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杀林青浅!你们能做些什么!”村长瞳孔放大,听着谢文顾急切地给他讲了些原因,咬紧了牙。
“有办法!让林总往村子里开!”
挂掉电话的村长,急急忙忙地先到隔壁推醒了老校长。
睡眼惺忪就要发脾气的老校长,听见村长说的,急忙披上了衣服,从柜子里翻出了只有红白喜事和祭祖才会用到的唢呐铜锣。
两人一个往上,一个往下。
村里的人都醒了。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
村长站在林氏板房前大声说着发生了什么。眼前黑压压,就像那晚,被团团围住的林氏诸人。
只是这次,何止百人!
“大老板心善,宁愿多花钱,给了我们自由选择!现在,大老板有难!我们怎么办!”
王妮儿肥厚的唇哆嗦着,憋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干他娘的!”
人群被这一声点燃了,怒喝着,举起火把。
林氏的员工拿着棍子,沉默地站着,看着村民深色的瞳孔里反射着火光。
“大家都回家!抄家伙!”
人群一拥而散,林氏沉默的年轻人们融入了人流。
胖婶儿回到家,喘着粗气。
她一直沉默寡言的娃儿走到她身前,“我也要去。”
“你去个球!”胖婶儿的胸脯就像鼓风机一样,嘴里喘着粗气,“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我要去!”
同样沉默寡言的男人进了门,一巴掌打在男孩头顶,“听你妈的。”
他蹲了下来,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平视着自己的孩子。
“这次,可能是要死人的。”铁打的汉子眼睛通红,“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像个男人样!”
胖婶儿重重呼出一口气,以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轻声说:“照顾好你爷爷。”
男人从墙上把自己珍藏的□□拿了下来,走出大门。
“哟,老王,那枪不是你的宝贝吗?”
“没子弹吧。”
看见的邻居冲他打着招呼。
男人沉声说,“没子弹,吓吓人也是好的。”
“况且这么好一节铁,当棍子也好使。”
“你不怕把你宝贝折了?”
男人的黑脸憋红了,老半天,吐出一句话。
“折了就折了!”
村民们散了,又很快聚集在一起。
有人拿着粪叉,有人举着镰刀,有人从牛栏把犁卸了下来,就连村口的流浪汉,也晃悠悠地带着他的破木棍,把破碗砸了,捏了块锋利的碎片站在了人群里。
村长欣慰地看着这许多人,刚准备下令出发,被老校长拦住了。
“村长,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得讲点兵法,得打伏击!”老校长作为村里最高的高中学历,凑到村长旁边,低声说些什么。
村长讶异地看他一眼,“那是你命根子!”
“有四辆车!”老校长可急了,“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那按你的安排!”村长当机立断。
“李三全!还有那几个混进去的娃娃!对就你!会跑步的,跟我来,有更重要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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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浅察觉到了什么,车呼啸而过。
这条岔路更窄了,只能容得下一辆车并行。
她看向后视镜。
好多好多人像是蚁群一般涌了出来,手里拿着简单构筑的木头路障,放在地上。人站在路障后面,密密麻麻站成三四行。
她看着所有人的手都哆嗦着,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热意涌上眼眶。
最后头的那辆车刹得最及时,现在也是来得最快的。
300米,200米,100米。
似乎没有刹车的意思。
人群骚动起来。
依然没有人后退。
终于,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黑车停在了路障前。
胖婶儿抖动着唇,腿肚子上的肥肉都在抖。
“把他车给我掀了!”林青浅听见尖利的嚎叫传来。
二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默了下来,轻声说:“10%。”
后来的两辆车看见这架势,一打方向盘往田里开,绕过人群继续追逐。
二号轻轻念着一篇文章,表情虔诚。
【列位棋祖转向浑沌,目光沉沉。浑沌黑袄黑裤,宛如一颗黑棋子。祖师们伸手指定浑沌,神情庄严地道:“你去!你做劫材!”
浑沌巍巍站起。霎时屋内外寂静,空气凝结。浑沌一腔慷慨,壮气浩然。推金山,倒玉柱,浑沌长跪于地。
“罢,浑沌舍啦!”】[1]
“你林青浅,可以胜天半子,但是还缺个劫材。”二号轻声说。
林青浅已经懂了她是什么意思,手抖得不行。
“你要信得过我,就退出去。”二号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应该给自己取个名字的,你看人家能说“浑沌舍了!”,我就说不得。”
林青浅什么也没说,只是交出了身体掌控权。
她脑袋里播放着,她们第三次见面的对话。
“怎么才能杀死你?”
