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辛道:“当然不明白,如果你完全了解,一早就会指出,并且揭示徐灵应该怎样做。你究竟知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试得出我的刀法?尤其是我的心刀,威力究竟如何?”
梁松柏勉强找出理由道:“我对武功不大内行,所以不知道心刀的详情秘要。”
小辛道:“那么我告诉你,心刀威力来源只不过是速度而已,每一刀速度快得可以割开空虚,亦可以切断时间之流。你说快不快?”
梁松柏深深皱起眉头道:“听来简直快得比光线还快了?”
小辛这回说的是真话,道:“当然,如果不能比光线快,何以你的法术可以遮天蔽地,使人感到伸手不见五指,使人找不到一丝光线?你能阻挡了光线却不会受伤?但我刀势一发就能刺穿黑幕?”
梁松柏骇然道:“这就是心刀?”
小辛道:“对。你用缩地之术也好,用其他法术也好,最强悍的鬼魂也好。都抵挡不住我一刀。尤其是你们两个人的右手绝对不能继续长在身上。”
强光一闪,耀眼生花。小辛的破刀忽然插回鞘内。
但插刀动作绝对不可能闪耀出照亮大地的光虹。
事实上是小辛以绝快速度劈出两刀才出现耀目强光。
梁松柏徐灵此时才忽然发觉右手掉在地上。
虽然事实上不至于法力全失。但全身本事至少失去十分七八无疑。
因此梁徐二人惊讶得不能置信地望住右膀。
断口处喷出鲜血之痛楚一时还不能使他们感觉到。好象这只是一件非真实的事。
然后两人一齐被攻心彻骨的疼痛侵袭而摇摇欲昏。
这一刹那间十殿使者徐灵忽然地恍然回悟:“原来他左问右问扯了半天,却只是想骗出应该攻击那一处部位而已。”
梁松柏也自心头灵光一闪:“原来他已晓得绝对不可以杀死我,免得我施展借体还魂重生大法。唉,他怎知道我如果不借外界刀兵之力就施展不出此法?他怎知道如果一刀杀死我之时,我肉身潜存的能力就可以瞬间全部发挥,绝对可以一举反击取他性命?他不是人,是魔鬼……”
忽然间四处明亮了很多。虽然还是很黑的夜晚。
但已远不像刚才那么黑漆,那种奇异梦魇似的压力亦完全消失。安居镇疏落灯火也可以看见了。
至少还有过百拿着兵刃的黑衣人扭转窥伺着小辛。
小辛当然很冷静镇定。既然已经一连渡过两次死亡之险。而现在梁松柏法术失效,这些人岂能起得作用?
他冷冷道:“摧锐使者出来答话。”
一道白色人影缓缓走近。
小辛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白衣人也和十殿使者徐灵一样,连头带面都蒙在白布里,身上亦是一件白袍。
他道:“在下施和山。”
小辛嗯一声,锐利目光上下打量他。
摧锐使者施如山道:“在下派人扶下梁老员外和徐灵,以便敷药包札伤势。只不知小辛老爷准是不准?”
小辛不知几时已把破刀插在腰带上,双手抓满药材。这些动作在黑暗中确实不易看见。
但几种药材都有辛浓芳香,尤其是小辛双掌一搓,药材完全变成粉末时,香气更浓。
摧锐使者施如山身子一震,急急退后两步。
小辛左手五指连球疾弹。每一下都有一撮芳香粉末劲疾弹出。指法之轻巧迅快简直叫人难以相信那是男人的手。
每一撮粉末都投入远近尸首的伤口血泊中。他此举的用意效果如响斯应立刻见功。弥漫空气中浓得使人作呕的血腥味忽然消失,反而变成说不出舒服的甜香。
小辛可以清楚看见四方过百的黑衣人,嗅闻到清甜香味之后,个个此起彼落地连连大打呵欠。然后一下子倒下一大片,人人都发出沉重鼻鼾声。
摧锐使者施如山连动也不能动,因为有一股强大可怕的杀气笼罩住他。而且他隐约感到这阵杀气并不止是刀气那么简单。好象还有别的,例如小辛奇奥精巧无比的暗器手法亦是形成杀气的一部分。
小辛说道:“我有点后悔杀死几十个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是被邪法和毒药控制。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攻击别人,亦不知道死亡之恐惧。我应该一来到就杀死你们几个人,尤其是梁松柏和你。”
施如山吃吃道:“我?我只不过是个小卒,我也是听命令行事的人。我……”
小辛接口道:“你是谁?”
