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男朋友……刚刚他找我出来,我们有了点小争执,他向我扑过来,好像要动手,我就逃跑了,可是没跑两步就听到他在惨叫。我一回过头就看到他被打了……但……我看不到打他的人,就好像他在跟空气搏斗一样。”蔡媛媛深吸了一口气,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把事情说清楚了。
李小白立刻就道:“你现在还在那里吗?他们还在打?我马上过来。”
“好像打完了,纪锋躺在地上不动了,我不敢过去……在清心湖东边的小亭子这里。”
“我就来,你别挂电话,有事立刻跟我说。”李小白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跑过去。
蔡媛媛还在不停地现场直播:“有人过来了,啊,他们发现纪锋了。有人蹲下去看了,要阻止他们吗?不会有事吧?有人在打电话,好像是通知保安处了……又一个人打给医院了……”
等她说到这里时,李小白已经到了她身边。离她不远的亭子边果然躺着一个男生,有几个学生围在旁边。
清心湖是澄空有名的景点,人流量向来不少,这种情况也没办法避免。好在这些人看起来也挺谨慎的,没有贸然搬动纪锋,而且现场还挺“干净”,没什么危险。
不管那个打人的是什么,都应该已经离开了。
李小白挂了电话,拖了蔡媛媛往人群那边走:“一会儿就说那是你男朋友,约了你在这里见面,你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蔡媛媛心领神会。小时候就碰到过奇怪的事情,她当然也明白自己刚刚看到的实在很难令其他人相信,不如索性装作不知道。
一走近,蔡媛媛就惊叫了一声:“纪锋!发生了什么事?!”
一看来了认识的人,围观的学生们自动让开了一个空缺让她进去。
“你认识啊?”又有人提醒蔡媛媛,“好像伤得挺重,最好不要搬动。我已经给医院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派人过来。”
纪锋看起来的确伤得挺重,衣服上全是血,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好些细长的伤口,还有不少红肿淤青,左腿明显不自然地弯曲着。最让人担心的是他现在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头部。
蔡媛媛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虽然早上吵过架,但他毕竟是她的男朋友,早先也是因为彼此喜欢才走到一起的。现在他竟然被打成了这样,还是当着她的面打的,她却因为害怕只敢躲在一边发抖。
她跌坐在地上,抓住了纪锋的手,低低抽泣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就不会……”
“不要这样自责,当务之急是先送他去医院,然后找到打他的人。”李小白跟着蹲下身来,一面说话一面借拍蔡媛媛手的机会搭上了纪锋的脉门,输了一丝灵力进去探查。
看她哭得悲切,周围的人也跟着安慰了几句:“是啊,我刚刚通知保安处了。在学校里,竟然把人打成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我看其实应该直接报警。”
“你也不要太伤心啦,一定能找出凶手的。”
说话间保安处和医院的人也先后到了,把纪锋抬去医院,又向众人询问了一番。
李小白陪着蔡媛媛去了医院,找了个空当问她:“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你们为什么争执,以至他要向你动手?”
蔡媛媛抹了抹眼泪,仔细回想:“他问我昨天晚上在哪里,问你和沈学长是什么人,问我跟你们是什么关系,说了什么……我不耐烦得很,不想搭理他,说不关他的事,然后就要走,他就冲过来抓我,表情有些凶狠。我下意识地逃了,然后就看到他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打了。”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是我害了他……那东西一定是冲我来的……”
李小白看向抢救室的门,轻轻道:“被打的时候,纪锋并不是真正的纪锋。”
蔡媛媛抬起一双泪眼来看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小白解释道:“我刚刚看过了,他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神识受损,而且身体里还留着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阴气,这说明他之前……被附身了。”
“你会害死所有人!”
“附身?”蔡媛媛几乎要叫起来。
“你带着我的符,它本应该近不了你的身,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手。”李小白顿了顿,突然道,“他打听我和阿夜的事?”
蔡媛媛点点头:“但我什么也没说。”
她本来知道的也很有限。
“不行,我得去看看阿夜。你……”李小白当即就跳了起来,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蔡媛媛,有一点为难的样子。
蔡媛媛连忙道:“你先去看沈学长吧,可别再因为我的关系出什么事。”
李小白拉过她的右手,咬破自己的指尖,在她掌心画下一个符咒。蔡媛媛睁大了双眼,看着那个血红的咒文闪过一道红色莹光之后渐渐隐去。
李小白吮了吮自己的手指,交待:“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别乱跑。如果我一时赶不回来,也会另找可以信任的人来保护你。最重要的是,那东西会附身,你要特别小心身边的人。无论是谁接近你,都先用这只手掌拍一拍,听明白了吗?”
