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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漫步在巨大的空间中,摄像头捕捉的每个细节都传到诺诺那边,此刻他就是雷蒙德,走进还没有崩塌的火车南站,带着重要的文件,危机四伏,不知道哪里隐藏着敌人。

“停下,他在这里应该停顿了一下,”诺诺说,“这个时候他刚刚走进火车南站,他不熟悉这个新的火车站,必然会停下来看路标。”

楚子航缓缓地扭头,扫视整个火车南站。

“很好,雷蒙德的言灵能力不是视觉,扫视一圈大概就是需要三四秒钟,所以这个时候他被人注意到了。”诺诺说得很有把握。

“现在往前,停下,扭头。这里雷蒙德应该会回头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这是他的习惯,也和学院的侦查流程符合。”诺诺又说。

楚子航按照她所说的转身四顾。路明非在角落里看着小巫女和楚子航玩这种杀人现场的游戏,不禁有点羡慕。楚子航就是这种游戏的好玩家啊,面瘫冷静,小巫女叫他怎样他就怎样,不知道怎么地反而显得有点萌,换了路明非就只会表情复杂地“是么”、“真的”、“不会吧”,显得很不拉风。可是楚子航那个派头他也学不来,只好干羡慕。

“雷蒙德在侦查点没有发现有可疑迹象,继续前进了15米到达检票闸机前,在这里他发现火车南站要塌了。”诺诺说。

“确定是这个位置?”楚子航问。

“确定,他发现火车南站坍塌的时候,必然不在死亡的地点。他死亡的地方距离长椅很近,以雷蒙德受过的训练,一定会藏在长椅下,但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是在一个无法躲避的地方发现危险的,然后跑向长椅试图避险,但是来不及了,附近最合理的位置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诺诺说。

“很好。”楚子航点头。

“结论很清楚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没有人能从雷蒙德手里抢走资料,资料遗失是在他身亡之后,而且就是在那之后几分钟内。”诺诺说。

“为什么是几分钟内?”

“雷蒙德的血被人踩了一脚,这个脚印刚才被你摄入了摄像头,血迹很模糊,那是在血刚流出来的时候踩的,现场虽然脚印很乱,但是只有这个脚印靠近雷蒙德。雷蒙德是有经验的专员,即使避险也不会丢掉资料。所以,就是这个人在崩塌发生后的几分钟内从雷蒙德身边偷走了资料。”诺诺说,“而且从脚印来看这是个脚步很虚浮的人类,一个纯人类在这种地方必然紧张,所以他必须选择最近的出口逃走。c2出口,就在你右手边。在那里我们应该可以找到更多信息。”

“明白。”

“现在你是在模仿那个人的行动,奔跑到c2出口边,但是别用你的极速,他没有你跑得快。”诺诺说。

楚子航以自己的中等速度开始奔跑,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情境,一边跑一边自然地左看看右看看,这是一个偷了东西的小贼的紧张心情。

学院的“ss”级任务,居然只是因为一个小贼偷走了资料?

他在c2出口前猛地刹住,外面就是停车场,摄像头照出两条深黑色的车辙。可以想象那辆车离开的时候有多么惊慌,一辆马力绝大的车,它的轮胎因为高温而发软,偷走资料的人因为过于紧张而把油门踩得很深,才会留下这样的车辙。

“你们男生都懂车,剩下的不用我再帮你啰。”诺诺在听筒里咯咯地笑,“会长大人辛苦了,我带着你的妞儿进山去玩了。”

楚子航一愣,微微点头,“谢谢。”

“哦,还有一种感觉,但是不太靠得住,仅供参考。”诺诺说,“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个人就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他一直从雷蒙德的死看到那个小贼偷走资料,那个小贼显然也看到他了。小贼的脚上沾了血,一路脚印到这里打了一个弯,说明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让他惊奇的事情,那应该是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这个人留下的痕迹很少,所以我说不太靠得住。我只是综合刚才你传过来的所有图像,感觉到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当时在旁观一切。”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明白了。”

“走吧,”楚子航走近路明非,“差不多了,我想我们今晚能够解决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点头。

“还有点时间,你今晚不是要跟你表弟还有你叔叔婶婶他们见个面么?不如你先赶回去,我还有点事,暂时不送你了。”

路明非心说这地儿车都打不着,可是不好说出来,只有继续点头,“那我今晚跟你们汇合。”

“任务结束后再汇合吧,我会安排车去接你,我们分开在两个地方执行任务,我比你有经验一些,我暂代你负责行动细节,可以么?专员。”

“可以可以!能者多劳!”路明非拍着胸脯,“你办事,我放心!”