施如山愣一下,终于道:“从来没有人骗得过你么?我姓尤。”
小辛道:“名字呢?”
姓尤的白衣人道:“我名叫吉祥。”
小辛道:“任何人碰到你一定很倒楣,你干脆改名为倒楣算了。”
尤吉祥居然很低声下气,应道:“是,是。如果小辛老爷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后一定改为尤倒楣。”
小辛道:“本来我以为你是李碧天呢!”
尤吉祥忽然有点激愤,道:“你只知道有个李碧天?我是大毒府掌门,身份和本事都不比李碧天差。”
小辛道:“失敬,失敬。既然你敢不服气李碧天,当然也是毒教一流高手。老实说你用圣贤迷上乘秘传毒功使这许多人丧失了善恶是非的辨别力。而梁松柏则用邪法使他们不知道畏惧只会拼命进攻。你这一招的确有资格跟李碧天比划了。”
尤吉祥大惊道:“你……你怎知我秘传无上毒攻的名称功用?”
小辛道:“因为我是魔鬼,很多人都这样说的。其实是因为我认识大自在天医李继华。不过他也不过是一片落叶罢了。”
尤吉祥跟别人一样,一点也不明白落叶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知道大自在天医是近百年来天下第一名医国手。他可能不会毒功,但一定会解毒。亦一定知道很多很多毒教的历史源流和秘密手法。
无怪小辛一下子就知道他不是摧锐使者施如山。也无怪他一举手就破去圣贤迷无上毒功。唉,这个人究竟还有多少惊世骇俗本领呢?
小辛又道:“你如果不甘自杀,那就出手吧。不过你最好记着,你自尽可以立刻死亡,可以立刻解脱。但如果我一刀把你劈成两片,你练毒多年,功力深厚,比百足之虫还厉害,你两片身体还会有无量痛苦,要很久才真正死亡。你自己选择,我不勉强你。”
尤吉样简直无法招架。这个敌手一切都清楚了解,连毒教高手死亡时巨大可怕痛苦也知道。
当然这只是指遭到刀兵之劫,伤势绝不能医治而肉体各部分生机仍在。
由于炼毒日久,所以每一点肉体组织死亡时都极痛苦直到全部死亡才停止。
这种过程可能拖上三两天之久。
所以他们宁可服下专门克制自己的毒药,以便立刻死亡、立刻得到解脱。
尤吉祥俯首考虑,不时叹一两口气。
小辛居然不催促他。却偶然从背后包袱抓出一些种类不同的药材,双掌一搓便成粉末。有时甚至会冒出淡淡的青烟。
最少已超过一盏热茶之久;小辛打破沉默,道:“尤吉祥十八层地狱可以算得是毒教无上功夫,你已经施展了十二层之多,虽然还有一种,但我看可以到此为止,我决定不等候了。”尤吉祥笑声很惨淡,道:“小辛,世上有没有人可以击败你?”
小辛道:“当然有,不过我懂得很多,所以能够事先趋避危险,我永远保持主动之势,所以进退自如,而最重要的是我的对象不是人类,所以我个人的失败死亡根本微不足道。但如果我能够胜利,这意义之伟大,影响之深巨就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尤吉祥大声道:“请告诉我,你想击败的对象是谁?”
