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传承之血  公爵日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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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来得比我想象的要晚,但时间正好。”

他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少年落座。

夏离看着四周隐约的黑暗:“康斯坦丁,这里是哪儿?”

“家族的私人博物馆。”

可是他的抬起头,淡淡的说道:“我觉得有些东西,应该让您知道了。”

说着,他起身,用桌子上的烛火点燃了墙壁上的烛台,室内略微的亮起。冷峻的秘书抬头看着那些俯瞰着他们的油画:

“历代公爵和家族成员的肖像都存放在这里,斯图亚特家族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脉单传,所以也很少有兄弟姐妹同代的情况发生。初代和二代公爵的肖像已经遗失,这里只有十幅肖像。其他的大多都是足以证明他们平生的古董和战利品。”

“战利品?”

“没错。”

康斯坦丁用烛火照亮了角落中的沉重盔甲,它们的身体在火光中折射着冰冷的光芒。胸甲核武器上布满了刀剑劈斩、箭矢贯串的伤痕。

“斯图亚特家族自诞生以来便以勇武和善战出名。自从家族创建伊始,我们便不断经历战争,从此前,到现在。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改天可以去家族旗下的军工厂看一看。”

康斯坦丁淡淡地说道:“在老公爵在世的时候,我们还赢得了伊拉克作战美军的订单。”

“康斯坦丁······”

少年惊讶的举起手,像是个小鬼子:“难道,我们还为战争贩子干活?”

可就在抬头的瞬间,他却从康斯坦丁的背后看到一个未曾注意的狰狞黑影。它拔地而起,身体怪异的扭曲着,开枝散叶,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天花板。他的视线就像是被他虬曲狰狞的棱角挂住了,无法移开。

在寂静中,夏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察觉到他的眼神,可是他的漠然的举起了手中的烛台,照亮了身后那个东西的容貌。

那是一颗青铜和黑铁铸就的枯树。

无数虬曲的枝节在空中生硬而尖锐的转折,枝杈如刀锋般锋利,笼罩在它们头顶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分支。

盘根错节的铁之树足足占据了半个展示厅,破碎的钢铁交织成了它的身体,扭曲的铁条化作了它的枝干,无数的破碎剑刃和武器成为它繁茂的枝叶。尖锐的青铜枝干如同荆棘一般盘旋着,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仅仅是烛火稍微亮起,便令他开始愤怒的颤抖,无数锋锐的剑刃和铁片共鸣着,交汇成令人恐惧的啸声。

“这是,什么?”

“殿下,这是家族的象征,也是我们称号的由来。”

康斯坦丁放下了烛台,冷峻的双眼中像是倒映着时光的沧桑。

“1189年,罗马帝国、法国和英国的君王在教皇的号召中组建了规模最为浩大的第一次东征,而作为他们敌人的是被贬斥为恶魔的阿拉伯人、穆斯林教徒。那一支军队的指挥官,是家族的第四代——奥古斯丁。

“战争持续了三年,留下的尸首和和毁灭的刀剑足够堆积成山峦。直到奥古斯丁被他们超过三十倍的兵力围攻死去,东征军都不曾失败。”

“在那一场围攻的大战里,黑教团损失惨重,而我们奋战至最后一人。奥古斯丁临终之前手刃了数十名敌人,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去向他挑战,最后他被弓弩地箭矢穿刺而死去,敌人又用刀剑将他的头颅和四肢斩下······”

夏离已经无法想象那样暴戾而残忍的场景,可是眼前却仿佛如同亲眼目睹一样,看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站在无数的敌人面前。

他的背后是无数的尸首,脚下是碎裂的刀剑。

夏离恐惧地深呼吸,却仿佛被魇住了,动弹不得。

他已经被身不由己的拉入往事之中,看着那个男人如何怒吼咆哮,又如何死去,仰天倒下……

康坦斯丁仿佛带有魔性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贵族的尸骨将葬在故土,可战场上却没人能够找到奥古斯丁的全尸。因为他的血肉沾染在每一片碎裂的刀剑上,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只有他的儿子将他的尸首和那些损毁的武器全部带回了家,然后将它们投入炼炉。”