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午夜,最容易发困的时候,古德里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曼施坦因和施耐德双眼通红,翻阅厚厚的一叠名录,把排除掉的名字一个个勾去。

曼施坦因扭头看了死睡中的老友一眼,皱了皱眉,卷了一团纸巾塞到他大张着的嘴巴下,免得他的口水流过来把名录弄湿了。

“找到了。”施耐德低声说,隔着桌子把那本名录推给曼施坦因。

“楚子航发现的车辙,是一辆大排量suv留下的,22寸超大轮毂,285毫米宽的普利斯通车胎,”施耐德说,“只有改装过的悍马或者凯雷德用那种轮胎,车主名单里最值得怀疑的就是这个。”

曼施坦因扫了一眼,“我知道这个名字。”

被施耐德打了下划线的那辆凯雷德属于“千禧劳务输出公司”,公司注册地址是“润德大厦”。

“对,这群人是猎人。”施耐德说,“那个小组叫自己‘三少’,为首的叫唐威。”

“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卷进这件事里来了,”曼施坦因说,“真烦人。”

在卡塞尔学院中,不是扛着枪去山里打野鸡就能叫“猎人”的。“猎人”特指某个人群。他们是个松散的组织,受雇帮人解决问题。组织里集中了亡命徒、艺术家、先锋文艺青年和黑社会成员,非常复杂。他们接受的任务当然不是帮邻居家老奶奶把蹿上树的小猫抱下来,而是一些介于合法和非法之间的工作。意思是他们通常不受雇杀人放火,但是他们盗窃、挖坟和劫掠文物。这些任务中相当一部分都和龙族有关联,譬如盗挖墓穴中的炼金器具。

他们从五湖四海不约而同地投身这个又危险又贱格的行业,真正的原因是“血统召唤”,他们多半有部分龙族血统。

学院从二十年之前就觉察到这个混血种组织的存在,但是一直未能彻底了解它。学院也并不想整编这些散兵游勇,因为通常他们的血统纯度不高。但是仍旧对他们保持关注,执行部分散在各地的成员会把找到的每个猎人登记注册,猎人档案中有记录的已经有数千人。

真正开始认真研究这个组织是从去年开始,“青铜与火之王”中的哥哥,在觉醒为龙王之前,就是个在纽约执业的猎人,根本就是个小混混。

但是迄今为止,学院还是避开和猎人直接接触,猎人那些小打小闹也很少会侵犯到学院的利益。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看起来这些低纯度血统的二把刀中居然涌现了什么凶徒,能够把执行部专员雷蒙德斩落下马,而且意图对校董会要的资料伸手。

“距离校董会要求的时间只剩四个小时,”施耐德说,“没有时间迂回,直接采取行动。”

“动武?”曼施坦因皱眉,“中国可是法制国家……”

“人类的法律不完全适用于我们吧?”施耐德说,“双方都是混血种,警告楚子航不要对不相关人等造成伤害就好。”

“可你要知道你的学生并不是一支精确的狙击步枪,擅长点杀,他根本就是……一门落地开火的霰弹炮!我再跟你说一遍,他执行任务的记录一点都不好,已经给学院造成很大麻烦了,”曼施坦因压低了声音,“要不是我们压着,他的事情早就被捅到校董会去了!”

“有什么不好?他有100%的成功率,只是手段有时候过于强硬。”

曼施坦因叹了口气,“听着施耐德,我知道你很看重楚子航,但不要让个人感情影响判断。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冲动是魔鬼啊!记得青铜城的任务么?如果我们知道叶胜和亚纪是情侣,他们就不会被分为一队,那样我们也许至少能保住一个。”

“对!有道理!你看明非和诺诺之间没有感情,所以他们执行任务就很成功!”古德里安恰逢其会地醒来,找到可以吹嘘自己学生的机会,顿时神采奕奕。

“路明非暗恋谁满校园都知道!”施耐德冷冷地,“大概除了恺撒。”

“停!现在没时间八卦!”曼施坦因有些发怒,“还有不要把我的学生也牵扯进去!”

