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国皇帝白峰几欲泪奔,指着信道:“陌太子看信便知。”
上官陌负手而立,并无要看信的意思。白帝长叹一声,将压在信纸上的玉玺拿开,上面赫然六个字:禅位于上官陌。
“这是誉儿费尽周折才送来的书信。朕思量再三,昆国自三十年前饱受战乱,朕一直未能使昆国走上复兴之路,陌太子和浅萝公主才华天纵,想来可以将昆国带入繁华盛世,给昆国百姓一个安定生活,所以,朕决定听誉儿的话,将昆国托付给陌太子。”
昆国皇帝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涕泪涟涟,上官陌却只是淡淡一抿唇:“承蒙尊皇和誉太子看得起,恕陌无能。”
苏浅歪坐在椅子上,睨着那一方玉玺,嘴角含了一丝意兴阑珊的笑。“白叔叔,你觉得这方玉玺代表的是什么?”
昆国皇帝一怔,道:“自然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君临天下的凭证。”
苏浅轻笑了一声:“可能,在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吧。但,我和上官陌一直觉得,这方玉玺,还有白叔叔你屁股底下那张龙座,不过是禁锢人一生的牢笼,累人的东西罢了。上官陌他,唯恐避之不及呢。白叔叔你这趟来怕是找错人了吧?还有誉太子,真是富有奇思妙想的一个人。怎么想的来着。”她揉揉眉心,笑得潋滟。上官陌宠溺地揉了揉她一头的青丝,笑道:“天下间知我者,也只一个你了。”
抬起头望着昆国皇帝,浅淡一笑:“陌无法胜任,皇帝还是另寻他人吧。再者,昆国如今还不至于到灭国的地步吧,昆国皇帝走出这一步,倒叫人意外。”
昆国皇帝却是仰头一声哀叹,自嘲地一笑:“正如浅浅所说,这方玉玺,还有朕屁股底下的那张龙椅,不过是累人的东西罢了,朕早就心力交瘁,但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只因,这些累人的东西实在也是最诱惑人的东西。可是,中年丧子,让朕已然心痛不已,誉儿他,却不喜这个位置。陌太子以为,誉儿何以以三十万之众不敌你十万兵?纵然戚苍一代神将,我誉儿却也不是差到那样地步的人。”
他眸光深邃地盯住苏浅,笑得愈发凄惨:“青黛公主是浅浅你的亲妹妹吧?倒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不似你和你父皇性子高傲。誉儿能选择她,朕心甚慰。朕知道,誉儿故意在战场上输阵,不过是要成全他心底的一段情罢了。既然他做出了选择,朕这个做父亲的,也想成全他。浅浅你身为青黛公主的姐姐,难道不想成全妹妹么?”
苏浅歪斜的身子僵住,半晌,沉声道:“每个人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小黛她既然择了这条路,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该凭一己之力去闯,不能指望别人去帮她。”
昆国皇帝似从不认识她一般望着她,眸光淡了又浓,浓了又淡,半晌,沉声道:“我为当年的行为向你道歉,浅浅,因为我当年的错误,让你的人生经历了那么多苦难。”
苏浅脸色清寒。这话是个甚意思?道歉?因为自己从小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导致养成副无情无义的冷淡性子,六亲都不认,妨碍了白誉和苏黛的路,所以才来道歉么?她冷哼了一声:“白叔叔,道歉的话就不必了,总归是天不绝我。至于苏黛和誉太子,各人自有各人的缘分命数,不是我苏浅能管得了帮得了的,白叔叔还是请回吧。”
昆国皇帝呆滞了片刻,似受了极大的打击,艰难开口:“就算,为了昆国的百姓,陌太子也不肯接手昆国的玉玺么?”
上官陌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让尊皇失望了。”
昆国皇帝木然地点头,木然地转身,木然地离去,一句话也未能再说。
这样一个重器,天下人谁不垂涎,这两人却拒绝得断然,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有没有什么别的谋算,这拒绝都太伤人。
“白帝。”上官陌喊了一声,他略带希冀地转回头去,上官陌却将桌上的书信并玉玺掷给了他,不偏不倚正落在他手心,他绝望地望着上官陌,上官陌却只淡声道:“皇帝你的东西忘记拿了。”
昆国皇帝望着手中的玉玺,无奈且绝望地一笑:“四城的岗哨已然撤去,陌太子和浅浅随时可以毫无阻碍地离开叶城。”顿了一顿,又道:“如果陌太子和浅浅有心要这枚玉玺,昆国皇宫的大门也随时为二位打开。”
上官陌只轻轻点了点头。昆国皇帝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孤寂的身影仿佛瞬间又苍老十年。
苏浅望着他的背影,眼一闭,长叹了一声。上官陌站在她身边,将她拢入胸怀,轻声道:“我并非什么君子,但也不想这样白拿了白誉的东西。况且,如今并非是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