“一连三日,鼓火的工匠们都能听到炉火中的狮子咆哮和战场杀伐的声音。”

“据说它们拼音添炭吹火,令火焰变成地狱中的赤红,可上千度的高温也无法融化那些沾染了奥古斯丁鲜血的剑刃碎片。到最后,熔炉炸裂,这一座青铜之树便是从其中诞生。”

“这就是奥古斯丁的归亡之棺,树干之上有他的儿子亲手刻下的铭文。”

康坦斯丁轻声低语,却引起无数铁枝如潮一般的鸣啸,震颤不休。

“自那日起,‘铜棘与铁枝’便缠绕在斯图亚特之上。”

夏离陷入了黑暗之中。

仿佛无数人在耳边低吟呢喃,康坦斯丁的嘴唇开阖,在飞速的念诵着什么。

那样的声音太过模糊,可又仿佛轰鸣如雷,响彻他的躯壳。宛如漆黑的二萌骤然到来,将他送到冰冷而寂静的深海中。巨大的压力将他的思绪打断,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可是,却无法动弹。

四肢百骸像是被尖叫的怨灵所束缚,夏离努力地睁大眼瞳,看着康坦斯丁割破了手腕,手指轻触着自己的额头,赤红色的鲜血如活物一般游曳而来。

在无可言喻的重压中,康坦斯丁凝视着夏离的眼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语。

那一瞬间,夏离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寂静结束,无数人的呢喃被切碎了,康坦斯丁的手掌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蜡烛熄灭了。

在黑暗里,只有夏离紊乱的喘息,像是心脏被恐惧所攥紧:

“你……刚才说什么?”

良久之后,烛火再一次亮起,黯淡的光照亮了那个男人的眼瞳,带着血色。

像是在短短的瞬间耗费了绝大的力量,秘书冷峻的脸上也显现意思苍白,他垂下眼睛,低声回答:“只是普通的咒文而已。”

“康、康坦斯丁你的气色不太好。”

夏离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还有牙,有些长啊。”

就在黯淡的烛火中,康坦斯丁缓缓抬起头,富有弧度的犬齿从嘴唇的间隙中伸出来,眼瞳血红。

如果平时的康坦斯丁是一个冷峻严肃的年轻人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却隆重了一层阴森的鬼气,妖异无比,也英俊得不像是一个人类。

他掏出口袋巾,擦了擦自己指尖的鲜血:

“血族的牙齿而已,殿下你为何不看看自己呢?”

那一瞬间,少年悚然一惊,随即扭头望向铜镜之中的自己,那是熟悉的样貌:如他一样恍然,如他一样的沉默,如他一般的模样。

还有血红色的眼瞳,唇齿间突出的犬齿……

那一瞬间,像是冰冷的雨水倒灌,将少年吞没,令他回想起记忆深处的暴风,那些狰狞的身影呼啸而来,墙壁上的阴影如蛇狂舞。

“原来……”

少年怔怔地抚摸着铜镜,低声呢喃:“我是吸血鬼?”

恐惧从他的心中生气了,可很快又在膨胀中消散了。

他想要笑,可是从心中浮现的却只有苦涩和怅然。十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有一个吸血鬼,一个隐藏在人类之中的怪胎。

血族的起源至今已经不可考究,但已经可以延伸到公元之前的某一年。

在传说中,血族是从坟墓中复生的亡灵,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抵挡生老病死的规律。血族和人类一样也不过是活着额生灵而已。

我们的起源无从考证,但自10世纪起,我们便已经拥有了住在欧洲的庞大帝国。

长期以来,无数人都在探究着血族和人类的差异,随着科技的进步,我们的成果也越发的清晰。目前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血族和人类唯一不同的,是基因上的微小差别。遗传因子的完善与否造就外观上的巨大诧异。也正因如此,血族获得了缺陷和力量……

——richardo yang《1997年新生代血族遗传因子分析报告》

在黯淡的烛光里,夏离沉默地看着英俊到不似凡人的秘书。他有一肚子的问题,它们在脑中卷成了一团乱码,他努力地整理着思绪,到最后却只能从千头万绪中拉出一根单独的线:

“吸血鬼……呃好吧,‘血族’,血族怎么可能在太阳下出现?”