小辛道:“命运!或者你可以称之为极限,因为命运总是以极限之形式、境界表示出来。”
尤吉祥忽然笑道:“我快要去了。但我仍然忍不住要告诉你一句话。我这句话就是:你疯了!”
他嘴巴一合拢,立刻变成蜡人一样苍白僵硬,也像站不稳的蜡人笨拙倒下。
我可能真的疯了,小辛举步向安居镇行去。
我有好日子不过,偏要想尽法子跟自己过不去。如果不是疯子,谁肯这样做?
房间很宽阔而且明亮,一头摆着一张云石圆桌,六张靠背椅厚软垫子上都有人坐。除了花解语等三女之外,就是李碧天无嗔上人和小郑。
另一头两边墙壁各角有一排壁柜,本来散发出各式各样药材味道。但后来墙有一个大火盆点燃之后,全室弥漫着清爽而又甜美的香气。
圆桌上有酒,还有五碟热腾腾的小菜,一个大冷盘是熏鸡和酱牛肉。
李碧天道:“我保证酒菜都不会有问题。但我却不敢保证这是不是我们最后的晚餐。”
绿野的筷子像她的人一样敢作敢为,最先落在盘碟中,连吃七口,又干两杯酒。才道:“有你保证还怕什么?”
其他的人也不觉被她豪情所夺,先后动筷及互相敬酒。
绿野又道:“最后的晚餐是这一顿抑是几十年后的那顿,其实有何分别呢?”
最想不到的是小郑居然最先答嘴。他还苦笑一声,道:“大有分别。姑娘,大有分别。”
绿野道:“你告诉我吧,分别在何处?”
小郑道:“蚂蚁尚偷生。能多活几十年总是好的。”
绿野道:“当然,但如果要你不死不活地捱日子,或者必须与相爱之人分离,过着孤独凄凉的日子。更说不定要跟一个你绝不喜欢的人一齐过这几十年。你怎么说?”
小郑吃一惊,喃喃道:“不至于吧?命运会那么残忍无情么?”
无嗔上人道:“嘻哈,我很羡慕你。”
绿野扶了一大块狮子头放入美丽嘴巴内,才道:“为什么?”
无嗔上人道:“因为你的人生似乎很单纯,一加一等于二,二减一等于一。但别人却没有这种运气。因为不恨并非等如爱,不活并非一定死亡。你可以不恨不爱,可以既恨又爱。你也可以不死不活……”
绿野道:“这种话你跟小辛去说,别找我。”
她拒绝得干脆俐落,根本不需思索,好象她天性就是如此。
花解语温柔地接上问道:“如果人生的一切,甚至本身都是模棱两可,那么探究与否,又有何区别?”
绿野不经思索就回答,可见得这答案必已早有,看来很可能也来自宋妈妈。
她道:“不探索不反抗命运的一切安排是弱者。敢探究敢反抗是强人。”
花解语道:“但不论是弱者或强人,仍然是傻瓜。既然如此,区别何在?”
绿野道:“不知道。你最好问问小辛。他是强人傻瓜。你一定是弱者傻瓜。”
她的话一针见血。花解语的确是弱者,因为她似乎既不敢亦没有兴趣反抗命运之安排。例如她中了迷情孤独蛊,她居然仍很泰然自若淡淡地随顺命运。从来没有露出过挣扎痕迹。
无嗔上人道:“人生中种种矛盾唯大智慧者能统一无碍。所以并非举世之人皆是傻瓜。这些看法在佛经中原是很浅的道理。唉,可惜我向来不大留心从不去研究……”
绿野道:“阎晓雅,你吃得不多,话根本没有讲过。难道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阎晓雅清丽绝伦的脸庞上,浮起淡淡笑容。终于开口说话:“我没有意见,因为我是弱者,弱者向来没有资格说话。”
这话出自她口中,似乎比别人更能引起同情怜悯。尤其小郑眼睛都发直了。
绿野忽然大声道:“酒菜都吃够了。李碧天,告诉我,你怎肯做梁松柏的爪牙走狗?”
