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平安无事么?”
他挥剑斩开了绳索,灼红的剑刃近在咫尺,夏离却感觉不到铁块的炽热。
“我没事。”夏离从地上爬起来,好奇地看着那一把烧红的剑,“这就是你的圣痕么,巴顿先生?”
巴顿矜持颔首:“区区小技,不足挂齿。”
“圣痕‘灰烬’?热量操纵的能力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
兰斯洛特兴奋地凑过来,端详剑刃:“操纵身体和血液的温度,通过特殊的方式和武器,可以将温度提升到烧融钢铁的程度,喔,厉害厉害!”
“过奖。”
没有再理会粘稠如软泥怪一般贴上来的兰斯洛特,巴顿拉着夏离走向走廊深处:“殿下请跟我来,我们要立刻撤离这里。”
“走?”夏离的脚步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我们跑了,其他人呢?”
“他们的目标是你,如果没有办法杀死你,他们为了自己势必也会尽快撤退。”巴顿拉扯他向着黑暗中快步走去。
夏离忍不住苦笑:“整个恶魔岛都被封锁了,我们能去哪里?”
在不断分岔、犹如迷宫一般的走廊中,巴顿迅速向前:“恶魔岛虽然易守难攻,但并非没有撤离疏散的路。”
道路在不断地往下,沿途的设备和墙上的标语也越来越古旧,直到最后,穿过两扇暗门之后,夏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荒废很久的锅炉房,布满尘埃的管道和废旧的锅炉堆满了每一个角落。在往昔这里是给整座监狱提供暖气和热水的地方,但随着世界的变化,这里早已被废弃了。
老者挥剑斩开铁栏,走进最后的房间,低沉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
“除了大门之外,这是唯一通向外面的路。血族的建筑师当年暗中留下了一道通道,就在监狱的最底层。将近百年以来,从没有人发现过。我们只要打破一层承重墙,就能够从鹈鹕岛的后面潜水离开。”
巴顿顺着墙脚走,辨别着方向,校正着记忆中的楼层设计图,最后脚步停留在一座废旧的锅炉前方:“就是这里。”
在寂静中,巴顿抬起手掌握紧剑柄,将封锁在剑鞘中的锋刃寸寸拔出的时候,焦热的灼红再次裸露在空中,炽热的高温扩散。
幽暗里,炽热的虹光从空中一闪而逝,宛如热刀切蜡,势如破竹!
锈蚀多年的锅炉被一剑切开,黑暗中,有幽深的风从缺口里吹来。
而巴顿,却僵硬在了原地。
“这怎么可能?”
三号监舍之外,曾经用来放风的广场上满目疮痍,布满了死尸和残骸,有的像是被巨剑斩裂,有的像是被劲弩贯穿。
在遍地的尸首中,两个手持武器的少年背靠着背,剧烈喘息。
仪式剑早已经折断,现在朱庇特用的是从敌人手上抢过来的军刀。麦克斯维尔也一样,弩箭射空后,换成临时捡来的手枪。
一路砍杀,不如说是一路逃跑,敌人太多了,他们已经浑身染血,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麦克斯维尔还好,只是被射中了小腿没法跑,可冲锋厮杀的朱庇特却身中数枪。若不是“龙血”圣痕开启之后身体素质暴涨,他可能早就丧命了。
可现在,接连数场剧烈厮杀已经让他不堪重负。“龙血”圣痕虽然能够让使用者变成无双的武士,可血液消耗的速度也是寻常血族无法承担的,就算以朱庇特的血脉浓度也无法支撑太久。
在短暂的喘息之后,不远处便再次传来充满杀意的脚步声。
“喂,娘娘腔,你还站得起来么?”
“还行。”麦克斯维尔强忍着痛苦,绑紧了腿上的夹板,“怎么也不会死在蠢货前面。”
朱庇特感觉到了他肢体的颤抖,顿时冷笑:“明明怕得要死,嘴还那么贱。”
“对啊,难道你就不怕死?”
麦克斯维尔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软弱,可他刚问完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真是失血过多,智商下降了。
龙血家族的蠢货怎么会怕死,这群神经病的家族训言就是“战士当死沙场”,指望他们会怕死,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当然。”朱庇特的声音凛然如他所料,“只是要跟你这种小人死在一块,未免有些不太甘心。”
“切。”
麦克斯维尔懒得回嘴了,用尽最后的力量捡起了地上的一把手枪,掂量了一下弹夹后满意地点头。跑是跑不动了,敌人既然决心灭口,那就没有任何交涉的可能。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素来善于唇舌诡辩的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耍嘴皮子都没用的地步。
最后的铁门被猛然踹开,数十名满身武装的敌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麦克斯维尔看看他们手里的班用机枪,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可怜的袖珍手枪,不禁悲从中来:“因为一个评议而死掉,说不定连天堂都上不了。”
“所以,是皈依主的时候了呀!”
