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这一年冬天对于风白暮而言,可谓是危机四伏、步步杀机。而就在十二月即将来临的时候,大事发生了。
某一个阴霾的清晨,风白暮如惯例那样,去往花园赏花并亲自侍弄花草。这个习惯他已经保持了几十年,据说是以此来换得每一天开头的愉快心情,在他伺候花草的时候,除了最亲近的人,其余侍从官员一概不得进入花园。
通常他会在花园里待上小半个对时,然后回宫吃早餐。但这一天,一个对时过去了,他却始终没有出来,在外呼唤也无人应答。侍卫们开始担心,终于有一个胆大的侍卫冒着被惩戒的风险闯了进去,片刻之后,他的惊呼声骤然响起。
蜂拥而入的侍卫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们的眼前,一个对时前还充满威严的领主已经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而且该尸体很难用“一具”这个数量词去形容,因为它已经完全变成了碎尸。
是的,就在侍卫们的眼皮底下,霍钦图城邦的领主风白暮被杀害并且分尸了。他的尸体变成了三十多块碎块,鲜血流了一地,更加令人发指的是,这些碎块并没有被随意丢弃,而是仍然整齐地拼在一起,就像小孩子玩的拼图游戏一样,仍然组成了领主身体的轮廓。
有两名侍卫当场就忍不住呕吐起来。但在最初一刹那的震惊之后,他们还是想到了自己的职责,一面派人去通知城邦的高层官员与贵族,一面开始迅速勘察现场、寻找凶手。他们很快找到了泥地上的一些新鲜的脚印,其中一组属于领主本人,而另一组经过比对后,被证实属于雪氏后人雪寂。由于担心雪寂的到来包藏祸心,霍钦图城邦虎翼司一直在尽可能地调查此人,并且早就取得了他的足印,没想到最后真能派上用场。
但这时候,雪寂已经失踪了。花园的另一侧原本有一个侧门,不过一直都上着锁,但现在,侧门的锁被打开了,雪寂的脚印就从这里出去,一路离开了王宫。
<h2>三</h2>
“那后来呢?雪寂被抓到了吗?”一个听故事的年轻保镖忍不住问,“领主是他杀的吗?为什么要用分尸那么残忍的手段呢?”
霍达儿摇摇头:“没有,虽然此案雪寂有最大的嫌疑——至少他是唯一被发现在现场的人——但他却一直没有被抓到。而且事后又找到了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比如他逃走之前,先去宫里为他安排的住所带走了一些必要的随身物品,房间里留下了一些血迹。后来从血迹里验出一些特殊的药物,正是领主常年服用来养病的,证明了那些血是领主的,这下子雪寂的罪行几乎坐实了。
“当然了,贵族们仍然要排查其他可能,所以把一切和争夺王位有关的人士都毫不留情地查了个遍,但几乎所有人都有足够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雪寂不告而逃,显得心里有鬼。
“当时宁南城的贵族们无比震怒,派出了城邦最优秀的武道家和秘术士,追踪了他好几个月,从宁州追到了宛州,最后还是没能把他抓回来。而因为领主的突然去世,王位之争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大王子和二王子果然各自带着家将刀兵相见,最后两败俱伤让三王子捡了便宜。三王子就是现在霍钦图城邦的领主风疾。”
霍达儿结束了讲述,听故事的人们表情各异,都在心里揣测着当年的事件真相。虽然霍达儿对之后的夺位之争一笔带过,但人们都可以想象到那是怎样的一幕血雨腥风。徐老头沉吟许久,忽然发问:“那么,照这么说来,领主被分尸,最后的得益者应该是三王子吧?”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微妙,人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应答。徐老头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霍达儿兄弟,你说这次宁南城大动干戈是因为抓到了当年这起案子的证人,那是个什么样的证人啊?”