她已站起瞪大眼睛双手叉腰,一望而知她不得到答案的话,绝对不会罢休。
李碧天讶道:“绿野姑娘,每个人都有苦衷有秘密,我为何一定要告诉你?”
绿野声音更大,理直气壮地道:“因为你不同,你绝对不是他们那一类人。”
李碧天啼笑皆非以及求救地望望别的人,但当然没有人肯挺身替他说话。
绿野挺胸叉腰眼睛瞪得更大,道:“快说。李碧天,为什么?梁松柏算老几?”
李碧天居然被她迫得很为难很可怜的样子,张口结舌竟是答不出一句话来。
房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头戴儒巾身穿天青长衫。天气虽然已有寒意,但他手中仍然拿着一把雪白鹅毛扇。
此人也长得很清秀,面皮白净。衬以长衫羽扇的打扮,真有儒雅风流味道。
他在众目惊讶注视下走入房间。锐利而充满自信的眼光逐一瞧过各人,才道:“是我。李碧天是为了我不得不帮梁松柏。”
绿野声音居然比刚才还大,叫道:“你?那么你又为何要帮梁松柏?你跟李碧天是同一类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青衣人愣一下才喃喃道:“你虽然很凶,却凶得可爱。”他眼光对准绿野,刹时已迫得绿野连连眨眼。他好象有极大魔力,很快就使绿野不再瞪眼叉腰,甚至坐回椅上。
青衣人这时才道:“我不是好人。我外号恶仙人,花解语一定可以帮我证明身份。”
花解语温柔地道:“你何以会在此地出现?你何以会帮助梁松柏?你何以认识严星雨?”
她虽是询问却也等如证实青衣人是恶仙人韩自然了。
恶仙人韩自然道:“花解语,我发觉忽然跟李碧天一样陷入尴尬形势中。你的问题我非回答不可么?”
花解语道:“一来还是绿野那句话,你跟别人不同。别人就是指梁松柏甚至严星雨。二来我们既然在你掌握中,既然已是最后晚餐。你又有何理由不敢回答呢?难道我们临死前小小的好奇心也不肯给我们满足么?”
韩自然摇摇羽扇。但动作不够潇洒。花解语声音很温柔,说话亦完全是哀求式。
可是威力却有如用刀剑顶住咽喉,使人不能逃避,不能拒绝回答。
房间内没有一个人作声,陷入胶着尴尬的寂静。
过了好一阵李碧天才喃喃道:“其实我本人亦想跟小辛较量一场。就算没有韩自然,我可能仍然会在此地。”
花解语以沉默固执目光望住韩自然,丝毫不肯放松。
韩自然忽然大声道:“你的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人人都多少露出失望神色。
房门口忽然有人接口说道:“我可以回答。”
此人衣服剪裁适体,质料华丽。看来不会超过三十岁。清秀白皙的面孔漂亮之极。
虽然房间里有三个当代绝色美女,可是他那种后红齿白眼睛乌亮的漂亮法,一点不比她们逊色。
他腰间有一把绿鞘窄细长剑,用一只比柔荑还美丽的手按住剑柄。姿势潇洒悦目极了。
房间内连韩自然在内共是七人,见得此人出现走进来之时,没有人不是惊讶瞠目呆呆望住他的。
不过惊讶瞠目发呆的意思大有分别,像韩自然无嗔上人阎晓雅是一种意思。
他们除了惊讶之外,眼中还透出一种不易形容描述的味道。小郑则除了惊讶外,另有抑制掩饰不住的嫉妒之意思。
只有花解语绿野李碧天是比较单纯的惊讶,因为这个男人实在太漂亮了。
你一定想不到竟然会有这许多种不同的惊讶存在于世上。此外,这个漂亮的人居然能使得美女和高手们个个都变颜变色,亦是一件叫人很难相信的怪事。
即使是近来最轰动江湖的小辛,大概也办不到。
