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先生,我只是一个卖苦力背黑锅的家伙而已,为何要事事针对我呢?
蒙德无奈地叹息“在我来之前,有人跟我说,尽可能地确认一件东西是否在斯图亚特家族手中,如果确定的话,那就将它带回去。就算是公爵评议的事情也可以丢到一边去。
什么东西?
听说那个东西在公元前二世纪第一次被人从地下发掘而出。炼金术师们在试验中发现它的力量能将铁化作纯银,将金升华成贤者之石,于是它被所有人追捧,炙手可热。那是历史上,无数君王都梦寐以求的珍宝。据说它能够赐予人永生的力量
蒙德的声音轻柔,可是语调却沉重得像是要将这一片凝固的气氛压垮它是万能之釜,传说中神的威能在地上的显化,也是至高力量的权柄。它的名字,被人称为 ……
圣杯
海泡石烟斗在西泽的指间破碎了.他终于说出了那个禁忌的名词。
没错,这就是数千年以来,我们没有―日不想得到的力量。就连曾经―度统治英国的龙血家族也试以亚瑟王名义去寻找。从没有―个血族能够抵挡住它的诱惑,它对我们意义非凡。那不仅是造物上的奇迹 也是代表着吸血鬼进化之路的终点。据说血族能够在阳光下行走也是圣杯的赐福。
可这些全部都是流言。西泽摇头.语气缓慢而坚定。
流言与真相的区别,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蒙德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声音细微却铿锵如铁鼓,隐约回荡着。
何况,还有人说.它能够让血族的血统再次升华,洗去害怕日光和银毒的缺陷从凡物中超脱呢换句话说,就是让人成为真真正正的——王爵,.传说中的皇帝陛下…
皇帝
当这个词语从蒙德的口中吐出时,整个室内都陷入了不祥的寂静。那是在尊王驾崩之后谁都不敢再次提起的名讳,数千年来无数血族典籍中将它称为人神.和神灵订立了契约的人间统治者还有古老黄金之血的传承者
。
早在千年之前,在黑暗中的吸血鬼帝国未曾崩溃的时候,王爵便以凌驾于十三公爵之上的至上者的身份统治着这个世界。
那时血族并不像现在这样凋零,十二个庞大的家系支撑着它的力量,虽然那时候的吸血鬼还畏惧日光,但势力前所未有的庞大。王爵以人和神之子的名义统台了整个欧洲,从南至北,从开罗到伦敦,从极地的冰霜再到非洲的地穴,一切都在血族的掌控之中。
哪怕是马其顿帝国也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反抗者,在亚历山大死去之后,便如同玩笑一般分崩离析。
真好啊,至上之主重新降临,世界堕如黑夜,血族的黄金时代终将到来…蒙德微笑着轻叹,·那群藏头露尾的"死灰"不就是这么说的么?真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你如道你在说什么吗?蒙德。
校长的眼睛睁开了,灰色的眼瞳像是盘旋的鸦潮,冷厉而阴沉,你在触碰一些你不该去碰的东西。
放心吧,西泽先生。我是净化机关的负责人,黄昏议会对外一级参谋官,我拥有接触绝大多数绝密资料的授权,而且,又有哪个血族曾缅怀过那个时代呢?
蒙德露出笑容,可是他的笑容,却令人看不青他究竟是在敬仰还是嘲讽。在这个男人脸上,笑容就像是一张面具,盖住了所有的真实。
西泽先生,血族的帝国早已在内乱中崩溃了,千年以来,吸血鬼在时代的巨轮面前踉跄地后退,被驱赶到角落里,日渐衰败……倘若有这么一个机会,黄昏议会又怎么可能不发疯的想要得到它?
住口,蒙德。西泽眼中的阴整爆发开了声音低沉,却在室内回荡如雷。
中世纪的时候,有人说血族是死而复生的恶鬼,可如果我们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囚徒的话,那么那个东西就是魔 鬼留给我们的诱惑!但凡使用了它的人,都记将被诅咒
。
包括梅丹佐斯图亚特公爵么?