“一切都会变化的,殿下。早在古埃及的时代,统治埃及的血族法老就留下了《亡灵书》,以阿蒙的口吻阐述了血族的宿命——进化。”

康坦斯丁从书架上去下了一本莎草纸书写的古旧书籍,缓缓推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亡灵书》的抄本,它本来的名字叫做‘prt m hrw’,其意为,‘与日偕行’。”

在少年的面前,以朱红色的植物汁液所书写的封面就像是被血侵染过得一样,仿佛隐含着什么不详的东西。夏离犹豫了一下,没有去触碰它。

接下来,康坦斯丁将博物馆中所收藏的历代点击摆在他的面前。从古至今,石板、莎草纸、羊皮卷、丝绸,直到现在的白纸。甚至还包括一份来自曼哈顿的基因研究报告。

种种资料排成了一行,将血族从古至今的进化之路展现在少年的面前。

……

在大多数人的认识中,血族西区活物的鲜血,栖息在古堡中,可以变成蝙蝠或者是狼,害怕大蒜和十字架、圣水。畏惧阳光害怕银……

这一切认识,几乎全部都是错的。

他们确实以西区鲜血为生,天生就视力超群、神经反射强大到经过锻炼后能够看到飞射的子弹,器官和细胞的活力、身体的灵活程度和体力,乃至一切都超出常人的范畴。

但是,血族从不怕大蒜,也不是没有出过卖大蒜的菜贩子;血族不怕圣水河十字架,其中甚至教徒颇多;至于古堡,现在都科技社会了,生活天翻地覆,说不定有哪个没钱的吸血鬼就住车站的候车室呢。

可以变成蝙蝠和狼纯属扯淡,能量守恒定律可从不开玩笑。血族虽然不科学了一点,但好歹也是要尊重一下物理守则。如果硬要说变形的话,血族中变的最厉害的是一个瑜伽爱好者,骨瘦如柴,但柔软得可以用身体摆出26个英文字母。

唯一对的是,是大部分吸血鬼,确实怕光和银,因为银河紫外线会加速破坏他们的基因序列。虽然现在,不少血族已经对阳光有了抗性,但对银河高强度的紫外线依旧束手无策。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缺陷。

血族的基因在为他们带来强大力量和超人体质的同时,相对人类本身来说太不稳定,缺失了太多关键因子的dna非常容易老化和崩溃,而且还造成红细胞的衰弱和异变、造血功能的缺失。正因为如此,血族才需要定期吸取新的人类血液。不只是因为无法造血,而且也是为了从进食中补全自己的基因序列。

但就算是如此,血族在吸取的血液越多,dna就会变得越来越臃余。在漫长的时光之后,dna将在某一天突如其来地崩溃。

而那一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不过,就算是有那一天也是几百年之后了,公爵的寿命更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这意味着夏离在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自己老死了,但可惜的是,80%的血族似乎都是非正常死亡……

在看完报告之后,夏离彻底陷入沉默。

夏离,男,18岁,身高4575px,体重70kg。四肢不算发达,头脑略简单,能吃能睡,成绩中下。

他这一辈子都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直到半个月之前,他才知道自己是以为公爵的继承人。可半小时前,他才发现……他虽继承了,但后面那个“人”字却得去掉了。

沉默中,他看着镜子里的少年:头发不长不短,面色因为贫血有些苍白,双手的指头各有五根。还是熟悉的样子,还是熟悉的味道……

可怎么就变成吸血鬼了呢?!

夏离的神情充满了苦涩:“我总觉得……我是个人类啊。”

“殿下,您传承了尊贵之血。”

康坦斯丁在阴影中,以无可置疑的坚定语气说道:“您从出生开始,便注定是铁枝和铜棘的公爵。”

少年沉默地和他对视着,康坦斯丁的眼神依旧锋利如刀,宛如铁椎最后一次挥落,将他认知中的自己彻底砸得支离破碎。

对视中,惨败的少年低下头:

“我房间在哪里?”