霍达儿再次压低了声音:“其实严格说来,也算不上是证人,但的确是一个相当要紧的角色。听说……他们抓到了当年那个雪寂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也终于明白了,宁南城这一次为何会这般如临大敌:抓住了女儿,自然有办法顺藤摸瓜通过她找到她的父亲,继而调查出二十年前血案的真相。另一方面,该女儿也可能是此案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所以必须将一切可能的阻挠因素都拒之门外。
“只不过,他们不单单只是在宁南城部下天罗地网,竟然会千里迢迢地跑到灭云关来找人,很显然是已经有了某些具体的对象吧?”徐老头问。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霍达儿挠挠头皮,“只是有些没有根据的传言,说那个被抓的女人有一个十分厉害的情人,似乎还是个长门僧,宁南的人生怕他会潜入宁南生事,所以才会这样兴师动众。”
长门僧?人们又是一愣,然后少不得有人要出来解释一下,长门修士虽然持守苦修,但是并不禁婚娶,所以有个长门僧做情人也不足为怪。先前那个独眼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是我并没有听说这几年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长门僧高手啊?去年他们不是还被东陆皇帝抓捕过一段时间,差点搞到要灭门么?”
“难道是骆血?”一个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的老人猜测说,“那家伙是半道投身长门的,之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人们议论纷纷,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到了晚饭时间。之前打架的两伙人又闹了起来,这一次,中午挨打的一方来了后援,双方旗鼓相当,砸烂了五六张桌子,各有几人挂彩流血,好在都不算重伤。旅客们躲在一旁开心地看热闹,也就不再有人去谈论宁南的话题了。店伙计麻利地收拾好残局,人们天南海北地一通瞎聊后,各自回去休息,没有房间的人们只能在大堂里将就。
徐老头在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之后,也恢复了沉默的本色,早早回到房里。到了深夜,当客栈里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他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四个手下用一乘被称为滑竿的简易轿子抬着徐老头出来,大摇大摆地从大堂走出门去。
此时大堂里横七竖八或躺或坐还留有不少人,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对徐老头的深夜外出以及那顶怪异的滑竿表现出丝毫好奇,事实上,他们全都紧闭双眼,像是在深沉地熟睡,熟睡到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于是徐老头就这样被抬着走出客栈,走进了夜间狂暴的风沙。这时候似乎戈壁中的每一寸空气都被黄沙填满,大风带来的尖锐啸叫有若鬼魅,就算是健壮的马匹甚至于骆驼、六角牦牛都难以前行,因为沙子会很快封住口鼻,让它们难以呼吸。但抬着徐老头的四个人却似乎没有丝毫难受,就像完全不需要呼吸一样,只是一步不停地向前走着,而且在那样的狂风中还能基本保持步调一致。
大约走出了半里路,在夜色和风沙的掩盖下,已经完全看不见客栈了,四个抬滑竿的人也停了下来。徐老头从滑竿上下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在某一个方位站住脚。他并没有张口发令,但四个随从却好像已经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在他所站地方的北方开始挖掘。他们只是徒手挖掘,双手却显得比铁铲更加坚硬,很快挖掉表面的浮土,露出了下方隐藏的一块铁板。徐老头俯下身,在铁板上有规律地敲击出三长两短的声响,重复三次,铁板发出吱嘎的声响,向侧面移开,下方原来是一个洞口。五个人一起钻了进去。
洞口连接着一条人工开凿的地下通道,起初很狭窄,但越走越宽敞,最后的终点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看来是有人先发现了这处洞穴,然后才开凿出通道用以连接。现在这个洞穴里点着一些照明的火把,但大部分地方仍然处于黑暗中。
徐老头率先迈进了这个深藏在戈壁之下的地洞。刚走出两步,头顶处突然传来异响,几条人影从洞穴高处直扑而下,手中寒光闪烁,显然握有兵刃,向着他当头袭来。与此同时,四围也骤然杀出十多个人,将这五名闯入者迅速包围起来。
徐老头没有丝毫慌张。他几乎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四名手下却已经有若迅雷般地出手了。第一个手下双拳齐出,左拳打中一名敌人的脸颊,只听喀喇一声,这名敌人的脖子竟然被这一拳生生打折。而他的右拳和另一名敌人当头抡过来的铁棍相碰撞,以肉击铁,拳头丝毫无碍,铁棍却被打成两截。他毫不停手,继续进击,拳头挥出都带着异样的风声,几乎每一拳都能击伤一个敌人。