梅丹佐不是那样的人。从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唾弃着那些权柄,我信任他如同信任我的兄弟。他不可能去向魔鬼祈求力量,他也比谁都清楚,但凡利用圣杯之人,都必定陷入癫狂和死亡。
可目前的所有证据,都指向斯图亚特家族,蒙德摇头,不为所动,在他之前,我们所知的唯―和圣杯有所 接触的人只有传说中的最后的炼金术师―圣·日耳曼……他是目前唯一―个通过圣杯将自己转化或纯血血族的人类,而且拥有着和所有血族都截然不同的圣痕.我们称他为圣日耳曼伯爵,但是却不能承认他的存在,几百年来,黄 昏议会将他囚禁在俄罗斯的圣彼特堡,可是却―无所得。四十年前他死去了,所有人都以为圣杯的秘密会这样被他带到地狱中去了,直到我们发现,在圣日耳曼被捕入狱和临死之前,曾经和同一个人见过面,那个人被称为"铁枝公爵""狮子心之剑"……他的名字叫作梅丹佐·斯图亚特。
西泽的声音冷下来,你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窝藏了圣杯。就算是净化机关,也不可能仅凭怀疑就对―名公爵进行调查。
那么,加上这个,也不够么?
蒙德从口袋手抽出一张照片,缓缓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在照片上,无数蛇蝠疯狂地飞舞.少年背对着破碎的摄像头,燃烧的西装之下,后背上古拙凌厉如铜棘和铁枝的伤痕隐约显露,殷红如血。
这是蛇与月之痕啊,西泽先生。蒙德低声说道,我们从刺杀现场摄像头记录中找到的证据,你如何解释一位斯图亚特家族的子嗣后背上出现了至上的圣痕呢?
似乎是厌烦了这样的谈话,蒙德起身,扶了扶衣领,虽然这张照片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专家看过,但我可以断定,斯图亚特家族必然藏匿着最后的圣杯。接下来的事宜,请您配合我进行调查,如里不能的话也请不要阻挠。
他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别再查下去了,蒙德。蒙德的背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和它有所关联的人,必将死于非命。
其实在很多人眼中,像我这样 背叛了黑衣教团,加吸血鬼的家伙,其实早就应该死了很多年才对吧?
在夕阳的微光下,那个男人扭过头,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我一直在想,或许他们说的也挺有道理。
在蒙德走下楼梯的时候,发现了走廊尽头沉默等待的少年。他疑惑地扭过头,那是垂首的维克多。
大人.殿下想要见您。
蒙德看向远处的夏离.发现夏离正沉默地看过来,顶柱稀疏的光影中,他的神情有些微微紧张。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我想要跟蒙德先生单独谈―谈。
我是您第三次评议的主审官,在第三次评议结束之前,我们还是尽量少在私人场见面比较好。蒙德冷漠地摇头。不出所料,听到第三次评议这样的词之后,少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气势被压下去了。
抱歉殿下,在下还有事务办理,请恕我告退。”蒙德简单行礼,然后打算离开,可是被夏离拦在前面挡住,少年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低声问:蒙德先生,什么时候才能释放康斯坦丁?
蒙德漠然回答:在证明他没有嫌疑之后。目前康斯坦丁先生是重要的嫌疑人。请回吧,殿下。没必要包庇一个意图刺杀您的人。
我相信,他绝不是刺杀我的凶手。夏离看着他的眼睛,不肯后退.斯图亚特家族并不隶属于黄昏议会,你们也没道理抓我的人吧?
他想要杀的不止是你啊,殿下,他还涉嫌刺杀宗室评议会的成员蔑视议会的权威。蒙德摇头,眼神仿佛在讥讽年轻人的稚嫩想法,”黄昏议会绝险姑息任何凶手。
被那样的眼神激怒了,少年的声音提高”康斯坦丁不是那种人!