他那对乌亮得好象有会讲话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面孔,也跟每一个人微笑点头招呼。
他微笑的样子更好看,那种味道比温柔的花解语更温柔。使人心跳的眼睛不时闪出代表狂野的光茫,却又比绿野更野。
之后,房间内展开一些奇异的迷离莫测的对话。
他站在房间中心,单止看他所占取的位置,已经显示出他是中心人物,而且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也一定是中心人物。
他最后望的是绿野,似乎微感意外地挑一挑眉头。这表情也好看之极。
他用低沉声调说道:“你一定是绿野,你比从前美丽得多了。”
绿野道:“我见过你,在宋妈妈那里,原来你那时嫌我不够好看,所以没有选上我!”她向来就是这般坦白,在宋妈妈这个名鸨那儿碰面的场面,以及男人为何而到那儿去都不问可知,换了别的女孩子,绝对不肯当众提及。
但绿野居然又道:“我不知道这是幸或不幸?因为如果那时被你看上的话,我一定会被你迷死,相信直到现在仍然是你的奴隶,但也许被你迷死却又很刺激、很快乐……”
世间的得与失原来就永远弄不清楚,原来就没有确切的定义。
他微微而笑,面颊和嘴唇好象更红,衬以雪白齐整的牙齿。绿野果然没有讲错,他真可以迷死任何女孩子甚至男人。
他眼光转到花解语面上,柔声道:“听说你很不幸,告诉我,是不是很不幸?”
花解语轻叹一声,道:“是的。”她本想说:“难道你不知道?”却终于咽回。
他又道:“你想是不是因为恶仙人韩自然的诅咒呢?”
花解语露出苦涩笑容,道:“当时你叫我去见韩自然,莫非要他诅咒我?”
他摇头道:“当然不是。但他一定是见不得美丽女孩子,因为他不能忍受美丽女孩子不属于他而落人别人手中,所以你才变成永远不会落在任何男人手中的美丽女孩子。”
花解语轻轻的叹息。他又道:“这种事情从前也发生过,三十年前有个外号温柔乡的女孩子,名字叫水柔波,她是天下公认第一美人,她也不能属于任何男人,直到现在她仍然不属于任何男人。”
绿野看见花解语软弱地低下头,当即大声道:“喂,你为何针对我和她?你不认识阎晓雅么?你为何不跟她讲话?”
他道:“我只有一张嘴巴,所以只好一个个来。况且阎晓雅情况特殊一点,她比你或花解语都不同。”
绿野哼一声,道:“她不见得比我们好看到哪里去,她跟我们有何不同?”
他笑一笑,道:“当然不同。你很美,却很野,像已伸出尖爪的猫。花解语也很美,但已不属于这个人世。至于阎晓雅……”
他忽然转眼望住小郑。小郑马上转开目光,不敢瞧他。
他又道:“阎晓雅也有猫一样的尖爪,但永远隐藏在掌内。她也很温柔,地用一层薄霜做外衣。如果我要一个女人,我会要她。可能我现在就要她。阎晓雅,你同意么?”
阎晓雅点首道:“同意。”
他忽然又问道:“小郑,你呢?”
小郑尽力隐藏起他的表情,苦笑道:“你和小辛说什么都行,我算得什么呢?”
他第一次皱起眉头,第一次微露受到挫折神色。冷冷道:“小辛也一样?”
小郑道:“事实的确如此。而且如果我是女孩子,实在不知道跟随你们哪一个才好。”
他忽然恢复笑容道:“我不否认小辛果然有资格。幸而除他之外倘有任何别的人,包括连四在内。天下也再没有别的人……”
绿野大声道:“连四也不错。但你为何特别提起他?他现在怎样了?”
他口中啧啧两声,道:“看来连四果然也有一手。绿野你很记得他么?”