他麻木地起身,扶着墙壁走出:“我需要睡一觉来面对‘我不是人’这个残酷的现实。”

……

目送少年离去,康坦斯丁站在博物馆的门口,沉默地看着庭前的月色。

亚伯从阴影中走出,有些激动地问:“仪式成功了么?”

“血脉感召,对他不管用。”

康坦斯丁终于从背后抬起了那一只被自己隐藏起来的手掌。手掌不复往日的光洁和修长,而是变得干瘦如枯骨,如同经理烈火灼烧。就算是以血族惊人的恢复力也无法再短时间内完全愈合,因为血肉仿佛被猛兽啃噬殆尽,只剩下了一层皮膜包裹着指骨。

“没有觉醒的他,竟然抗拒了你?你太心急了。”

亚伯一愣,无奈摇头:“如果他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么永远都不可能唤醒公爵之血。”

康坦斯丁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走进黑暗中。

卧室中,躺在床上的少年看着天花板,失魂落魄。

人生如戏,夏离的前半生都觉得自己活在励志剧的前半载,总是带着二逼得笑面对着磨难和痛苦。好不容易盼到时来运转,准备开始励志崛起了,结果戏剧的走向变成了欧美贵族风。

本来他以为接下来就是无忧无虑的《唐顿庄园》,结果却没想到举行陡转直下变成了《德库拉》……这一波三折的转变,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在寂静中,他从床头爬起,扭头环顾着整个房间。

如同整个庄园基调一般的华丽,但是却没有令精致的装饰贴满了每一个角落。相对其他地方,却又一种厚重和锐利的感觉。这是似曾相识的栖息,令夏离瞬间明白这里原本的主人是谁。

他在榉木书桌上找到了自己的外祖父——梅丹佐公爵以往的照片。似乎是在庄园的主宅前方拍摄的,苍老的公爵身着黑色的大礼服,手中无剑也没有玫瑰,但阴沉冷峻的眼神却仿佛有着刀剑的冷意,令观看的人忍不住想要后退。

这就是第十二代公爵:梅丹佐·勒内·阿贝尔·弗兰索瓦·奥古斯丁·德拉·范·斯图亚特,夏离的外祖父。可现在她却觉得,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外祖父,就像是个陌生人。他甚至连外祖父的名字都记不全,况且,外祖父还是个吸血鬼……

就连他自己也是一个吸血鬼。

夏离失落的收回视线,听到雨水落在窗户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窗外的天空中落下,细微的声音填满了寂静的世界。

那种声音就像是海潮,席卷着连日以来的困倦不断地向自己用来,拉扯着他向黑暗的更深处坠落。

他闭上眼,沉入梦中。

就像是一瞬间的恍惚,夏离觉得什么东西消失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些该来的都还没有到来,他不希望离开的东西也没有消逝在雨中。

深夜中,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着窗外的暴雨,他还是那个喜欢穷开心的少年,熟悉的波幅从雨中推门而入,露出笑容。

他来接夏离回家,撑着一把很可笑的粉红色的伞。

梦中回家路很长,城市寂静地下着雨,夏离躲在伯父的伞下面,遥望着渐渐熄灭的世界,他抓紧了伯父的衣角。

一路上,伯父揽着他的肩膀,不断讲各种笑话。不知为何,夏离笑不出来。可他却记得,伯父是一直在笑着的,自己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快乐。

再后来,伯父忽然停下了叫,将伞交给他,跟他说:“对不起,人一老了就走不动了。我先休息一下,以后你要一个人走了。”

于是夏离接过他手中的伞,继续前进。

在冰冷的雨中,他扭头看向身后,看到城市的灯光渐渐地熄灭,雨中的伯父没有痛苦和难过,只是挥手,向他道别。

雨水淋在脸上,他低下头。

那个时候,夏离就知道,伯父已经永远的俩开。

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人了。

那一瞬,少年从梦中惊醒,听到窗外的暴雨声。

在窗外,漆黑云层之中,穿梭的电光带来阵阵的光亮,着凉了他苍白的脸颊和床头厚重的油画。

油画中的男子被带甲的士兵保卫,一盏孤灯静静地照耀着他悲戚的面孔,仿佛在俯首悲悯地看着窗前的少年。

《基督被捕》。

夏离依稀记得文艺复兴拾起卡拉瓦乔的名作,可有些地方却和记忆中的不同。在油画中,基督的眼神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秘密之后看清了夏离心中的软弱。

然后无私地赐给他一怜悯。

就像是压垮少年心弦的最后一颗稻草,夏离后退了一步,仿佛又一次听到记忆中痛苦的声音在咆哮。

“跑啊!!”