是么?”蒙德只是一笑,低声问,是,殿下,你真的了解他么?你可能甚至连他的全名都不清楚。
少年的动作一滞,旋即有些恼怒。不止是他,我现在连自己的英文全名都记不清呢。十几个名字由―块.谁能记得住啊。可是康斯坦丁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蒙德颔首,吩咐左右:送殿下出去吧。今日门口的守卫责鞭三十,净化机关的驻地,不要放无关的人进来 。
看着他冷漠的面孔,夏离愤怒地咬着嘴唇,却被两侧的人抱着胳膊架起,拖向门外。
望着少年挣扎着离去,蒙德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还没有抬脚,他却听见了背后少年竭尽全力的呐喊。
康斯坦丁,你听得到么? 被两名守卫夹在中间,夏离向不远处的建筑高声呐喊:我来看你了·我还会再……
我还会再回来的,败犬魔王的专属台词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夏离发现了身上密布的红点。那是瞄准镜放身出的激光,数十个红点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夏离愣了一下,尴尬地举起双手,被人拖走了 。
噗哧。
守卫在不远处的执行者没有忍住,不小心笑起来。很快,他就听见一轻柔的声音。
很好笑么?”蒙德扭头看向那个守卫,那种任谁都看不透的冷肃神情令守卫尴尬地低下头。蒙德收回视线,继续向前,可想的却是少年的那双眼瞳。
怯懦、慌乱、退缩和不安,他几乎可以看得到任何有关"软弱”的神情。
没有老奸巨猾的神秘,也没有西泽校长眼中宛如时刻盘旋着鸦潮的阴冷。少年的眼瞳就像是―扇没有锁好的门,有一种掩盖不住的虚弱和尴尬。
可是自始至终,他都在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是被逼到绝路也要看清敌人面孔的狼。
真是让人怀念的眼神。
蒙德自言自语道,康斯坦丁先生的主人,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夜色渐渐升起,旧金山亮起了灯光,la folie餐厅今日被包场。
轻柔的钢琴声中,灯光照在圆润的桌椅上。水晶灯的光芒下,寂静的餐厅中只有―位客人坐在桌前。
少女穿着纯白色的礼服,黑色的头发在后脑上盘起以银质的发卡束博。修长的食指交叠在大腿上,她在沉默地等待。直到低沉的脚步声响起中年人推门而进微笑着颔首:
久等了,萝拉
无所谓。·晏小苏低垂着眼睛没有去看他的笑容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尽快说完,我赶时间。
只是吃顿饭而已,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吧。中年人不以为意,摇头感叹,有―个朋友跟我说这里是美国最好的法国餐厅 ,所以想找你尝尝看来着。
原来你还有朋友?蒙德先生。
晏小路眼瞳微微缩起:血亲和妻子都无法束缚你,你又何必因为吃到家乡的晚餐而惺惺作态?
原来我在自己女心中,是这样的形象。蒙德轻叹,能够和―位淑女共进晚餐真好啊而且这位淑女想的还是如何砍下我的头。
说着,他抬起视线,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那种眼神就像是打量着一件珠宝,在欣赏的同时仿佛也在漠然而冷酷地估价
让我看看.我的女儿带来了什么?虽然没有武器但是却别着纯银的发卡,带着她母亲留下的十字架,还有她最讨厌的一套白色的礼服……你是如此的厌恶我么,萝拉 你甚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克里斯汀?
蒙德先生,请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晏小苏微微皱起眉,您以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为由把我找出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蒙德笑了:那么,你觉得我想要说什么?
跟我聊聊过去怎么样?
晏小苏抬头,声音像是剑,带着厌恶和憎恨:让我这个叛逆期的小女孩在根本不存在的父爱温暖之下流眼泪,叫爸爸,然后心甘情愿地变成你的筹码。最后在我的未婚夫死掉之后,被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
第一次,晏小苏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话中充满太多的愤怒。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可是她必须说出来.否则内心中如黑色毒液的愤怒会令她失控。她也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哭出来,也不能认输,至少为了死去的母亲。
听到那种压抑着杀意和愤怒的话语后,沉默的蒙德露出了微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换个话题吧。
他以手掌托着下巴,低声问:你对斯图亚特家族的公爵如何看待呢?萝拉你的心中是否对这个将会陪伴你一生的男人有过丝毫的爱意?