“脑死亡。”
大概像植物人那样。
一次足够使脑死亡的碰撞,车祸。
二号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一辆黑车,笑着拍了拍方向盘。
“我能信任你吗?国产神车耶。”
身后的追兵,惊异地发现眼前一直狼狈逃窜的人第一次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五菱之光重重撞了上来,与他的车摩擦着,擦出火星。
祖庙在山上,他们已经开上了山路,没有围栏,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比的就是谁更狠。
两辆车在狭窄的山路上,碰撞着。
二号瞅准一个机会,猛地向外打方向盘。
那辆车差点摔下去,但也是差点。
二号的脑袋因为反作用力狠狠砸在了车内内壁,撞得头昏眼花。
剧烈的疼痛中,有一些早就忘记的东西慢慢从记忆里浮出来了。
“妈的,”二号爆着粗口,又哭又笑,“这个时候想起来了有什么用?”
她又狠狠打了下方向盘,嘴里大声说。
“林青浅!你的房间!电脑!隐藏文件夹!”
一次比刚才更加剧烈的碰撞,五菱之光的车门全部变形,同样的地方,额角又遭受了一次更加剧烈的碰撞。
林青浅的手臂被破烂的钢板划破,哗哗往外流血,疼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下意识怒骂,“你当心点,身体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没有人再回答她了。
她扭头看副驾驶。
空空如也。
意识深处。
空空如也。
“哈,”她不知道应该是什么心情,只能笑笑,自己补上了一句,“50%。”
身后,就差一辆车了。
她唇角挑起,历来稳重的她被激起了赌性和血性,一脚油门下去。
恍惚间,她突然看见了另一个人。
李三全,在祖庙上冲她招手。
一丝灵光猛得从她脑子里蹦出来。
“难怪没看见校长。”
祖庙地势极其有趣,它建在一块凸出来的巨石上,摇摇欲坠却又屹然不倒。
巨石下就是山路。从巨石下驶过,再向上拐一个大弯,就到了祖庙。
林青浅笑了,轻声说,“100%。”
只要自己驶过这一节路。
她摸出手机,“这种时候,应该来点bgm的。”她随机播放了一首歌。
“这首啊。”她感叹着,“真有意思。”
踩紧油门。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茫茫人生千百次聚头,没有贪新都会厌旧
茫茫人生走到了尽头,重生再邂逅
欲语无言擦过的身影,前世今生的感应
谁回眸过谁和我,世世代代离离合合中相认】
她听见了二号的话,她似乎知道了二号走之前,说的是什么。
不是什么前世今生,是另一种东西。
是那个聪慧如鬼的林青浅。
【决不轮回,不轮回,这生余业永在
再不轮回无常中徘徊,来生无尽人世内
永不轮回,不轮回,叫诸神亦意外
雪中寻梅无常中徘徊,来生求别人替代】
林青浅微微眯起了眼睛,嘴中轻轻哼着歌。
她还亏欠很多人啊。
“小林总,你真的让人恨不起来。”
这是那个嘴角酒窝醉人的女人。
“你就是没吃过什么好的,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也喜欢,下次有时间了我给你下厨。”
“一言为定!”
林青浅看向空荡荡的身边,似笑似哭,“你也没给我履行承诺的机会啊。”
“真该给你取个名字的。”
【不轮回,不轮回,种因无望答谢】
她拐过巨石底下的大弯,看见了紧张搓手数着数的老校长。
她从来没想过,来自村民们的致谢——她甚至曾经对于那些赤诚的心有些怠慢的。
“三、二、一。”老校长舔唇,瞄准经过巨石底下的黑车,用力按下了起/爆/器。
巨石下临时配置的微量火/药爆炸,宛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整块巨石轰然倒塌。
林青浅刹车,回头。
身后是漫天灰尘,扬起的灰尘里,似乎隐约有祖庙里的旗帜。
老校长,善火器。
她摸了摸自己眼角,飞泄出的泪。
男人的声音也越发撕裂。
【决不、再不、永不,结果临别眼泪
在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