神出鬼没的虔诚语气忽然响起了。
纤细消瘦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了,浑身的红衣教袍完整无缺,风姿优雅如同春日散步。雅格怀抱着沉重的圣经,神情庄重且慈祥:
“主会给胜者以胜利,给败者以救赎!”
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个神经病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可这个传教狂人竟然临死前都不忘布道。这令朱庇特充满错愕:“现在?还来得及么?”
“晚了。”麦克斯维尔只觉得哭笑不得。朱庇特却握紧军刀,打算拼个够本。就在此刻,虔诚的祈祷声响起:“倘若有人不敬主啊,主的威严必定降临在我的手中……”
嘭!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杀手像是被迎面而来的打桩机砸扁,肝脑涂地。
那不是厚重的经文落地的声响,而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将人砸碎的余音。在众目睽睽中,祈祷的少年从两袖宽大的教袍中抽出两根精钢打造、水锻冲压,一次成型的……狼牙棒?!没错,此刻抓在少年手中的,是两根长满了密密麻麻金属倒刺的狼牙棒!
“那就,以我手中的狼牙棒代替主的怒火,敲碎你们这群异端的天灵盖吧!”
祈祷终于结束。
紧接着,消瘦的少年提起手中两根狰狞凶器,向前冲出。宛如神之怒火真的从天而降,骨骼碎裂、血肉成泥的声音不绝于耳。
啪!噗!嘭!咚!哄!
如此惨烈而富有冲击性的事实,已经彻底将两个十几秒钟之前一片绝望的小伙伴惊呆了。
在血泊中,少年神甫手提着两根沾满血的精钢狼牙棒,慢慢地扭头,看着那两只迷途的羔羊。在惊愕的眼神中,雅格幽幽的声音传来:
“……回头,是岸呐。”
幽暗之中,巴顿站在前面,幽暗的风裹挟着寒意从黑暗中出【这里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原文确是“中出”,大概是编辑检查时疏忽了。】吹来。
“怎么不走了?”兰斯洛特问。
“你看这里。”老者的神情肃冷,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炽热的剑刃。赤红的剑刃照亮了昏暗,也照亮了墙壁上的缺口。冰冷的海风正是从里面吹来,又像是要灌入所有人的心中。
兰斯洛特一头雾水:“不是好好的路么?”
在他身旁,夏离的身体却僵硬起来。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墙壁的缺口。井盖大小的缺口并不规律,看起来不像是用什么工具开凿出来的,更像是……用手硬生生地挖出来的。
“殿下,还记得我怎么说的么?我们需要将这一面墙拆开才能走出去。这里……原本没有路的。”在他的身后,巴顿的声音充满寒意。
夏离打了一个寒战,低头看向墙壁。凑近之后,他能够看到墙壁上残留的抓痕,还有手指折断留下的干涸血痕。就在墙角的地方,有人用破碎的石块在锅炉的后壁上留下了歪歪扭扭的字迹,就像是恶鬼逃脱囚笼之时的留书,那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brent”——伯伦特。
“也就是说……”兰斯洛特终于恍然大悟,“在我们之前,这条路,就有人走过了?”
那一瞬,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没办法啊……”
裂口内的黑暗中,有个不好意思的声音传来:“当初用手挖出来的洞,现在看起来未免就丑了些,被人这么看,我果然会有些羞涩啊。”
静坐在黑暗中的人划亮了火柴,照亮了一双碧绿色的鬼瞳。
火柴点亮了他嘴角的烟卷,他微笑看向惊愕的众人:“真是让人怀念啊,三十年前,我还小呢。那个时候锅炉房还没有关闭,我踩着烧得通红的铁管,一点一点地爬到这里,又一点一点地用手挖开出口。”
他低声笑着,缓缓摇头:“回想起来,真是让人难过,难过得像是死了一样。”
“你以前是这里的囚徒?”自从他出现的那一瞬开始,巴顿便已经握紧剑柄,警戒地将夏离护在自己身后,“不对,他们都已经死光了。”
“谁说不是呢。”
伯伦特扯开衣领,在剑刃和烟卷的火光里,露出“h-016”的编号。
h,hazard,危险、灾难,危险囚犯16号。
伯伦特微笑起来:“如您所见,哈扎德家族最后残留下来的鬼魂,就站在诸位的面前。”
“感谢诸位黄昏议会的大人物赐予我们食物和血水、囚笼和地狱。”
跨越了裂口之后,伯伦特向着前方的少年微微弯腰,宛如行礼一般:“恩义和仇恨铭刻在血中。”
惊雷一样的枪声忽然迸发,射入了他们背后正要开启的铁门。
子弹几乎擦过了夏离的脸颊,令他感觉到呼吸有些窒息。
不知何时蹑手蹑脚准备逃跑的兰斯洛特僵硬地回头,却看到伯伦特勾了勾枪口。二货老师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很不情愿地一步一步踱了回来,然后在下一瞬,不受控制地倒地。
“‘巫毒’?”兰斯洛特骤然感觉到身体开始僵硬,“大家小心……”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在昏暗里,夏离忍不住苦笑。他已经感觉到身体发软,渐渐被冰冷覆盖。
“呸!竟然用毒,你没有廉耻么?!”软倒的兰斯洛特义愤填膺,好似被逼到绝路的名门少侠。
“竟然还可以说话?我应该增加了剂量的啊。”伯伦特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地笑起来,“算了,先干掉公爵再说吧。”
“你究竟要忽视我到什么时候?”
