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空,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彩色的尾巴爆开。
不过一刻钟之后,便有数千人渡过小九颍河,聚集到他的身边来。
“散开,找一位姑娘,穿紫色衣服的。”楚渊沉声命令,顿了一瞬,神色沉黯地又补充一句:“现在是天热的时候,草丛里多蝮虫,找的时候……要仔细。”
楚渊他何曾这样细致地交代过任务……
人群倏然有序散开,投入到茫茫荒野之中。
楚渊铁青着脸,在黯淡星光下站了片刻,随意择了一个方向,也寻了出去。
盛夏时节,荒野上野草灌木正是最旺盛的时候,深的地方足有半人高,浅的地方也已没膝。
楚渊那柄只在几场关键的大战中出场过的凤羽剑不知何时拎在了手上,在草丛里仔细扒拉。
那看起来傻不拉唧还自作聪明的姑娘,说不定走累了就躺草丛里睡了。也说不定被草丛里的蝮蛇填了肚子了。
寂静的天空里蓦然传出一声鹰唳。
楚渊眉心微蹙,抬眸向远处望去。
百步开外,没膝的草丛里,无以计数的幽绿光芒,像一点一点的寒星闪烁。
狼群。这个荒野上称霸的物种。
不过是区区狼群,纵然是些嗜血残暴的家伙,也还不至于让楚渊放在心上。他比它们狠辣得多。
只是,若是那个傻女人遇上的是这么一群……
楚渊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狼群一点一点朝他围了过来。他随意地挽了挽袖子,将凤羽剑掂了掂——终于发现身上只穿了件中衣,刚才就这么在他的属下们面前下达命令来的,怪道他觉得他们今晚的表情很怪异。
如果那个丫头有幸没有葬身狼腹,势必要好好收拾一下她了。楚城主磨牙。
狼群愈来愈近,楚渊眼睛里寒光一闪,凤羽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了出去,只轻飘飘一剑,便已将高高跃起的头狼的脑袋削了下来。狼血迸射而出的瞬间,身穿白霜一般的中衣的楚城主已躲开了去,未沾一滴在身上。
战事已平,本以为从此凤羽剑就可以躲在角落里睡大觉了,顶多,也就是骗鱼小子家的鸡杀几只,也算是沾血腥了。没想到今夜又用上了,还是为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片子。
如果那个丫头有幸还活着,他势必也要给她弄个半死。楚城主又磨牙。
一击毙命,群狼失去首领,便忌惮地开始略有后退。
楚渊却并非是逞英雄的莽夫,晓得这帮东西惹不得,倘或惹急了群起攻来,他是楚渊也势必要费些力气。
凤羽剑握在手上,剑尖还在滴着血,楚渊从容站立,不进,亦不退。
虽只是从从容容那样一站,气场却犹胜群狼之势。
群狼渐渐退却,楚渊略烦躁地看看天色,黑丝绒般的天幕已经被谁拉开了一般,露出灰白的颜色来。
天快亮了。
撒出去寻阿叶的人陆续回来报告,地毯式搜索了方圆五十里,不要说紫衣的姑娘,也不要说姑娘,连个人都没看见过。
楚渊负手而立,“换一批人,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你们回城休息。”
搜寻了一夜的人都陆续撤去,楚渊低头看看自己已经被露水露湿的中衣,拎着凤羽剑往回走。
紫衣的姑娘!紫衣的姑娘!姑娘!回撤的人眼睛里放着光,主子这是终于有个姑娘了吗?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得主子风露下寻了一夜。
放光的眼睛里又有点愁,这愁人的姑娘为什么会到了这荒野里?茫茫荒野,这又要上哪里去寻找?
回到小九颍河边,楚渊纵过河面,翻身上马,回城。
清晨的风略有凉意,吹在湿透的中衣上,倒是将胸口的火气凉了一凉。待回到自己的蜗居,楚城主这口火气刚刚好被凉透,翻身下马,正准备开门回家的楚城主,刚凉下去的火气噌地又窜起来,且似有按捺不住的趋势。
究及这口火气来的原因,却是他家朱漆大门的门一角,正窝成一个球的紫衣姑娘。
不看她的脸也知道她是谁了。可不正是他在荒野里苦苦找了一夜的叶苏浅!
紫衣的姑娘尚在睡梦之中,被开门的声音惊醒,抬起一张睡意浓重的脸来,嘴角还挂着一滩口水。
“阿嚏!”
鼻涕喷向了楚渊身上。
楚渊嫌恶地一躲,二话不说,一把拎起湿漉漉的人,走几步到大路上,往路中间一丢,一指大路,怒声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怎么过的河,还怎么过去,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戎州城,小心我让人剁了你的双脚丢到小九颍河里喂鱼。”
睡眼惺忪的阿叶姑娘一下子身上每一个细胞都醒得利利索索,爬将起来一把薅住转身就要离去的楚渊的中衣,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一没犯法二也没犯法,你凭什么撵我走?”
楚渊笑出声来,挑着眉梢斜睨她,“凭什么?你说呢?我是楚渊,是戎州城的城主,在戎州城,我就是法,你说我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