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不会是他杀。”史荆飞首先打破沉默,“一是左右邻居没有听见过打斗的声音;二是家里的物品一件没丢;另外,黑道上的人习惯了作案,自杀的现场应该会布置得更形象逼真些。”
史彤彤在这一瞬间几乎肯定了父亲的光明磊落。她相信,如果父亲是凶手,一个正想四处寻找替罪羊的人,不可能轻易就否定别人的罪过。徐泽如沉思着,他将头套起橡皮套,双手高举竹棍,立即发出喘息的声音:“的确有令人胸闷、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史彤彤睁大眼睛,看着徐泽如的举动,神使鬼差般,她想起了去南京时,母亲在机场的轻微叹息:“彤彤,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唉,人就活一个口气,有时候一根头发就会要了人的命。”
“也许我妈就是自杀!而且我问过给妈洗澡的顾嫂了,她说我妈的颈下有一条浅浅的红色勒痕,胸口也有淡淡的小块红斑点。我想,当爸爸去了青龙湖干休所以后,妈妈很难过。所以,她选择了放弃,一了百了!”
是么,是么?彤彤的分析不无道理,可是,在海边面对章华熙的指责,史荆飞为什么保持沉默?徐泽如载着一身轻松的史彤彤回家时,他的脑海里仍然蹦出一些疑问。而史彤彤在得出父亲不可能是凶手的结论时,连日来绷紧的神经终于释然了。回家后,彤彤经过楼梯间时,杂物间的门缝里微微透出来的灯光像给杂物间的大门镶上了一道金边,神秘而诡异的感觉,一丝不安猛然掠上史彤彤的心头。
处于惊慌失措状态的父亲,为什么能将当时的每个细节记得如此清晰?他所言及的到底是因为真实的场景令他刻骨铭心,还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婆婆和父亲为什么会一前一后到达雀儿崖?她到底是不放心母亲,还是担忧父亲?母亲外柔内刚,因父亲“双规”承担不起生活的重压而自杀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如果母亲确凿是自杀身亡,那么到底是何因?如果母亲是他杀,深入简出、低调内敛的她,到底是何种事因让人恨她,恨到了须置她于死地而后快的地步?
史彤彤沉思着,沉重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诡异。卧室里飘出来明丽的灯光,晚风舒缓地徐徐吹来,窗纱飞扬。
“局长日记?”史彤彤迫不及待地在电脑桌前坐了下来。
“看看,咱爸的形势好转,网友的言论没有先前那种‘这样的局长拉出去枪毙一百遍都难解心头之恨’的偏激语言了,反之,有人开始怀疑起这些帖子的真实性。”
史彤彤点到帖子的最后一页,只见一则回帖道:“矿业安全监察局局长史荆飞的软禁被审,真是值得玩味!没有网曝‘局长日记’之前,史荆飞在云海,特别是在他曾经工作过的雀儿崖,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有头脑、肯实干、廉洁的人!怎么虚构的网络就颠覆了他以前的形象而让他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了呢?这些爆料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也许是现在的爆料趋于理性,没有原来劲爆,也许是现在的文章失去了原日记的文采,追帖者的队伍没有原来那么庞大了!”徐泽如道。
是啊,纵观日记,尽管期间出现过“三色草”等诸多人物,但从字里行间能够发现,前后的日记明显是两个不同的人写的,前者的呼声出自肺腑,后者仅仅是出于理智的思考,缺乏感染力。到底是谁一手炮制了“局长日记”,又是谁在为史局长辩解?
“姚副市长今天上午让我去她办公室,让我去文柳矿区、爸的单位等地儿调查整件事情。”史彤彤说。
“彤彤,这是天意!我想你介入了爸的工作环境之后,应该很快能悟出妈的真实死亡原因!”徐泽如在怔愣了一瞬后,意味深长地盯着史彤彤。
3
史彤彤在省矿业安全监察局兜兜转转了好几天,看到的,听到的,无一例外地都在为他们的史局长大唱赞歌。即使是戴局长,也为史荆飞唱起赞歌来:“史局长啊,人真没啥可挑剔的,业务熟练精通,舍得在行业里付出和钻研!将脏、乱、差的矿业界,完全整顿好了,也就只有他一人能做到这一点啊……”
史彤彤盯着戴局长,想从他的面部表情发现一些端倪,以辨别这些话的真假——是因为她是史荆飞的女儿,所以才对她讲违心的话?还是,他真的觉得史荆飞为矿业做出了贡献?