晏小苏没有回答,蒙德继续叹息着:这是我的疏忽,放任你去学习如何杀人,却没有数你如何去享受爱情。你真是不像你的母亲啊,安娜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令话语戛然而止的是一道炫目的银光,就像是燃烧的愤怒击碎了星辰.划出了一个凌厉的弧度。
银色的餐刀突如其来地刺出,切断了他额前的一缕碎发,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银和吸血鬼的血相逢,释放出令人无法忍耐的热和毒,细细的伤口如同衰朽一般刺刺作响。蒙德原本英俊的面孔顿时萎缩了多半。
在灯光的阴影中,他看起来就像是狰狞的妖魔。
在我的面前不要提起母亲,一个字都不要。她是一个蠢女人,爱上了一个该死的家伙。就算是死在黑衣教团的地牢里的时候,也在祈求那些疯子,要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恳请圣父给予她的丈夫以救赎!
晏小苏手持着银刀,带着一丝玫瑰红的眼瞳中满是激怒:
不要让我落不住杀了你。
令人紧张的寂静中,蒙能发出了无声的叹息,他提起了手中的铃铛,微微摇晃。
受过专业训练的侍者彬彬有礼地送上菜品,没有多看这异常的情况一眼,低着头.后退了两步,无声离开。
只是晚餐而已,别紧张。尝尝吧,正宗的法式火局(那个字打不出来)蜗牛,你会喜欢的。
蒙德微笑着将盘子推向了肃冷的少女。少女不为所动,蒙德却戴着手套握起餐力,鲜香的汁水从餐刀上流下,蜗牛的尸体被切裂了,狰狞又残酷。
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对你说: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告诉我,如果你不爱他,我就替你杀了他。
这个男人的眼神依旧是幽深的黑色,仿佛刺入了她心脏的最深处 寻觅着那里可曾有过一个少年的身影。
许久,寂静中,蒙德笑起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有一件事情就要拜托你去做了。
当蒙德走出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外面下着雨。他目送着黑色的轿车载着少女离去,伸手从助手那里接过黑色的雨伞
收队吧,他淡淡地说,每次想到我吃饭的时侯都有几十个人站在雨里看着,总觉得有些麻烦。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察觉到助手的愕然和无奈,他撑起了雨伞:怎么,害怕我遭到暗杀?
大人您毕竟是净化机关的负责人,助手斟酌着词语,低声说道:而且,您又不擅…
你知道么?维克多,我听过一个笑话,是讲如何干掉净化机关的间碟。
蒙德从伞沿之下露出黑色的眼瞳,答案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出那个每天一丝不苟穿着西装打着红色领带的人就好了。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懂得变通,一个个每天绷着脸,机器味浓得化不开。你们这种人如果一起走的话,就绝对会保持 ―米的距离然后站成两排,想要干掉他们的头儿,只要路过一半队伍的时候引爆炸弹就行,因为只有大人物才会走在中间……
助手尴动地低下头,蒙德却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们老是跟在后面,我才危险呢。
说完,他转身向着黑暗里的影子挥了挥手,走进雨中。在寂静的街道上,中年男人将右手插进口袋里,左手举着伞.时而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旁的厨窗,看到了橱窗里困 倦的店员和自己的倒影。在少女店员微微羞涩的好奇视线里,他如同往年一般笑了笑,挥手离开。
很多年前他就像这样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当时的他年轻而强壮,是安托瓦内特家族的花花公子,四处留情。直到有一天,他和―个女人在雨中相逢。
真是好天气啊。
他点燃了烟卷,低声呢喃着。
