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撇嘴想,你自然是不想和我打仗,但倘若有一天,你要这天下,和我利益相悖,自然只能战场上见个分晓,谁开了谁的瓢谁才是大爷。
“说来,表哥,你有没有很羡慕嫉妒晏飞和尹媚?我今日总觉得羡慕嫉妒得心里发慌。左胸腔这里似爬满了小虫虫难受。唔,嫉妒这个东西真不是个好东西,怪不得自古多少人栽在这上头。”
楚渊看着她的眼神微有担忧。“唔,我听说嫉妒人的时候会心跳加快。把你的手递给我,我把一下脉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嫉妒。”楚渊这话说得忒婉转,且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和她说,苏浅不疑有他将腕子递了过去。
“你把出我在嫉妒又怎么样,这玩意儿又没药可医。”
“唔,虽然没药可医,但可以用话语疏导,开阔你的心胸,从而便可治愈啊。”
苏浅看他的目光有些崇拜:“表哥,这叫心理学。你竟然有这方面的认知,无师自通,我佩服你。”她一下子活跃起来,注意力全放在了楚渊身上。
这个脉把的却有些久,一直到了苏浅的小院,指腹还按在她的腕子上。小院里围了一圈的人,包括新郎新娘在内的青门六位主事外加一个沈恋风,全聚集在此。眼刀齐齐落在掐着苏浅腕子的修长大手上。
楚渊顶着睽睽众目,很淡定地松开了手,很淡定地说道:“大家回来的蛮快。要开席了么?”笑了一声:“还是两位新人先去洞个房再回来,我们且先吃吃喝喝?”
如果因为楚渊近日的随和温淡而忘了他的犀利毒嘴,将他当成个温柔宝宝,今日今时听了他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真令人不敢期许。好在在座诸位都没忘记他是个什么货色。对他的话权当未闻,瞥了他一眼,往客厅走去。
苏浅干咳了一声,尾随在后面:“你们骑马回来为什么不叫上我,真没义气。”
“你喜欢两个人散步,我们哪里敢打扰。”崔梦雪哼了一声。
苏浅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对面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张嘴,她就算拉个厉害的同盟,二对七,胜算不会比和沈恋风那五十万粗人拼酒胜算大。
这顿酒却令众人喝得将肠子都悔青了。
当是时,苏浅擎一杯酒,歉意万分又十分真诚地道:“我先自罚一杯。因为最近身体不大适,不宜饮酒,这杯酒呢,除了致个歉,还想向二位新人道个喜,愿二位白首同心,相携到老。你们几人,我不想说谢谢,因为在我心里,你们是我胜过血缘之亲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之间,自然是无须客套的。咳咳,我不善于说这么肉麻的话,先干为敬吧。”
楚渊出手阻拦,却是慢了一步,她已将酒倾入口中。
一杯酒下肚,却化作血箭自口鼻喷射而出。艳红的血如妖娆的红玫瑰,瓣瓣自空中洒落,将几人的眸光染成猩红。
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纤瘦的身影缓缓倒下去,似一泓散漫的粉月光,又似一枚轻飘飘的鸿羽,落在楚渊伸过来的臂弯里。
她看见众人模糊的脸庞,看口型似在呼喊她的名字。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耳际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的声音,又似一片死寂,静得没有一丝风声。
“我其实以前就栽在酒上头过。”她唇角扬起一抹极艳的笑,“不是不长记性,只是想,我要克服,要战胜……我不想被打倒一次,就做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怂蛋。呵呵,没想到还是栽在这上头。咳咳,”几声艰难的咳嗽,嘴角涌出大口大口鲜血,她歉疚地望着晏飞尹媚,“我很蠢是不是?对不起,将你们的婚礼搞成这样。你们别怨我,记得要幸福。你们,你们大家都要好好的,若我不在,就留在戎州,再别去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她辨出崔梦雪的口型:“你要再敢留什么劳什子遗言,信不信我毁了戎州,毁了你二十年的心血!”她头疼地觉得,他这个性子真是难搞。不过是一死,谁都会有这一天。她活到今日,其实不知多赚到多少日子。实在没必要这么天塌下来似的。
但,其实也是有遗憾的。
这样浮生了的时刻,心里想的念的,不过还是那一人罢了。当初要以自己体内的百蛊之祖引出他体内的情焰蛊将其吞噬,心中不是没做过计较。倘或遭到蛊虫反噬,要怎么办,命将不保,要怎么办,所有的犹豫不决,却在见到他清瘦冰冷的容颜时土崩瓦解,只想着,就算博一个两败俱伤,就算送了这条贱命,也要保他无虞。只是,只是希望倒下去的时候是落在他的臂弯里,希望被他捧在手心里,希望被他的吻暖化……但其实这样也好,他看不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就不会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