“哪座矿井如果通风不够,会引起瓦斯爆炸;哪座矿井如果不这样搭建挖掘,会塌方;哪些矿井存在透水险情……嗨,他像长着火眼金睛一样,只要他能下井探视一番,一说一个准儿。”戴局长将一份资料推到彤彤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他近五年的工作记录:全年监察矿井305次,查处各类违法违规行为1764起,制作各类执法文书1277份,实施经济处罚107次,罚款1604万元,罚款收缴率为100%;排除各类隐患险情287次,为国家挽回经济损失近两个亿……”
“哦,这么说来,好像你们局完全可以给他开一次轰轰烈烈的表彰大会。”史彤彤潮润的双眸焕发着自豪的光彩。
“他善于发现问题,总结经验。就凭他针对矿区的优劣势,制订了近两千条《安全采矿》规则,使全省矿灾连年下降20个百分点,就是当之无愧的煤矿卫士。”戴局长叹了一口气,“唉,近年来矿业界暗藏的巨大经济收益使大大小小的不法矿商群起而攻之,采取打游击的方式,屡禁不止。不然,文柳特大矿难压根儿就不会发生……”
史彤彤离开矿业安全监察局时,看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突然觉得这个单位好像是矗立在纷扰尘世里的一座堡垒,将外面的所有风雨挡在外面,在问心无愧的宁静中努力地管理自己,使业绩焕发出最大的光芒。史彤彤翻着手中厚厚的资料,尽管这些都是一串串枯燥无味的数字,可是每个工作人员的下矿次数、排险数据、罚款上缴数额都让彤彤觉得惊心动魄。在简单的数据背后,往往拯救的是大片的绿地和鲜活的生命。
史彤彤决定去文柳矿区采访之前,习惯性地事先备了一份当地的现状资料,在车上她便琢磨起了那些资料。很快,她的心再一次被一串串数字揪紧——
根据最新核实的数字,文柳环岛发生爆炸事故时,井下共有108人,因矿主深夜组织人工挖掘,108人全部被困井下。经过全力抢救,井下矿工有68人获救,40人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
从这些报道中,史彤彤得出了以下结论:父亲史荆飞的确曾参加过这次救灾活动,并且组织得力;此时的文柳一定处在一片愁云惨雾、人仰马翻的悲啼之中。毕竟,那是40条鲜活的生命!
史彤彤隔着玻璃,盯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影。白色沙漠上一株株刚栽种的绿色生命在苍凉无边的凄清幻景格外耀眼。
“我说是谁这么大的架子,居然坐在车上观风景,而不下来搭把手。”戴着工地帽的蓝芝芳浑身透着一股干练劲,看见彤彤来了,她忙不迭地跑了过来,“下车吧,史大小姐。”
“是你?蓝姨怎么也在这儿?”史彤彤走下车,跟随着蓝芝芳的脚步,走向一群正在搬运石灰的男子汉。
“一石二鸟!”蓝芝芳说道,“既为见证灾难面前一个人所产生出的价值,也为调查你妈死亡的真正原因——谁叫你开出的价是那么诱惑人哩!一栋别墅啊,一个大院啊!”
蓝芝芳夸张的自嘲让史彤彤脸颊绯红:“蓝姨,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矿区就赶跑了死亡的阴影,焕发出新的面貌,恐怕不是一人所为吧?”
“那是自然,可也要看主事人的风采了,就像现在高科技的核心竞争一样,虽然人人都有一颗不甘沉溺的心,可没有关键性的人物指导,终究也就是一群无头苍蝇。”
“嗯,这倒是真的!”史彤彤看着洒脱的蓝姨,问道,“是谁这么有魄力,能这么快就组织起了这样的一支队伍呢?”