第二个手下展现出的是出色的腿法。他身材高大,双腿更是比常人长出一截,看上去有些细瘦,力量和速度却异常惊人,一脚能将人踢飞数丈之远,并且同样会伴随着对手骨骼破裂的声音。
第三个手下从背后拔出长剑,一道清冽的剑光闪过,那几个从高空扑下试图偷袭的敌人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动作,被剑光笼罩住的肢体纷纷被切断,随着喷洒的血雾一同落到地上。
只凭这三个人,几乎在一瞬间就把围攻上来的敌人全部打发掉了,第四名手下却也没有闲着。这个瘦弱的年轻女子高抬起双手,空气中闪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微光,那些落下来的血肉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弹到了远处,徐老头的身上没有沾上半点污迹。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徐老头摇了摇头,“用这些小杂碎来试我现在的功力?就算是三十年前,我也能轻松打发的。”他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已经不像之前在客栈里说话时那样苍老,听起来中气十足,更是充满了一种蔑视一切的狂傲意味。
洞穴深处传来一个声音回答他:“因为我舍不得我那些上好的尸仆啊,反正都要折在你手里,不如节省一点。不过你能同时让四个尸仆使用出完全不同的功夫来炫技,而且还有如许威力,确实是比我厉害多了,不愧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尸舞者。作为你的师父,我真是惭愧得紧啊,须弥子。”
随着话音,说话人走到了明亮处,赫然是客栈里的老掌柜。他的确是又老又瘦,仿佛放在戈壁里就会被风吹走或者被一枚石子撞成两半,但眼神已经不再昏聩蒙眬,现在他的目光深邃而阴沉,还隐隐透出一种无法消解的仇恨与怨毒。
而在他的对面,“徐老头”也完全换了一副样貌,那张焦黄色面孔只是易容后的结果,去掉伪装后,这个真名叫须弥子的尸舞者看上去只是一个儒雅的中年文士,左脸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他打量着老掌柜,脸上挂着讥嘲的笑容。
“光是能活那么多年,就已经算相当能耐啦,”须弥子说,“这些年来,由于我的疏忽大意而从我手里逃掉的人倒也有,但中了我全力一击还能活下来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从这一点来说,你倒也配得上我称呼你一声师父。”
“有时候我很后悔当年收你入门,害得我自己晚景如此凄凉,”老掌柜叹了口气,“但有时候想想,能教出一个足以在历史上留名的徒弟,未尝不是我的光荣。不过我很奇怪,以你现在的本事,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为什么要扮成行商来穿越这片戈壁呢?好在你的精神力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你一踏进客栈我就觉察出来了。”
“所以你才给我留下尸舞者的暗记,约我到这儿见面,”须弥子一笑,“不过这地方很不错。你一向是狡兔三窟、谨小慎微的人,现在老得骨头都快朽了,也还没改变。”
“我开始以为你是来对付我的,但后来想想,我这么一把风烛残年的老骨头,恐怕不值当你专门跑这一趟,”老掌柜也跟着凄然一笑,“所以,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须弥子想了想:“本来倒是不必告诉你,但为了纪念一下我们这场意外的相逢,说出来也无妨。我只不过是想要抄近道尽快去宁州而已,这支商队里的‘行商’都是我用惯了的一些尸仆,衣服和货物是半道上随手抢来的罢了。”
“去宁州?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个雪寂的女儿?”老掌柜虽然年迈,看来头脑却转得十分之快,“为了什么?难道那个女人材质特异,你非要把她弄到手做成尸仆不可?要是那样的话,别说一个城邦领主,把华族皇帝、蛮族大君、羽族羽皇绑一块儿也拦不住你。”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脾气,可惜的是,这回你猜错了,”须弥子对师父的变相夸赞坦然受之,既不表现出谦逊也不骄傲,“那个小娃儿材质倒还不错,但也并不算特别出类拔萃,我原本不必关心她的死活,可惜的是,她的脑子里藏着某些秘密,天底下只有她知道,我非要把这个秘密挖出来不可。”
“什么秘密?”老掌柜问。
“还记得姜琴音吗?”须弥子的语声略略有些黯然。
“那个姓姜的黄毛丫头?有点印象,功夫一般骨头倒是挺硬,而且老喜欢找你挑战,屡败屡战……哦!”老掌柜说着说着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们俩后来成一对了?”
