看入眼的便是他家太子座下十三位将军中的六位,端的一惊,还未及看一看后面的苏浅上官皓月和墨翼,已纳头拜了下去。称了一声:“戚将军!诸位将军!”
上官陌的十三修罗,对外的身份乃是军中大将,掌管着他手中的三十万精兵。平日里并不和只身在外的上官陌有过多纠扯,除却他本人和几个暗夜门首脑,就连苏浅也不知,原来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修罗十三乃是军中之人。
戚苍挥手止住了侍卫的话,低声道:“深夜回府为的就是不惹人注意,你免礼吧。先带太子妃去寝殿休息。”
侍卫听闻“太子妃”三个字,惊出一头冷汗。但上官陌府上的侍卫,又岂是等闲,汗归汗,却镇定自若地躬身一礼,引着人往里走。
戚苍边随侍一旁边低声地解释道:“为免皇上以及其他有心人暗地里做些什么,咱们此番进京皆是避人耳目的,连府上的人都没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