“哈,今日矿灾的弥补措施可非往日可比。知道吗?这些大量的石灰和珍贵易存活的树苗,都是许多矿主不惜一切代价,一掷千万金,从全国各地调集过来的。”
“是吗?在灾难面前,他们终于有所醒悟啦?看来,他们并不是一群只会挖洞的猪脑,也懂补救措施啊。”
“哼!补救措施,可不是矿主们出的,他们只是依以往的葫芦画画瓢而已!”
“怎么……”
“早在四五年前,这儿被非法矿商东一榔头西一吊车开采得不成样子时,史局长——”说到这儿,蓝芝芳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盯着史彤彤,“也就是你爸,早就建议过要用石灰填矿,覆盖所有矿物质的有毒元素,要加大植树造林力度,将这片白色的荒漠恢复成一片葱绿的森林。”蓝芝芳指着不远处的一道堤坝,“史局长每次来这儿,每次都提醒说要植树,要植树,不然水灾一触即发,将会给文柳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可当时就是没有人听,没有人行动,该砍的还是砍,该挖的还是挖,这次矿难出现后,人们才开始警觉。”
“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举措,但不是全部。”蓝芝芳看着沸腾的工地,“最重要、最核心的一点,是矿主们这次积极而主动地实施史局长的环保理念,舍得出资,舍得出力,舍得出法子!”
“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下子变得这么积极主动呢?”
“我想,能将史局长早几年的管理理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运转起来的,一定是他——”蓝芝芳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章华熙!”
“什么?”史彤彤惊讶万分,“可章华熙已经死了啊!他生前只想着破坏,只想着谋求最大利益,总不至于死后他内疚的魂灵真的会来弥补他此生的过错吧?”
“怎么不会呢?”蓝芝芳看着史彤彤,“在雀儿崖埋葬你妈的椰林一带,有许多居民都发现了‘野人’的踪迹……”她的确定背后,显然花费了大量的调查取证时间,至少是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
史彤彤的思维瞬间盛放,依据徐泽如的描绘,章华熙连车带人一同跌入了深海,可是现在蓝芝芳的说法又将她之前的推断完全推翻了,难道……
“你的意思是,章华熙并没有死?”
随着史彤彤给出的答案,散布在蓝芝芳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浓,“真不愧是史荆飞和朱韵椰的女儿!说说你的推断。”
“第一,据我老公的描绘,章华熙驾驶的车是翻滚着一步步跌入海中的,并不是从垂直的高空直接下坠。那么在这个过程中,玻璃窗必定会有所破损,车子在坠入水中时,还会有空气入内;第二,章华熙是土生土长的雀儿崖人,懂水性,也知道如何在车内躲避车体翻滚时的凶险。”史彤彤知道蓝芝芳手中掌握的证据会比自己多得多,她只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推断,来进一步印证她的猜测,让模糊的猜测越来越清晰,让猜测的狐疑越来越趋于明朗。
果然,蓝芝芳在听完史彤彤的推断后,当即作出决定:“走吧,我们直接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史彤彤有些许迷惑,但随即反应过来,“去雀儿崖?”
“对呀!”蓝芝芳点着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记性,忘了你的家在云海,雀儿崖应该是你的故乡。”
“蓝姨别这样说!我想通过这段时间与你们的接触,我发现我的根还是在雀儿崖,我的家还是雀儿崖!”史彤彤搀扶着蓝芝芳一同走向自己的车。
小车驶出文柳矿区的“白色沙漠”地带,阳光下娇红如火的花朵在车窗外织成一幅满目辉煌的流动画卷。
“啊,经过这样的对比,才知道花草树木所营造出的幸福感,是金钱所无法比较的!”史彤彤由衷地发出感叹,“追求片面的经济发展而破坏大自然,真是得不偿失啊!”
“我们要金山银山,我们更要青山绿水!——这不凡的人,就是具有卓越的前瞩性,能准确无误地喊出大众的心声。”
史彤彤看着蓝芝芳细纹里的诡笑,灵感一闪:“你不会又告诉我,这话出自我爸之口吧?”