蔡媛媛犹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明明是用血画的符咒,怎么就不见了呢?听到李小白最后那句问话,她才应下声。
在李小白走后,她还是有点回不过神。她小时候是有过一些很特别的经历,但中间这十几年都平平静静,没想到这些天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小白说根源一定是在她身上,为什么她却什么也想不到?
“媛媛。”
蔡媛媛抬起头,见陈佳芸正一脸焦急地走过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到底是谁打的他?你有看到吗?”
蔡媛媛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谢谢你能过来。”
“说什么话呢,咱们俩谁跟谁啊。”陈佳芸一面说着一面在她身边坐下来,掏出手帕给她,“擦一擦眼泪。”
蔡媛媛正要去接,突然想起李小白的叮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过右手,在陈佳芸手上拍了一下。她本来只是随便答应了李小白一句,没想到手才拍上去,陈佳芸就像被火燎到一样,惊叫一声跳了起来,表情也变得狰狞。
蔡媛媛被吓了一跳,也站了起来:“你……”
陈佳芸阴森森地看着她,声音似乎也被扭曲了:“你逃不掉的,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把你和你偷走的东西一起带回去。”
……没想到第一个就拍了出来。
那东西没去找沈夙夜,它的目标一直是她。
蔡媛媛连忙掏出手机,想给李小白打电话,没想到手一抖,反而把手机摔了出去。
“想找帮手吗?太晚了。”被附身的陈佳芸看了一眼那个手机,怪笑着就向她扑过来。
蔡媛媛惊叫着转身就跑。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医院里的其他人,已经有人往这边跑来。
于是,这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陈佳芸正向前冲的身体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然后整个人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摔了出去。
蔡媛媛张大了嘴,连逃跑也忘记了,愣愣地看着陈佳芸和一个看不见的人搏斗。
……那个看不见的人又出现了。
两次都是这种情况,是巧合吗?还是……他或者她或者它,在保护她?
是李小白说的那个可以信任的人吗?不像,他打纪锋的时候,李小白明明也觉得莫名其妙。如果是她安排的人,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呢?
在大家看起来,陈佳芸完全是在向一团空气拳打脚踢,还不停地嘶喊:“又是你,竟然敢一再地妨碍我!我可是奉了穆昆达的命令来捉拿人犯的,还不快给我让开!”她一会儿又叫:“如果不把她抓回去,我们全族老小的性命就都没了,你会害死所有人!”
但没有人回答她。
围观的人不少,却没人敢上前去,只在旁边议论。
“这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这样?”
“是疯了吧?”
“快叫保安来啊。”
还没等保安过来,陈佳芸自己先停了下来,就像已经筋疲力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跟之前纪锋那时的情况一样。
医院里的医务人员很快就赶来了,将她抬到病床上,仔细检查起来。
蔡媛媛站在陈佳芸最后站的地方,伸出手,向四周试探性地触摸。
……什么都没有。
那个看不见的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李小白带着沈夙夜一起赶回了医院,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竟然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这个家伙也太狡猾了吧?”她又上下打量了蔡媛媛一番,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蔡媛媛道:“我觉得……那个看不见的人好像是在保护我。”
她把之前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穆昆达?人犯?害死所有人?”李小白皱起眉,看向沈夙夜,“穆昆达……是什么?谁的名字吗?”
沈夙夜掏出手机,迅速地查了一下。
“不是,是满族对氏族首领的敬称。”他说完顿了一下,“说到满族……哦,不,当时应该叫女真,关于海东青,我倒是想起一个传说。”
“什么?”
“据说当年大辽的皇帝向女真索要海东青作为贡品,强迫女真人去抓捕这种神鹰,手段非常残暴,屠杀整个部族的事也有过。曾经甚至有海东青就是女真人反抗大辽的导火索的说法。”
李小白突然一拍手,道:“你看,我就说是海东青被偷了,你还说我没用脑子。蔡学姐的祖上不是鹰匠吗?说不定就是他们把本来要进贡的海东青偷走了,于是氏族首领就派人来追捕他。”
听她这么说,沈夙夜还真是不好反驳,但看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又有点不爽,干咳了一声,道:“难道追了八九百年吗?再说,为什么她父母没事,只盯住了她?”
李小白抓了抓头:“也许她是那位祖先的转世?”
