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那会儿我好早点儿自我了断。”
卫若兰此刻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柳五儿。
然而在这一刻,卫若兰再也不愿意有什么遗憾了,他突然大步流星地走上去,从后面握住了柳五儿的手,一只手扭住了柳五儿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
他抬起头,竟见到柳五儿已经转过身,朝小院外走去。
卫若兰听得心中抽了抽。可不是么,即使将她强留下来,跟在自己身边,继续与朝廷对抗,也是过着东躲西藏,见不得天日的下半辈子。眼下她虽说是回京,可总是恢复了一半的身份地位,而且以后,不会再过那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前提是月派不会再次作乱。
她比比划划,“以后没准我活着的日子就只有那么大的一方天空,再也见不到你,没准那会儿我就没有兴致再做那么多的好菜了。所以啊,你努力多吃一点吧!”
他早就知道柳五儿说得对,他先前确实就是被仇恨充斥了头脑,他不敢面对月派遗孤,不敢面对还活下来的人,他只怕这些人问自己一句: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卫若兰在那对眼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心底有个声音大声叫道:原来,原来在她的眼里,自己真的是不同的。
“所以呢,这次我自己做主,请北静王爷出面,向我京里那位皇帝堂叔求和,已经是我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你们就不要动不动来笑我,或者是来怪我了。再这样我就不敢去了。”柳五儿说到这里,好像真的很怕,掏帕子又在自己眼上揉了一阵,说道:“我这次去,既是和谈,又是做人质。所以,你们以后要是又成气候了,想谋反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一声。”
“我自私得很,功利得很,也胆小得很,你们应该从我退出月派的那一天,就都知道了。”柳五儿自嘲地笑笑,她这个“义忠亲王府之耻”的名号,很快就要彻底坐实,而天下万民百姓,都可以没事儿来耻笑一下她这么一号人物。
卫若兰猛然记起这乐府里的句子,前一句是“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可是他呢?他目睹过那么多的死亡与杀戮,他如今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就是一点一点地复仇,好让自己在那无尽的静夜之中,面对已经死去的人的魂魄的时候,能够少受一点良心的折磨。
而柳五儿,则试图告诉他活下来的意义。
他再也忍耐不住,心里埋藏已久的柔情像是决了堤,他突然伸开了宽厚的双肩,猿臂轻舒,将柳五儿整个身体揽进了自己怀里。
柳五儿吓了一大跳,她再也想不到,卫若兰会如此行事的。
卫若兰将她紧紧地揽在胸前,柳五儿听见男人胸膛里剧烈的心跳,而她自己的心,也在跳,却是悄然的。
然而她却真的要走了。
柳五儿轻轻挣开卫若兰的双臂,“你会记得我的么?”一如当年她在紫檀堡山上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