巴顿踏前一步,挡在麻木的夏离面前,手中剑刃的灼红在黑暗里亮起,带起了一道刺目的白,却被缓慢地归入鞘中。但那种引而不发的杀机,却越发的冰冷刺骨。
“没想到堕落者会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天,这是我的疏忽。”巴顿低声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在这里将你送回你应该待的地方去。”
“地狱?”伯伦特玩弄着指尖那一把沉重的手枪,眼睛眯起像是在笑,“您可以叫我的名字‘伯伦特’,不过我应该称呼您为‘巴顿’先生呢,还是‘日丹?伊万诺维奇?盖普谢尔’爵士?”
“只是一个无所谓的称号。”仿佛被刺痛了隐秘的地方,巴顿的眼角跳动了一下,语气阴沉。
“何必厌弃自己的血脉呢?没有它的话,你早就跟他们一样倒下了,巫毒最害怕的就是燃烧之血啊……不过听说你被赶出家门了?是因为为私生子弟弟而放弃继承权的事情吗?”
伯伦特漫不经心地将枪插回了枪套中,轻声感叹:“真是好哥哥啊。”
那一瞬,有光从黑暗中亮起,灼热到无法直视。弹指间,巴顿已经从原地消失,狂飙突进,剑刃斩落!
那是在瞬间极尽凌厉的拔剑,燃烧到极致的火焰之剑出鞘,纯白的光芒切开了黑夜!
尖锐的碰撞声扩散,沉重的枪管在最后的瞬间顶住了斩落的焰剑,钢铁的材质却被火焰灼烧成赤红。
燃烧的剑刃寸寸逼近,也照亮了伯伦特的笑容。可纵使那样凌厉的光,也无法穿透笑意中的阴暗。
“丧家犬也会懂亲情么?”巴顿的声音肃冷。
“当然会啊,先生。”
碧绿的鬼瞳逼近了,伯伦特忽然轻声笑起来:“曾经在这里的时候,我也有你这么好的哥哥来着……可惜他死了。”
短刀呼啸着刺破了空气,在一瞬间擦过巴顿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翻卷的伤痕。
巴顿急速后退,手持短刀的伯伦特却在逼近。
“杀死他的是谁呢?”
“夺走我所有家人的是谁呢?”
“让我像野狗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是谁呢?!”
在刀剑碰撞的尖锐声音里,两个人的身影不断交错,迅捷如惊雷一般的剑术展开。夏离只能看到一道道炽热的光切裂黑暗,又被黑暗所吞没。
只有充满恨意的笑声传来。
“是你们啊,尊敬的先生们。”
被烧红了的刀锋再度切裂了巴顿胸前的衣襟,在胸前留下了一道伤痕。伯伦特疾步逼近,短刀不断地穿过焰剑的防御,带来一道一道的伤痕。“坐在餐桌前面,享受尊荣和赞美,品尝敌人血肉的滋味如何?哈扎德家族的血可曾令你们满意?!”