转世这种事,其实连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更不用说另外两人了。于是,一时间大家都闭了嘴。
李小白又道:“总之,还是先想办法把那个家伙抓起来吧,到时就知道真相了。”
蔡媛媛迟疑了一下,轻轻道:“我也想知道那个看不见的人到底是谁。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救过我很多次。我摔下楼梯那次,也许……也是他救了我。”
“唔,如果他两次都是在被附身的人接近你时出现,我觉得……”李小白摸了摸下巴,“应该也会出现第三次吧。”
“你忘了吗?是你救了我。”
李小白他们抓捕那个奇怪声音的计划简单且粗暴。
既然那家伙非要抓到蔡媛媛不可,那就用蔡媛媛作饵,布个陷阱,在他出现的时候逮住他。
以沈夙夜的推断,那家伙先后附身两人,一个是蔡媛媛的男朋友,一个是她的好朋友,关系都很亲密,可见一定是一直跟在蔡媛媛身边,知道附身谁才能接近她。而且他们并没有一开始就攻击她,而是试图以原主的身体和她聊天。沈夙夜认为他可能是想博取她的信任,再套她的话,问出被盗的海东青的下落。所以,最开始的一段时间,蔡媛媛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希望蔡媛媛就算发现不对,也要尽量镇定地和对方谈话,给李小白争取布置陷阱的时间。
蔡媛媛皱起眉:“但我并不知道海东青的下落呀,我根本见都没有见过。”
“这个不重要,反正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拖一会儿就是了。”李小白顿了一下,又一拍手,“说起来,也许他并不是想问你海东青的下落,只是想拿走你的护身符,那样的话,他就能附在你身上了。纪锋和陈佳芸刚出现的时候,你根本没有发觉,就是说他在附身的时候,能够利用他们本来的记忆和你套近乎,如果能附在你身上,根本就不需要再盘问什么口供啦。”
这个说法十分合理。
沈夙夜忍不住皱起眉打量她。
李小白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了?”
沈夙夜道:“你不会也被什么附身了吧,竟然做了两次靠谱的推断?”
李小白不服气地嘟起嘴:“我本来就很靠谱啊。”
沈夙夜懒得和她争辩,推了她一把:“赶紧去准备吧。”
李小白一点也没有被嫌弃的自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应了声“是”,转身就跑了。
沈夙夜重重叹了口气,这丫头刚刚其实只是撞了狗屎运才突然说到点子上的吧?
虽然说要做诱饵,但他们也没让蔡媛媛一个人待着。
这次的对手有点狡猾,蔡媛媛明明才被袭击过,若是没有人保护,这种“有问题”的姿态似乎太明显了,只怕他不会上当。
所以李小白一直陪着她。
黄昏时候,她们正商量着要不要先去吃饭,有个女生跑了过来,把一张纸条交给李小白,又指指自己过来的方向,掩着嘴笑道:“那边的男生让我交给你的,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这么害羞的人啊。”
李小白伸手接过来,一面道谢,一面打量这个女生。女生并没有多作停留,交出纸条之后便挥挥手走了。
蔡媛媛有点紧张,吁了口气:“原来不是她啊。”
“你放松点,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李小白打开了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当面一叙”。
“看起来是在那边呢。”李小白笑了一声,“那我先过去了,你留在这里等一下。”
蔡媛媛点了点头,却不自觉地绞紧了手指。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要她完全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李小白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便拿着那张纸条往先前那女生来的方向走去。
在她走出蔡媛媛的视野之后,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一个中等个头、戴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书呆子模样的男生。他一脸迷糊地问蔡媛媛:“请问,现在几点了?”
蔡媛媛没戴表,便掏出手机来查看。还没等她看清时间,那个书呆子突然飞快地伸出手,将她的手机抢了过去。
蔡媛媛惊叫起来:“你干什么?”
“这样你就没办法联系那个小法师了吧?”书呆子一推眼镜,镜片上闪过森寒的光。
蔡媛媛下意识退了一步:“是你!”
“不错,你想起来了吗?还不快点把那只玉爪交出来,跟我回去向穆昆达请罪?”
“想起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蔡媛媛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却硬撑着反问道。
她要给李小白他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不要狡辩了!”书呆子凶起来,“你竟然还这样执迷不悟!为了一只鹰,你真的要不顾全族人的性命吗?识相的就自己束手就擒,不然,就不要怪不我念往日情面!”
往日……难道他们还有什么交情?
蔡媛媛试探性地问:“……我认识你吗?”
“不要装了,伊哈娜,你……”他突然又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你这是想拖延时间?想等人来救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那个小法师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另外的那小子……你以为我们打了两架,他真的毫发无伤吗?”
蔡媛媛的心突然一紧,那个看不见的人也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她……要怎么样才能看到他?
附在书呆子身上的人虽然口里说着没有人会来救她,心里却还是挺急,他能力有限,无论是小法师还是那小子,其实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不然他也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一见蔡媛媛动摇,他立刻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蔡媛媛刚要挣扎,就听到他一声痛呼,手腕上飚出一道血线,跟着就向旁边摔开。
她努力地睁大了眼,但根本看不到解救她的人。
……是那个看不见的人又来了?
蔡媛媛叫道:“你不是也受伤了吗?要不要紧?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没有人回答,那个人似乎正和书呆子打成一团。
蔡媛媛上前一步,又停下来。她既害怕,又想帮忙,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只能咬着唇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的男声轻叱道:“合!”