“不是他还有谁?他还曾说我们一定要留些空间,宝藏要留给我们的后代去开拓、去发掘、去创造!”她疼惜的目光落在史彤彤微凸的肚皮上,“我可是为此付出过血淋淋的惨重代价啊!在贵人之前,我生下一怪胎,被众人当成妖魔鬼怪一样怀疑、诅咒,如果不是你爸请医生帮我看,得出怪胎是环境污染造成,恐怕今天我都不会坐在车内与你畅谈,而是早变成孤魂野鬼了!”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个凄清的苦笑,“人要知恩感恩。”
“所以你决定要千方百计为我爸找到一条活路,而不顾我妈的死亡?”史彤彤冷冷笑着,“忘了是谁最先告诉我,我妈死得挺离奇的吗?忘了是谁提醒我,我妈是非正常死亡吗?”
蓝芝芳并不在意,继续说着:“不,我这样说,是因为我正在一步步接近你妈的死亡真相!通过你妈的死,对于人生、人性,我已有更多的深省!”她轻轻吁出一口气。
“你是在责备我不懂珍惜与爸爸之间的亲情,固执地为母亲的死亡而想置爸爸于死地吗?”彤彤颤栗起来,“可……”
“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你和我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探究真相!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
史彤彤沉默着,她无法反击蓝芝芳的话。正在思考时,车却停了下来,蓝芝芳大叫着:“到了,到了!下车,下车!”
史彤彤从沉思中醒来,走下了车。当看到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微微有些吃惊,不明白蓝芝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看,快看下面,章华熙溺水时开的车被打捞上来了!”史彤彤就惊喜地发现,徐泽如正带着一群干警,巡视着一辆搁置在海边的黑色宝马,拍照,记录。
“车内没有章华熙的尸体!”徐泽如说,“你们看,车窗在翻滚时破裂,章华熙很有可能借助车窗逃生。”
史彤彤与蓝芝芳相视一笑,蓝芝芳暗暗地对彤彤竖了一下大拇指。史彤彤看着老公,突然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你笑什么?”徐泽如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彤彤,颇感诧异。原以为彤彤在见到这辆车时,会因为联想起母亲的死亡而产生过激行为——这也是他没有告诉她来这儿打捞车辆取证的原因。
“你是不是该去换一件干爽的衣服呀!”彤彤憋住笑意,岔开话题。
“嗨!又是风吹,又是太阳晒的,要不了半小时,自然就会干的。”
海水在车体上四散着流淌,凸起的车身部位只覆盖着一些水珠,在太阳下闪着珍珠般的圆润光泽,而撞击凹陷的部分则汇聚着一窝浅浅的海水。史彤彤看着看着,发觉破碎的最大的一块窗玻璃,正是紧贴副驾驶座的位置,而破裂的残块裂纹斑驳四散,似乎是一锤砸上去的。
“哎——你们看,这窗玻璃好像并不仅是车体翻滚时撞击的,还有人为砸破的痕迹。”史彤彤叫起来。
正在一旁热烈讨论的蓝芝芳和徐泽如听见彤彤的话,一起走了过来。
“哈,我家彤彤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一点门道来啊。”徐泽如笑道。
“那——章华熙的双手绝对受了伤!”史彤彤进一步推断道,“我们去附近的医院打听打听,看看近来是否有双手被玻璃划破的人去包扎过,这样就能确定了!”
“你为什么这样肯定?”徐泽如欣赏地看着史彤彤。
“挺简单,海底的水压大,车门不会马上被打开,而水会从破碎的玻璃窗内涌进。情急之下,章华熙会本能地用手撞击,以达到逃亡的目的。”
“嗯,有一点道理。”
“只是有一点?”
徐泽如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室里,“想想看,当时的章华熙是坐在这儿的,在车体翻滚之时,他势必会紧紧推住扶手,身体紧贴左侧的玻璃,使自己固定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里……”徐泽如边说边用肢体演绎着,“当车沉入海底,六神无主的章华熙看见副驾驶室的水朝自己涌来,会本能地……”
彤彤恍然大悟:“哦,他会本能地伸出右脚,使劲撞击车窗。”
“真聪明!”徐泽如拍拍手掌,“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你都成半个侦探了,坚持下去,真相一定会被揭开。”
徐泽如得知彤彤想留在老宅子里住几天,于是招呼着众干警坐上停在小道上的警车,呼啸而去。
“那么,蓝姨,现在的章华熙一定跛着一条腿,是吗?”警车远逝,史彤彤收回目光。
蓝芝芳点点头,指着一处悬崖:“你看,当初章华熙的车就是从这里翻滚后跌入深海里的……”
“那我们上去看看?”