“没有,都是我的错,”须弥子毫不掩饰地一声长叹,“有些事情,当你知道后悔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前些日子把她的遗骨发掘了出来,意外地在她的随身玉佩里发现了一张纸条,那是她专门留给我的。她说,如果我会去挖出她的尸骨,总算说明我心里还有她,她想要求我办一件事,而这件事的细节,我经过调查之后,发现得着落在她的徒弟身上——就是我要去找的那个雪寂的女儿。”
老掌柜喟然不已:“以你的性子,在男女情爱这样的事情上一定也是孤傲死犟,白白糟践姻缘啊。她求你办什么事?”
“这个就暂时不能说了,”须弥子说,“事情本身是小事,但机缘巧合,牵涉到了一些其他的事物,以你的贪婪性子,我怕你听到之后又会忍不住动心。你已经太老了,中我的毒虽已有三十年,也不可能拔除干净,还是在这个地方了结残生最好,至少还能落个全尸。”
“你就不怕我拉你做个陪葬?”老掌柜斜眼看向自己的徒弟,“比如说,我可以在这个洞穴里布置一些机关,让它整个塌陷,把你我都埋在里面。我反正已经活够了,但能杀死你,也就算是报了仇啦。”
须弥子摇摇头:“你有这个想法,但是你不敢。因为我是须弥子。”
“你说得对,”老掌柜苦笑一声,“因为你是须弥子。”
<h2>四</h2>
雪怀青走在一条白色的道路上。
她低下头,仔细地看了又看,才发现这条路之所以是白色的,是因为它是由无数人的尸骨拼接铺成的。那些闪烁着磷光的森森白骨组成了一条长路,无穷无尽地延伸向远方。而四围是一片浓重的灰色雾霭,在这片浓雾中,除了脚下的白骨之路,她什么也看不见。
雪怀青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路向前走。一丈,两丈……一里,两里……到后来她也数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了,只知道前路依然不见边际,而脚底已经磨出了血。她一直在赤脚前行。
这条路到底通向何方?她不知道,似乎也没有精力去想,只能拖着双脚机械地前行,鲜血一点一滴地把脚下的白骨染成红色,留下一道醒目的红色印记。
可是,这条路还是看不见终点。
终于,雪怀青忍受不了那种无所不在的死寂,大声喊了出来:“有人吗?”
随着这一声喊,前方的雾气忽然间消散了一些,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那是一个身躯颀长瘦削的羽人,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但无论雪怀青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样貌。他的脸始终是模糊一片,像四周的雾那样变化不定,幸好说话的声音十分清晰。
“你走不出去,不可能走出去的,”面目模糊的男子对她说,“你将永远困在这里。”
“我不相信!”雪怀青大声说,“这条路总会有尽头的!”