蔡媛媛只见一道柔和的金光从自己脚下的地面掠过,划出一个直径五米左右的圆形区域。本来正在激斗的书呆子立刻便停了下来,转身就跑,却在那个区域的边缘撞上一墙无形的壁障,跌在地上。
那清越的男声又道:“缠。”
地下便涌出无数的金色光线,像蚕丝一般,将书呆子紧紧缚住。另一边也同样涌出金线,往似乎空无一物的地方缠去。借着这些金线,蔡媛媛才看到自己身边果然有一个人的形状。
这时施术的人也已经走了出来,是一位高大俊逸的凤眼青年,蔡媛媛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青年向她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李小白的堂兄,叫李轻墨。”
想来他就是李小白之前提过的那个可以信任的人了,蔡媛媛连忙道谢,李轻墨摆摆手,道:“你先出来吧,这个法阵只能困住鬼怪和妖魔,于人是无碍的。”
蔡媛媛迟疑了一下,看向身边那个被金线缠出来的人形轮廓,犹豫着道:“这个……人……是……他救了我很多次,可不可以……”
“问清楚事由之后,我们自然有罪定罪,无罪释放啦。”接话的是李小白,她和沈夙夜一起回来了,“蔡学姐,你先出来,好让大哥放开他们问话。”
蔡媛媛这才依言出了那个圈子,李小白将手指按在她眉心,竖着画了一条,轻叱一声:“开。”然后她才向李轻墨道,“先让蔡学姐见一见她的救命恩人吧。”
李轻墨点点头,摧动法阵,缚住那个“透明人”的金线瞬间散去。
在一片金色的光芒里,蔡媛媛看到一个白色的少年,从衣服到头发、眉毛都是白的,肌肤也莹白赛雪,只有一双锐利的鹰眼是如琥珀一般的金棕色。
他的确也受了伤,脸色苍白,嘴角还挂了血。
蔡媛媛心中一痛,忍不住伸手去擦拭他嘴角的血迹:“你……为什么……几次三番地救我?”
少年的面部轮廓很冷峻,但这时却像一只宠物一般,顺势侧过脸,柔顺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你忘了吗?是你救了我,伊哈娜……”
“……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伤害你。”
伊哈娜……这是蔡媛媛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她自己默默又念了一遍,记忆里突然涌出了许多零散的画面。
蓝天白云,白山黑水,马背上扬弓的勇士,少女吟唱的歌谣,在天空翱翔的鹰。
伊哈娜,她的那位先祖,虽然是名女子,却是部族中最厉害的鹰匠。所以,首领把大家费尽千辛万苦才抓来的要上贡给辽王的海东青交给她驯养。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雄鹰,羽翼丰润,体态优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锐利有神,威风凛凛。即使在万中挑一的海东青中,也是被称为“玉爪”的上品。
伊哈娜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鹰。
驯鹰的第一步是熬鹰。那是一个辛苦而漫长的过程,是鹰匠与雄鹰心理与毅力的较量。
先用皮套罩住鹰的头,让它不能视物;再用皮绳栓住鹰的爪子,让它不能行动;不时拉动它栖身的小木棍,让它不能睡觉……让它意志涣散,精神崩溃,最终向鹰匠屈服顺从。
但那只鹰却始终不曾放弃。
即使再怎么疲倦不堪,那双眼睛里都透着一种天生的傲气。它看向伊哈娜的目光很平静,却有一种直视心灵的力量让她的灵魂都为之战栗。伊哈娜的心里突然充满敬畏。
她不能用鹰哨来控制它,不能用皮绳来束缚它,不能用对待牲畜的方式来羞辱它。那是天空的王者,是万鹰之神,它应该永远在万里青空自由翱翔。于是她悄悄放了那只鹰。
但那是残暴的辽王指定的供品,如果交不出来,整个部族都会被辽兵血洗。伊哈娜成了部族的罪人,被关了起来。部族族长不停追问海东青的下落,如果不交出来,就要把她交给辽王的使者处置。心仪她的少年私下放了她,她就那样逃到了南方。
那些记忆的片断像老电影般一幕幕地从蔡媛媛脑海中闪过,她的心一阵阵抽痛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血脉的传承,还是因为更加玄奇的转世,伊哈娜的每一种心情她都感同身受。尤其是最后那害了全族的自责和背井离乡的离愁,一下又一下地撕扯着她的心。
但如果……再来一次……
她抬起眼,看向法阵中的白衣少年,少年也正注视着她,琥珀色的眼眸平静而温柔。
也许,她还是会选择再一次放走他吧?
蔡媛媛这么想着,轻轻道:“你不是飞走了吗?为什么又……”
“是的,我走了,但又回来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那边被金线紧紧缠住却仍在挣扎的人,“我在天上跟着你一路向南,然后看到他带着人在追你们,我不能让他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