“抱歉,我忘记现在诺诺是你的学生了。”施耐德说。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中央控制室里陷入死寂,只听见墙上的老式壁钟发出“嚓嚓”的声音,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曼施坦因犹豫了很久,把一份名单递给施耐德,“跟你说实话好了,我已经直接和校董会联线,校董会看起来对于楚子航的能力已经产生了怀疑,除了任命路明非为此次的专员,还立刻派遣了这个名单上的人去协助他们。这些人正开车去和路明非楚子航汇合,都是有多年经验的资深人员,很精锐。夺回方案也要经过校董会批准,而且由我们在这里遥控。”

施耐德扫了一眼名单,吃了一惊,“怎么把这些人派出去了?太显眼了!”

“校董会也明白,所以命令他们务必便装,保持低调。”

施耐德沉默了很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喂,施耐德,别那么固执,”曼施坦因站了起来,大声说,“不是一切都得靠优秀血统的对么?别以为只有自己的学生才是最优秀的。”

“校董会一经决定,执行部就不能推翻。按照他们说的做吧,这些只懂得发号施令的政客,他们根本不懂执行。那些人帮不到楚子航,”施耐德在门边回头,“更糟糕的事实是,楚子航根本无法跟人合作!他出过的每一个任务,其实都是独立完成的!”

润德大厦21层,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厚厚的丝绒窗帘,密不透光。巨大的会议桌中间放着一个红色的茶蜡杯,里面是一枚薰衣草味的茶蜡,就这么一点光,根本照不透这间巨大而奢华的会议室,也照不到对面的委托人。他坐在明暗之间,看起来很瘦削,乱蓬蓬的红发,惨白的脸,红白条纹上衣,黄色马甲。

“威士忌加冰?卡慕xo?还是……你想要份麦乐鸡套餐?”唐威转动着手中一杯“山崎”威士忌,忍不住想开个玩笑。

因为对面的客户是麦当劳叔叔。

唐威面对过各种各样的委托人,有的是背上纹着青龙、两臂刺有毛主席语录的壮汉,有的则显然是成功人士,搂着个穿黑丝袜和短裙的妖艳女郎,腆着肥肥的肚子,还有人进门就用两根手指在这张会议桌上戳了两个洞说,“哥们儿是练过二指禅的,我劝你别玩阴的!”他本以为自己见惯大场面处乱不惊了,但是看到委托人是麦当劳叔叔,还是不由得肃然起敬。

唐威也是穷出身,小时候曾经仰望麦当劳的大标志狂咽口水。

“卡慕xo,加冰。”委托人低沉地说。

品着那杯昂贵的卡慕,委托人把带来的手提箱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面额美元,一只手提箱恰好装250万美元。

“东西。”委托人简单地说。

唐威也把脚下的箱子提起来放在了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一只贴好封条的纸袋,封条上印满了某种徽记,是一棵半朽的巨树。唐威刚要拿剪刀剪开纸袋,委托人说,“可以了,不用。”

他把沉重的手提箱推向唐威,同时抬起眼睛。触及他目光的瞬间,唐威惊得几乎要站起来。

该死,不是什么重症肝炎病人吧?这是涌上唐威脑海的第一个念头。要不眼睛怎么会那么黄?而且金灿灿的……

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里,似乎各有一个没见过的符号,正缓缓地倒转。那两个符号引着唐威盯着他的双眼使劲看,却又意识到不该看,看得头晕,就好像是看万花筒。

“坑爹呢!”唐威心里大喊。他从那一瞬间的惊悸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委托人还安安静静地坐在会议桌对面,面前放着他应得的酬劳,250万美元现钞。

“三少的效率很高,我很满意。”委托人伸手拿起茶蜡杯,把蜡烛的火苗吹到卡慕的杯口里,葡萄酿造的烈性白兰地幽幽地燃烧起来,暗蓝色的火焰飘浮在满是冰的酒液上方。他摇晃着酒杯,把酒、冰和火焰一饮而尽,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就要离开。

“喂,你把东西忘了!”唐威说。

“晚上7:00会有快递公司的人来拿,联邦快递的,你交给他就可以了。”委托人头也不回,出门而去。

唐威喝着威士忌出神,没有注意到墙上的挂钟好像快了几分钟。

“大哥,钱到手了?”委托人一走,唐威的小弟就窜了进来。

唐威得意地拍了拍手提箱,里面的钞票他已经验过了,量足货真。他本没想到能那么轻易地拿到这笔钱,这笔钱来得也太舒服了。

“哇噻,开眼了,麦当劳叔叔的委托!”小弟满心好奇。

“你懂个屁!”唐威白了他一眼,“人家是不愿意露脸,他要是扮成佐罗进来,在一楼就给保安按住了。”