“不,它没有尽头,”男子摇晃了一下食指,“这是一条无尽之路,没有人能离开它。你只能不停地走下去,永远不停地走下去,直到死亡来临。”
“不停地走下去……直到死亡?”雪怀青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那只不过是宿命而已,”男子说,“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无非是宿命早已安排好的情节。所以你无法可想,无路可逃。”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雪怀青喃喃地问。
“继续向前走吧!”男子往前方一指,“走下去,到你筋疲力尽,到你腿脚折断,到你再也没有勇气走下去为止。”
然后雪怀青就醒过来了。她依然在囚室里,坐在那张舒服的椅子上,身边依然站着一位羽族秘术士,秘术士的脸上依然是恼火的表情。
“挖不出来,还是挖不出来,”秘术士对房间里的其他人说,“这个女人是个尸舞者,虽然现在精神力极度虚弱,但是对自己的精神世界控制得近乎无懈可击。我想尽办法,还是无法侵入她真正的记忆。”
“那就改天再说吧。先让雪小姐休息。”答话的是一个一直站在门口的青年羽人,看上去年纪也就在三十岁左右,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威严感,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更是显得高高在上。他挥挥手,人们默默地离开这间囚室,最后只剩下他和雪怀青。
“雪小姐,我实在不明白你那么坚持着保护这份记忆是为了什么,”羽人说,“你的性命是我们拯救的,而你的父母,在你出生后就抛弃了你,应该连见都没见过吧?那你为什么还要执著地隐瞒与他们有关的一切信息?”
“你们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会想办法报答,”雪怀青轻声说,“但我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
“那我们就走着瞧吧,”羽人迈步向门外走去,“我们会找到更优秀的秘术士,你迟早会扛不住的。”
羽人离开后,雪怀青长出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然后她支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床边,躺了下去。仅仅是几个最简单的动作,她也累得气喘连连,但对她而言,还能活着,还能喘气,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活着就挺好了。”雪怀青自言自语着。
雪怀青是一个年轻的尸舞者,几个月前,为了查明自己的养父一家惨遭杀害的真相,她无意中结识了长门僧安星眠。其时东陆皇帝正在全境内搜捕长门僧,安星眠为了化解这场大祸而四处奔波,却发现这桩事件和雪怀青养父的命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两人同路而行,经历了诸多险阻后,终于查清了事件的真相。但在最后时刻,为了解救被困的同伴,雪怀青运用尸舞术而耗尽了精神力,陷入危险中。教授安星眠武技的羽人风秋客出了个主意,先用毒药令雪怀青进入假死状态,再把她带回到宁州,那里的羽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的性命,因为她的亲生父母牵涉到一桩羽族历史上的重大悬案。
现在雪怀青就待在宁州的宁南城王宫内,并且如风秋客所料,虽然由羽人们救回了性命,但是身体还是极度虚弱,只能慢慢静养。而她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到底牵扯进了怎么样的一桩大案。
“你的父亲,是涉嫌杀害上一位城邦领主的最大嫌疑犯,”当雪怀青终于从长时间的昏迷中苏醒后,风秋客第一时间把当年的案情向她简要说明了一遍,“无论对于霍钦图城邦而言,还是对于宁南风氏家族而言,这都是巨大的耻辱,所以无论如何非要找到你的父亲雪寂不可。”
“原来他的名字叫雪寂……”雪怀青最关注的却似乎是父亲的名字,“那我妈呢?我妈叫什么名字?”
“这就不清楚了,雪寂当时是孤身一人进入宁南的,”风秋客说,“后来我们在追杀他的过程中才知道他的妻子并非羽人,而是一个人类。不过……我们曾得到过他留给你母亲的字条,在字条上,他称呼你母亲为‘青儿’,所以我想,她的名字里至少有个青字。”
雪怀青突然眼眶一热,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名字的来历。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凄冷冬日,在陌生的山村生下自己之后,名叫青儿的母亲给自己起名叫“怀青”,一定是希望正在被追杀中的生死未卜的父亲能永远记得她、怀念她。可是这两个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到底是劫后重逢还是各自孤独地死去,到现在没有人知道。除了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玉镯,母亲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可以记认的东西。
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显示出软弱,于是用藏在被子里的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定了定神,对风秋客说:“不过我有一个疑问,领主被杀害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新领主在位已经二十年,城邦也早已安定下来。就算你们还对当年的凶手念念不忘,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如临大敌么?为了救活我,光是花在我身上的珍稀药物就至少价值几千个金铢吧?再加上调用了那么多名医和秘术士,仅仅是为了捉拿一个二十年前的凶手吗?这背后一定还有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