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在城墙上晃了一晃。“公主”二字刺得她耳膜一疼。他们曾经都是称她“太子妃”的。
墨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觉得心沉了又沉。似沉入万丈深渊。无限膨胀的压力将人堵得窒息且疼痛无比。却还是不动声色借着墨凌的力站得笔直,倾城绝艳的脸上似拢了层薄雾寒冰。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既是已经不可能,也须有始有终”,她明知只是说给城下的三位皇子听的,她却已难受至斯,不知道她说出那句“上官陌,我们完了。结束了。自此后,天涯陌路,我只当从没认识过你。”的时候,他又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墨凌轻轻说了一句:“既是自己的选择,就该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其实并不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两世为人,她还有什么看不透,舍不了的。就算有,也不会让任何事困住自己的手脚。只是一想到那个如立云端的男子,素衣风华,倾世无双,她却伤他至斯……他做那样的选择,不过是为了全一份爱。她却独独受不起这样的沉重的爱。与其如此痛苦地相濡以沫,还不如潇洒地相忘于江湖。呵呵,她还是免不了走上这俗气的一途。只是自以为的潇洒放手,却不过是伤人伤己。
“你们殿下他,没有让你带别的话给我?”她费力攒出一个笑,觉得声音飘忽如在天外。问出这样的话,她倒觉得自己并非在期待什么,也并不是想使自己更绝望。只是她的心让她这样问,她就这样问了。
“殿下说,既然是结束了,便须交割清楚。殿下留在公主处的东西,待殿下身体康复,自会找公主拿回。”戚苍冰冷沉黯的声音响彻城门口。
她笑得凄怆。他留在她这里的东西,不过是他的一颗心罢了。她却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他绝不会罢手。即便她已经如此绝情伤他,他还是不肯罢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上官陌,如今既已是健康之躯,不必受制于人,自此后天地间可尽情挥洒男儿英雄本色,你这又是何苦。我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半死之人罢了,怎值你为我如此。
乌云压顶。万余羽林军生生被她的笑压得透不过气,手中的弓箭不自觉地松懈。上官家的三位皇子齐齐颤了颤。
真正领会她笑中含义的,却不过那几人。
“走了。”墨凌扯了扯她的手。
她木偶似的转过身去,随着墨凌墨翼两兄弟掠下城楼。城外三匹骏马相候,其中一匹叫做美人。
是她和他的坐骑。
上官陌,还是比她料多了一步。她怎能忘了,即便受制于人,他也是手腕通天翻云覆雨运筹帷幄的上官陌。
骏马奔腾中她回眸时,却看到上官皓月独立城楼一脸怒气望着她。她不由咧开了嘴角。有种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后的变态快感。她喊了一句:“少皇保重,欠我的承诺改日再来兑现。”
他的承诺,是带她去冥国,赏花观月。他黑了脸。咬牙忍住了迈出去一半的脚步,生生收了回来。这个诺,他虽然很想兑给她,但后果却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赏花观月背后,却不知又要生起多少腥风血雨。她和上官陌,还背负着一笔烈火焚城火烧千里的债,而冥国,亦欠她二十万将士的血债。以她的性子,岂有不讨回之理。
为今之计,却只能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尘烟滚滚,一行人去的嚣张。
行至九颍河畔,行将分离之际,苏浅还是问出了那句担忧:“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同你们皇上大动干戈,真的没问题么?”
戚苍面上攒出个笑涡:“太子妃无需担忧,太子殿下自能应付。”
戚苍说话向来简单明了。短短几个字,却将概中事由论的清晰。她果然可以放心,一切有上官陌在背后兜住。且他一定可以兜得住。为着不使她伤心,他也不会让这十二人出事。
她不由笑了一声。原来,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原来,短短几日,她已对这以生命相付的十二人感情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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