他不禁觉得这个委托人还真有点想法,化妆成搞推销的麦当劳叔叔,一路畅通无阻,一直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口都没人怀疑,公司一个没脑子的小妹还追着问委托人是不是来送外卖的。

“那这月有奖金拿啰?”小弟看着满箱子美钞心花怒放。

“滚滚!别这么没涵养,我们跑江湖的,要淡定!”唐威把他撵了出去,“今晚上叫兄弟们给我好好看着!晚上有人取货,每一层都给我加派人手,把货交出去分钱才分得开心!”

表面上看唐威是个搞劳务输出的,业务做得很大,开一辆威风凛凛的凯雷德suv,其实唐威觉得自己是个蓝领。他是个猎人。

他知道全世界有不少他这样的人,在一个叫“猎人市场”的网站接任务,猎取高额奖金。世界各地的委托人把任务上传,征集有能力的猎人。自信能接任务的注册会员可以回复站内邮件,附上自己的简历。这个过程叫“投帖”,委托人在投帖的猎人中选择。

唐威知道这些任务多半有点怪力乱神,在古墓里爬进爬出是常事,不过吃不得苦赚不到钱。唐威有点天赋,适合干这一行。唐威的公司就是个猎人公司,小弟们都有几把刷子,每做一单任务,小弟和公司对半开。

这份工作惊险刺激来钱,唯一的问题是唐威不知道自己到底算黑道还是白道,对于让他发财的那个“猎人市场”网站,他没有什么信心。

谁也说不清那网站是个什么东西,连版主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少露面的管理员nido。违反版规的时候你会收到此人的警告邮件而已。唐威的id是“3rd_young_master”,三少。

这个页面总是黑漆漆的网站,就像任务中常常要“走访”的破败墓穴一样,委托人和猎人好像是午夜幽魂在里面飘荡和交易。你不知道墓穴深处藏着什么,但是在那些讨论区里晃荡的时候你会觉得里面最深的地方有什么人盯着你,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你在那个网站上多打一个字,多在线一分钟,就会让墓穴深处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多了解你一分。

相比起来,这个上门交钱还会化妆成麦当劳叔叔的客户倒还有点好玩的意思。

这个任务的酬劳是唐威从业以来赚得最多最爽的一次。原本这包资料唐威准备派小弟硬抢,不过小弟兴高采烈地回来说,“刚好赶上地震,火车南站塌啦!那家伙给落下来的玻璃切得那叫一个惨,我拼着命上去拎了箱子就跑……惊险归惊险,全部花费只是来往的油钱!老大你这次要多给我发点奖金!”

真走狗屎运了,这就二百五十万美元?简直让人怀疑自己在做梦。

唐威摸着那些钞票,拿出手机拨号,“喂,老爹,我唐威啊。今晚等我回去吃饭……嗯……你护照申请下来没有?我靠,你打电话催催啊,律师等着给移民局递材料呢!”

他这是要带着老爹跑路。他申请了加拿大投资移民。过几个月他就要把公司关了,这其实是他最后一单委托。他准备先把老爹安顿在加拿大,雇几个老妈子伺候好老太爷,自己便可周游世界。第一站是越南,听兄弟说,因为战争不断,越南的男女比例失调,大把大把如花似玉的西贡姑娘苦嫁,都穿那种高开岔儿的越南修身旗袍“奥黛”,是个玉腿如林的美好国度。不过仔细想来中越的老山战役发生在1984年,固然那里曾经战火纷飞男女比例失调,可从1984年开始苦嫁的南亚美少女们长到如今也都是脸皱牙黄的欧巴桑了……

不过无论世上有没有那梦幻般玉腿如林的国度,唐威都会注销掉自己在“猎人市场”的账号,从此远离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唐威瞥了一眼壁钟,距离七点半还有两个半小时。两个半小时之后,他将金盆洗手。

楚子航站在润德大厦下,一身联邦快递的工作服。太阳逐渐西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的墨镜里倒映出停在大厦正门前的、22寸巨型镀铬轮毂的凯雷德。