绿野道:“当然啦,他是我未婚夫。”
他笑道:“好,那么我告诉你……”
这时却连阎晓雅亦微微侧头竖起耳朵听。
他道:“连四前两天跟我较量过,当时还有飞天鹞子吴不忍在场。我们打得很公平,以一对一。我的芳草剑刺中他……”
绿野她拍一口冷气,道:“严星雨。连四难道也像上一次那样,任你刺中他而不拔刀还手?他竟然不敢拔刀么?”
阎晓雅耳朵似乎竖得更高。
这个人原来就是烟雨江南严星雨。他道:“不。他使出家传的拔刀诀。拔刀快的确名不虚传。我再说一次,拔刀诀的确名不虚传。”
绿野忽然尖叫一声,跳起身却被花解语一手拉住,才没有向严星雨冲去。
当然人人都知道都了解绿野的想法和心情。乃因为严星雨拼命夸赞连四拔刀诀,但严星雨本人却丝毫无恙出现此地。则那一项拼斗结局已经不问可知。绿野为了连四生死而着急失态,自是人情之常。
严星雨又道:“我中了他一刀,虽非致命部位却也负伤很重。”
大家都不作声等他说下去。那连四的结局当然是死亡,人人皆知。现在只不过等他亲口宣布而已。
严星雨又道:“连四也中了我一剑。我用的就是这把芳草剑。但他伤势虽然不轻,却也不比我严重。所以他现在是死是活,连我都不知道。”
仍然是绿野问道:“你说你伤得比他严重,但你现在看来好得很,比最健康的人还健康,而你却又不知道他的生死?为什么?又为什么你伤势好得那么快?”
严星雨笑一下,那笑容漂亮的连男人也为之目眩神摇。
花解语有点像自言自语地道:“奇怪。实在很奇怪。有时你很潇洒,风度绝佳。但却不是这种漂亮法。我敢担保绝对不是。”
严星雨笑容未敛,道:“我是杀不死的。我有身外化身,连恶仙人韩自然也远远比不上我。所以我可以来到此地,而连四爷死活尚未分晓。”
如果他真有身外化身,当然就解开了重伤忽愈以及变得出奇漂亮,跟另一个形象味道完全不同的疑问了。
严星雨明亮目光投向无嗔上人,忽然面色一沉,露出很生气样子。道:“你答应我什么事情?你自己还记得?”
无嗔上人面色变得苍白,呐呐道:“记得,我怎会忘记呢?”
人人这时才知道原来无嗔上人本是烟雨江南严星雨方面的人,并不是小辛的朋友。
但无嗔上人何以又变成小辛朋友?何以又来到安居镇出手帮助花解语等杀鬼脱困?
严星雨生气得几乎要像女孩子跺脚,道:“好呀,既然你记得,你保以不但没有把小辛头颅拿来见我?反而帮他跑来此地胡闹?还把梁松柏的二公子杀死?”
无嗔上人稍稍恢复镇定,道:“我事前完全不知道此地与你有关啊!况且梁松柏对我也很不客气,甚至要取我性命。”
严星雨怒道:“取你性命就取你性命,难道你的命很值钱?你死了有什么关系?”
他简直像女人撒泼的那种蛮不讲理的样子。而无嗔上人居然陪笑连连点头应是,好象他的命果真很不值钱一样。
严星雨重重哼一声。忽然改变对象,望住李碧天,道:“你因韩自然之故才帮我么?”
这话里面有骨头,人人听得出来。
李碧天微笑道:“你别生气,我对付外人时不得不这样说而已。”他声音温柔得好象对世上最美丽的女孩子说话一样。
严星雨瞪着的眼睛忽然透出柔和、充满感情的表情。他道:“那很好。如果你不是这样,我会忽然发现不能相信世上任何的人了。”
李碧天声音仍然十分温柔,道:“你放心,我总是会帮你的。”
严星雨那对充满柔情密意的眼睛,转到韩自然面上,说道:“小辛就快来到,你们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