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星光却再也没能回应她。
很快,梁柳青脑海里出现一道声音,极其不稳定,像是电流乱窜的声音:“警告,警告!遭受……未知木马程序……攻击。将启动……自主防御功能,一切……服务暂时下线。
“预计……维护时间:64小时……”
再然后,呲一声响,仿佛什么电子设备忽然关机的声音。
世界一片清净。
梁柳青愣在原地。
短短几分钟时间,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天翻地覆了。
太荒唐了。
一定是小星光出错了吧?
温澈怎么可能是她爸爸的女儿?那她岂不是……她妹妹?
她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啊!她怎么可能是她妹妹?
所以,温澈之所以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个了?
她想认他爸爸?
怎么可以!
小星光……
对了!小星光!
谁要针对小星光?怎么忽然就出错了?
它还能不能好?
她又该怎么办?
梁柳青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这时候,门咔擦一声响,梁歌回来了。
梁柳青的脸色一时白得吓人。
她曾经觉得梁歌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并对此深信不疑。
可现在……她还能信他吗?
——
晚上近9点,刚下班的简建言回到家,迎接他的不是“历史讲堂”那类拉长了调子的讲解声,也不是晚间新闻公事公办的报道声,而是一串听起来过分活泼也过分青春的音乐声。
电视竟然换台了?
这个节目简建言有点印象,好像是叫《你正青春》?部门的小年轻都喜欢看。
不过家里竟然放这个?
难不成来客人了?
简建言放下包,往客厅一看。
电视机还开着,正对着的沙发上坐着他的侄儿简泽谦。可他根本没看电视,而是正垂头翻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简建言不由露出点古怪的神色,“泽谦,你现在都借着这种背景音看文件了?”
挺特别的。
简泽谦抬起头来,看见自家三叔打趣的神色,一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低,“三叔,你误会了。”他看向电视机的方向,“再等等,应该就快到了。”
简建言很快就明白简泽谦的意思了。
电视里的节目慢慢往后。又是一阵音乐声过后,出来一个身穿一身小白西装,漂亮得惊人,也眼熟得惊人的小姑娘。
简建言有些惊讶,“这是阿迟吧?温澈?”
“是她。”简泽谦道,“三叔,我今天其实是专程等你的。我记得你之前提过温家?你跟他们接触过吧?能再跟我说说吗?”
他将温澈提供小程序的事简单说了下,末了道:“我想邀请她加入我们团队,她说还需要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他指了指手中的文件,“但我想先准备准备。”
简建言扫了桌上的文件一眼,很快就懂了。
背景调查嘛,都该走这一遭的。
他道:“先不急。她们这是要演讲吧?阿迟说话挺有意思的,让我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
温澈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自己,也关于温老爷子的故事。
简泽谦听得若有所思,简建言却轻轻叹了口气。
他道:“她没说太全,但说的都是真的。温家是一个很特别的家族,我当时在那边工作的时候,温向荣帮了我们很多……”
简泽谦问了一个跟何泽一样的问题:“他们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回来呢?”
“因为有心结。我这么跟你说你就懂了,”简建言看着简泽谦,“温老先生是那个年代出的国。可说出国其实也不太准确,他是逃出去的。”
“逃?”
“是啊,”简建言一叹,“不逃,他们一家子可能都没命了。”
这是一个有些长的故事。
温家祖上十分富贵,国内第一批出国留学的人里就有温家人。
温澈的太爷爷,也就是温老爷子的父亲,同样是留学背景,是一位老革命了。
他主管情侦工作,立下过许多了不起的大功。
可能是因为出身富贵以至于太过外露了,也可能是温家人骨子里那种优容太过特别了。那个年代,浪潮起来时,留过学的温老爷子的父亲首当其冲。
简建言道:“其实是小人作祟,而小人的势力又太过强大了。再加上许多事都赶到一起了,时运不济,温家就这么遭了殃。
“当时温老爷子才二十,十分聪明,是被公派出国留学的。
“那个年代你也知道嘛,都穷。温老爷子的哥哥有两个儿子,都几岁而已。温老爷子疼侄儿,特地在国外买东西寄回来了。
“本来风声就紧,他还从国外寄东西回来……”
简建言叹气道:“留学第二年,温老爷子接到信,说是家里人都不好了。他紧赶慢赶,回来时爹妈已经没了,兄嫂也都被下放了,两个侄儿被虐待得不成人样……
“家一下子就散了。
“不等他想办法,兄长也不好了……”
简建言叹气道:“温老爷子年轻气盛,差点也折在里头。还是他父亲的老战友们帮忙,才把他送了出去。
“后来温老爷子几经辗转把两个侄儿也接出去了。这两个侄儿就是温向荣和温向丰。
“老爷子心里肯定是有气也有怨的,所以两个侄儿跟他很快就入了籍。那个时候,他不入籍也不行。不入籍连工作都找不好,又靠什么养活他自己和侄儿呢?
“老爷子心里一直有愧,觉得是自己害了家里人。
“当时老爷子在国内已经有未婚妻了,这一波浪潮一来,还没成婚的小两口也散了。老爷子终生未婚,把侄儿当儿子养大了。
“至于温向晚……她是老爷子哥哥的遗腹子,是后来才被老爷子找到的。所以温澈说她要叫温老爷子外公,其实不太对,严格说起来她应该叫二外公。”
“那段时期过去后,温家很快平了反,也得了公道,但有些事还是回不去了……”
“老爷子其实很早就冷静下来了。所以温向晚这边,他宁愿一年年地让她两地跑办手续,也不肯让她入籍。
“她一旦入籍了,一家子都在国外,温家可能真就慢慢跟国内断了。
“原本温家是打算回来的了,就从温向晚这里开始。但温向晚大学毕业才刚回来不久,就所遇非人,大受挫折,很快又回去了……”
简建言摇头叹息。
“后来的事大概就如温澈所说。
“老爷子心里有心结,嘴上却从来不说,是个十分硬气的人。
“温家人里,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戳他心窝子的人也就只有温澈了。”
简建言想到这里,忍不住想笑,“其实阿迟是个很特别的孩子。她在演讲里不是总习惯说自己是abc吗?因为小时候她一直分不太清这个概念。
“她以为她的身份是随着她妈妈走的,其实不是。
“人的身份是会变的。阿迟出生时,温向晚还没拿永久居留权。她出生后不久,温向晚一方面是对国内冷了心,一方面也是职业所需,很快就拿了永久居留权了。
“阿迟的身份就是赶在这两个时间点中间办的,”他唏嘘道,“还是我亲自办的……”
简建言说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又看向简泽谦,“温家人私下做过很多事。国内出去交流的学生也好,投资的企业也罢,在当地遇上事了,很多都是温家人帮忙奔走解决的。
“老爷子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在国外立下了偌大家业,是地头蛇一样的人物。当地华人说起他们,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我当初初来乍到,他们也帮了我很多忙。
“温家人做人也好,做事也罢,都十分讲究。这是个办了事、说了话也未必肯让你知道的,一家子君子风骨。
“这样的人好,也不好。好的自然不必说,不好的一点在于,他们未必会在乎物质上的东西,可精神上要的尊重感会特别强……
“泽谦,他们还在试探中,还有顾虑,可咱们是没有的。
“假如你真的很看好阿迟,我建议你不要等。我给你温向荣的电话,你开口跟他说吧。
“就是只为了温家人这些年做的贡献,他们也值得咱们主动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