夕阳下跑着一辆满载而归的宝马320。

“鸣泽啊,出国了可别急着找女朋友,爹娘不在你身边,你别只顾着玩了。”婶婶对后座的路鸣泽谆谆教诲。

“知道啦知道啦,烦不烦啊。”路鸣泽发着短信,头也不抬。

“长大了就是懂事。”婶婶很是欣慰。

“信他?你儿子没准找个洋妞回来。”叔叔很期待儿子在情场上为国争光。

“洋女人不准进我们家门!你就知道看好莱坞电影,觉得美国女人漂亮,我跟你说皮肤可粗了,凑近看都是毛孔,金色的汗毛有寸把长……”婶婶说得好似她曾凑在洋妞的大腿上拿放大镜考察过,“将来鸣泽考个哈佛的博士,有的是女同学愿意跟他好。怎么也比你哥哥家那个强!你瞅瞅路明非那个怂样,还拿美国人给的奖学金呢,回国也不知道给我买点礼物……”

“他不是给你带了深海鱼油么?”叔叔想为路明非分辨几句,毕竟是他们老路家的。

“那才值几个钱?”婶婶哼哼,“他每年拿美国人那么多钱!”

对路明非的狗屎运,婶婶一直不爽。最初她还期待路明非为路鸣泽趟开一条出国之路,可她拉下面子给路明非打了几个电话,让他去“给鸣泽找点关系帮帮忙”,路明非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却没传来任何捷报。其实这事儿不是路明非不努力,而是卡塞尔根本就是个“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可路鸣泽太正常了。

婶婶干脆直接给古德里安教授打电话。古德里安直接告诉她没戏,“虽然您的儿子成绩确实比明非好,但是夫人您要明白,明非是个天才!天才您懂么?天才就是那种无与伦比的、只因机遇和偶然降生在我们中间的、无法替代的杰出人物!爱迪生说过,天才是99%的汗水加上1%的灵感……”

婶婶忍着怒气说,“我知道你们美国人强调努力!我们鸣泽很努力,何止99%的汗水?学习上花了100%的汗水!绝对比明非流的汗多。”

路鸣泽确实比路明非流汗多,婶婶没瞎掰。路明非130斤178厘米,路鸣泽160斤160厘米,在同一屋里睡觉,路明非要是流汗比路鸣泽还多,只能是他体虚盗汗。

“可是爱迪生还没说完呐,爱迪生又说,可那1%的灵感比那99%的汗水加起来都重要!”古德里安在电话那头眉飞色舞,“鸣泽都100%的汗水了,那1%的灵感放在哪里呢?”

“那明非就有灵感了?”婶婶大怒。

“明非浑身上下,都是灵感!”古德里安教授激动地说,“我指望着他帮我评上正职教授呐……”

婶婶直接摔了电话,连着几晚上辗转反复,没想明白自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生下来的路鸣泽怎么就比不上蔫巴的路明非了,想着想着悲从中来,把叔叔摇醒,抹着眼泪跟他说自己嫁进他们路家以来何等不容易。家里人人都说路明非的妈妈乔薇尼有学问有教养,两口子怎么怎么和睦,搞得好像乔薇尼是只天鹅,她是只癞蛤蟆……啊错了,丑小鸭……总之真活活把人欺负死了!

婶婶痛定思痛,一年来起早摸黑,撵驴似的逼着路鸣泽用功。总算录取通知书越洋寄来,婶婶盼到自己蹬鼻子上脸……啊又错了,扬眉吐气的一天,立刻抓起电话想打给路明非爹娘。这才发觉,原来他们根本没有路明非爹妈的联系电话。这么多年,联络只靠那些用钢笔写在白纸上的信了,而且居然没有一次写过寄件人地址!

这种想得瑟找不到人的痛苦,就好比独吃鲍鱼却没人看的寂寞啊!

一家三口扛着大包小包挤进电梯,婶婶连手纸都帮路鸣泽采购好了。

“真把我累死了,”叔叔直哼哼,“今晚吃什么?”

“我让明非把萝卜切了,蒸点香肠,摘点葱,把米粉泡上,鸣泽不是喜欢吃过桥米线么?今晚萝卜炖排骨,吊排骨汤下米线,广东香肠,我还买了三文鱼,切生鱼片给儿子吃。”婶婶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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