如恶鬼般的尖啸再次响起,剑刃火光骤然熄灭,黑暗里,只剩下血肉被贯穿的声音。
紧贴着面前的敌人,伯伦特缓缓地从他胸口抽出短刀:“别害怕,神经被麻痹之后,是感觉不到痛苦的。”
“毒……从什么时候……”破碎的肺叶在震颤,巴顿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倒。
“从一开始。”
伯伦特甩掉了刀上残留的血:“单纯的毒确实无法对‘燃烧之血’起作用,但‘巫毒’本身就是针对基因结构的毒药,就算是燃烧之血,也不能完全豁免。”
伯伦特的脚踩在血泊上,看着地上的血渐渐地干涸、发臭。那是失去活力的血液在最后挣扎,却终将被猛毒杀死。
“你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看来是公爵的嫡系子嗣吧。不知道那位真正的公爵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伯伦特收刀入鞘,声音冷漠:“‘巫毒’的力量只要吸入就不可避免,一切血统都会被破坏,只是或迟或早而已。”
寂静里,忽然有笑声发出,凄厉而沙哑。
奄奄一息的巴顿忽然笑起来。倾听着黑暗里传来的幽深之风,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苏醒的景象。
“……不知道针对血液的毒,能不能解开血液中的锁呢?”他溢血的嘴角牵起嘲讽,似有所指。那一瞬,伯伦特终于感觉到背后扩散的寒意,悚然回头。
黑暗中,怪物睁开眼睛。
日本,龙三角,暴雨。
在海潮的轰鸣中,考察船如叶飘摇。数十名水手奔走在船上,用缆绳固定那些松动的货物,每个人都被暴雨和海水浇湿,狼狈异常。
可就在船首,却有两个隐约的身影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们披着黑色的雨衣,像是在下一瞬就将被抛入海中,可却又如同磐石一样,在剧烈的摇晃里纹丝不动。
纵然大雨,也有一个人固执地点着烟卷,护着那一点微弱的火光不令它熄灭。
“糟糕的天气,真是出师不利啊。”
飞迸的水珠里,吸烟的男人吐出一口白雾,低声感叹:“今天本来是西泽先生您的学生评议的日子。这样的状况,我还让您陪着我在这个鬼地方找沉船,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何必过意不去呢?”西泽从雨帽下抬起头,“对于评议,我并不担心。”
“您对他充满信心么?”抽烟的男人点了点头,“不过我听说,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假冒的,有时候听您说起他,我就觉得他……”
“像个人类?”西泽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在他点头的时候,西泽却笑了起来:“哈哈,其实有时候我也会这么想:或许那个孩子真的就是一个人类小孩,十七八岁大,不喜欢冗长的宴会,讨厌虚与委蛇。怀里揣着梦想,脑子里充满希望。就算是现实摆在他的面前,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有多残酷……真好啊。”
抽烟的人说:“听起来有些幼稚。”
“幼稚就是青春啊,朋友。”西泽低声说,“可惜,上天却给了他最可怕的武器。从那时候开始,所有人的视线都只会落在他手中的剑上,再也不会注意到他只是个孩子了。”
“武器?”吸烟的男人对这个形容很感兴趣,“您将斯图亚特的血统形容为武器么?”
“对,就像是烈焰魔剑雷万丁一样的力量。你曾经在梅丹佐手机见过,不是么?”西泽仰望着海潮,低声说,“一旦它被拔出,就会点燃众神的王国,世界树的九大国度也会再度被焚烧在烈焰里。”
“……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吸烟的人掐掉了烟卷,将它抛入了海潮中,转身离开。可脚步却停顿了一下:“可是西泽先生,我期待它出鞘的日子。”
暴风雨中,西泽看着海潮汹涌,浪卷翻飞。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啊。”西泽最后看了一眼海中的狂潮,收回视线,“那把剑拔出来的时候,最先伤害的究竟是敌人,还是自己呢?”
寂静里,有枷锁崩断的声音。
少年佝偻着身体,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萌发了。熔岩从心脏中流出,如此的炽热,可是又带着这个世界在躯壳中流淌的快意。
那是有如瀑布和喷泉一般涌现的力量,还有愤怒!
在惊骇的寂静中,夏离艰难地抬起头,双瞳炽热猩红。明明在一切光亮都已经熄灭的黑暗中,可却能够看到巴顿复杂的神情,还有伯伦特充满杀意的眼神。
“什么鬼东西!”伯伦特瞬间举起了枪,却忍不住想要后退。
“不要……过来……”
夏离努力地维持着清醒,可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住流泪的冲动,触手所及,脸颊上流淌的是鲜红的血。黑夜和暴雨的幻觉扑面而来,又一次地将他扯进回忆里了。
就像是看到那个喜欢说烂笑话的男人回来了,他撑着伞站在雨里。被车撞,被枪击,然后呐喊着死去。只剩下夏离跪在雨水中,握不住他冰凉的手。
黑暗中,夏离痛苦地流泪,第一次发出诀别的哽咽:“……伯父,我很难过。”
终于,他堕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少年的眼瞳中,血色扩散最后一重痛苦的枷锁终于被打开。仿佛鲜血在烙铁上蒸发的声响从他的后背上响起,隔着衬衣和外套,沸腾之血留下了漆黑的焦痕。
——那是一道环形的烙印,如蛇鳞一般的焦痕盘卷,像是有一条孤独而痛苦的蛇在吞噬着自己的尾。
那是传承自远古的神圣之痕,随着沸腾的血液降临这个世界!
少年,痛苦咆哮,无声。
那一瞬,朱庇特看到了天空之中的阴云扰动。
那不是云,是无数愤怒的蝙蝠盘旋在天空中的景象,长着鳞片和黑绒的双翼扑打着,发狂地翻滚在阳光下,汇聚成扰动的云,互相撕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