记忆中,那个嘶哑的声音又回来了,令他痛苦地弯下腰,不敢再去回想。

在他的背后,卧室的房门无声开启。

漆黑的夜色之中,夏离所见过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庞大而华丽的庄园骤然变得空旷而陌生,高耸的钟塔在夜色中如同一个个背着她离去的背影。当湿疹和分针重合的时候,高亢的钟声响彻整个夜色。

在那远处隐约的轰鸣声里,少年在奔跑,迷失在宛如迷宫一般的建筑中。他不愿停下,也不想再一次被身后追逐的可怕回忆所吞没。

庞大的古宅仿佛在旋转,复杂的结构每时每刻都在令人头晕目眩的变动。

走廊、宴会厅、花园、车库、摄政厅。白日里华丽的装饰此刻却统统变成了寂静萧瑟的模样。隐约的管风琴声在古宅中回荡。如同孤独者在每个深夜里轻声哼唱。

夏离狂奔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找不到出口。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终于,他停止狂奔,他喘息着靠在廊柱上,神情复杂的看着墙壁上平滑如镜的金箔。

在金属的倒影中,少年的面容苍白如纸,面容混合着惊惧和不安,他大口喘息,眼瞳血红……

“血红色……”

他呆呆地抚摸着镜面上自己的眼睛,看到那个人眼中的茫然和无助,却忍不住想要笑:“原来你真的不是人啊。”

他是血族,可是他还是没法接受,他从来没有吸过血,他甚至不想要这个血统带给他的一切。

他抬起头,环顾着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门前。之前的狂奔毫无意义,徒劳无功,只是将他送回了原点。

他回到了房间里,抬头看着悲悯的基督,却察觉到卫生间旁边的那一扇门。

犹豫了一下之后,那一扇门被推开。

门户只有一排排一架,和各种严肃或华丽的衣服,衬衫、外套,还有简练的骑装和严肃的正装。沿着时间从中世纪的奢华到现代的简练演变。走进其中,夏离觉得自己要被一层层的服装淹没了。

“这么多衣服,为什么没有一件t恤呢?”

或许是略微狭窄的空间令他产生了一丝安全感,夏离疲惫的靠在墙上,他试着说几个冷笑话,可是却笑不出来。

熄灭灯光,他疲惫地蜷缩在角落里。闭上眼他想象自己还在中国,还躺在那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

在很久以前,无数个充满静谧的夜色里,睡不着的少年会坐在窗前,仰望着远处的都市在黑暗中层层阴影。

有的时候他会想:世界或许如此广大,但穷尽人的一生又能看到多少东西呢?有人告诉他要接受世界,可他却觉得困守一隅也不赖。

就像是一直鸭子拒绝跑到海上去,固执的守着自己的破水沟。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里多好啊,开心的时候就呱呱叫,不开心的时候也呱呱叫,偶尔还能吓唬路过的小孩儿。

这样就足够了,只要有一条破水沟,这只蠢鸭子就会心满意足。哪怕有人来告诉它你是天鹅,他也不在乎。

可当有朝一日,它被不由自主的丢进海里时,会怎么样做呢?夏离只觉得,它在溺死之前,一定会怀念那一条属于自己的水沟。

可是,现在那一条沟,又在哪里呢?

夏离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黄鸭,无忧无虑地在破水沟里游啊游,躲过了抓捕他去腌制鸭脖子的厨师,又躲过了抓他去做烤鸭的厨师,最后又躲过了抓他去煮汤的厨师……反正就是躲过了厨师之后,来到了一片无尽的大海中,在海潮中艰难挣扎。在他即将溺毙的时候,有奇怪的歌声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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