电话开始震动了,他看了看号码之后接通。
您好,我是蒙德”他抬头看向伞沿坠落的雨水,静静地倾听听筒里传来的声音。
“议会的想法,我明白。
许久之后,他缓缓点头:圣杯的下落正在调查中,议会的意志将会得到贯彻。第三次评议会尽快进行的。
听筒中传来赞许的声音,最后,他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低头发了一条信息。
在雨水中,他抬头仰望着城市里渐渐黯淡的灯光,把手中熄灭许久的烟卷丢进浑浊的雨中。
议会的那群老蝙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他沉思着,走进黑暗中。
殿下,刚刚收到了蒙德先生的消息 。
苍老的管家推开门,神情严峻,您的最后—次评议将会在明日正午进行,他希望您能做好准备。
寂静中,少年坐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水。
少爷?亚伯低声问。
我在听,亚伯。夏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低声说,旧金山原来也是会下雨的。
亚伯忍不住苦笑”少爷,就算是外国也是会降雨的,也会下雪。
明白是明白,但总归是很少见到啊。夏离笑起来:我的伯父在很久之前也跟我说过的,大家都活在同一个地球上。谁和谁都没有什么两样,一个鼻子,两个耳朵……就算是再不同,头顶的天空也都是一样的。会下雨,也会打雷。
他又想起上一次下雨的时候:他死的时候,也是下这么大的雨,想起来让人有此难过 。
亚伯低下了头。
亚伯,如果我没有办法通过第三次评议的话,康斯坦丁是不是就要死了?窗前的少年忽然低声问。
许久之后,管家点头。
是这样啊。夏离缓缓低下头,以前是康斯坦丁救我.现在轮到我去救他了。我一直都在害怕自己成为吸血鬼,或者被那些陌生的吸血鬼杀掉。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害怕,想要回到北京去。
刚刚来到美国的时候,夏离时常想要离开这里,用自己剩下的钱买―张前往中国的机票,从这个充满不善的血族世界里逃走。可是后来他渐渐明白,自己有了不能走的理由。
那些记忆随着时光渐渐模糊,可每次下雨的时候就会从黑暗里浮起,越发清晰。就像是地壳之下燃烧的熔岩,无休止燃烧着他的心。
一直以来,为了我,有很多人死了。其中有的人是我最后的亲人,有的人我从没有见过。
夏离说:我的伯父、评议会的成员,还有—些不认识的人……他们因为我的缘故死了。如果我逃走了,他们的死就没有意义了。
少爷,这些事情原本都不应该让您看到。管家低下头,这是家族的劫难,和少爷无关。康斯坦丁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他以前的杀孽吧。
在上次有人要杀我的时候,有一个人和我说过,人都是会死的,现在是他的时候了。所以那个时候他一点都不害怕。
夏离忽然想起巴顿决意赴死的样子。那个苍老的男人筋骨枯瘦如钢丝盘绕,半身燃烧着火焰,如雷吼,可握剑的手掌却稳定像是铁铸。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的时候到了,所以他选择面对死亡。
在那样的对决中,纵然失败也死得荣耀。
可是康斯坦丁还没有到他的时候啊。他看起来那么年轻,还有―大把时间等他变得跟管家你―样老。他从北京把我带到这里,用自己的命去保卫我。我答应他要让他看着我老死在病床上,无疾而终。
就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他深呼吸,吐出了那胸臆间的恐惧和不安。他最后一次低语,斩钉截铁:所以康斯坦丁还不能死
亚伯愕然地看着他的双瞳,低声呢喃:少爷
亚伯,帮我做准备吧,让爱丽丝帮我挑一套最好的礼服。
夏离伸手,推开窗,冷风吹进来,破碎的雨水落在他灼热的掌心,迅速蒸发,他握紧弥散的水雾,声音低沉虽然没有信心通过最后的评议,但总有一些事情是应该由我去做的。
沉默中,管家怔怔地看着少年的眼瞳,从那一片沉静里,有什么亚伯所熟悉的东西涌现,那是宛如昔日的老公爵般的锋芒。
两个身影仿佛在此刻重叠,莫大的感慨令他弯下腰,抚胸回应: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