“你行吗?要不,你就等在崖底,我上去一趟?”蓝芝芳紧盯着彤彤的腹部,“我可不想成为损害幼苗的千古罪人,让人家徐科长怨恨我一辈子。”
史彤彤点点头,算是应允。然而走到当口,那崖体看似高陡,实则都是许多小坡,一路还铺满了碧草和灌木,一步步抓着灌木上去,应该不会有很大危险。于是,彤彤悄悄跟在蓝芝芳身后,攀登上了悬崖。
史彤彤的双脚踏上碧草铺盖的崖坡,才发觉崖坡是那样松软。她想,难怪章华熙不会死!如果说自然界真如老爸所言,存在着神秘的自救力,那么它们为什么要让章华熙这样的人活下来,而让自己的母亲永远化成了一捧灰烬?一想起母亲,史彤彤忍不住落下的泪就模糊了双眼,身体本能地朝崖下滑去。她一惊,双手紧紧拉着近旁的一株灌木,咔嚓一声,灌木被拉断,她的身体向下滑落……
4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辉已渐渐散去。孤零零的路灯点缀在椰树宽大的翠叶间,凄清的幽光笼罩着古老而空旷的街道。
蓝芝芳扶着史彤彤,走过静谧的街道,在十字路口处拐了一道弯。
“这儿,这儿有个老中医,看这点小伤小疼,小菜一碟!”蓝芝芳看着彤彤,轻声责怪着她,“彤彤,今天若不是你妈保佑着,我一定会被徐警官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幸好崖坡托住了我,并且崖体多是绿草。想想看,我肚里的孩子都没有伤到,章华熙当然是活着的啦。”史彤彤笑着,“只是,很奇怪,我手臂和小腿奇痒无比,好难受呀。”
“所以,建议你在野外勇敢的时候,一定要穿严实一点的衣服。”
一个白发、白须、红光满面的老中医观察着彤彤的手臂和小腿上微微红肿的地方,说道:“你没事干,去爬海边的悬崖干什么?”
史彤彤惊奇地叫道:“你怎么知道呀?”
蓝芝芳搬过一张凳子,在一旁沉稳地坐下。
“大约是一个月前的深夜,有一个人来我这里看腿,他的手臂与你的症状一模一样。我一问,他说是走夜路不小心,一下滑倒在海边的悬崖。”老中医边说边开了一个药方,对里间喊着,“小凡,过来抓药。”
里面的人应声走了出来,黑瘦的脸膛,松松垮垮的马尾。“顾嫂?”史彤彤叫起来,想起她曾亲口告诉过彤彤:“你妈不像是上吊死的,倒像是被人喂了某种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史彤彤站起来,很想再问个明白。但对方拿了处方之后,很快消失在药堂后的一道暗红朱漆门内。
彤彤欲起身与对方套个近乎,却被蓝芝芳的眼神制止。
“杜医生,那你治好了那人身上的病吗?”蓝芝芳不动声色地想引老者回到原来的话题。
“其实,没有什么难的。这种生长在海边的荆棘,泥土一样黏在人的皮肤上时,当时并没感觉,可是钻进毛孔里,就会又痒又疼!”老者解释着,“只要用我开的药方洗一洗,然后擦点药,症状自然就消失了。”
“哦,这样呀!你还记得当时那个人的衣着、相貌有什么特征吗?”蓝芝芳看着老中医流露出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便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我这职业习惯,见到什么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每天来你这儿看病的人,来来往往的,你哪能记得住呢?”
“谁说我记不住?那天我正准备关店门,突然撞进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吓了我一大跳。他上身穿一件黑t恤,下身是灰色的西裤。我担心是什么不善之徒,本想让他第二天早晨再来,可对方掏出一大把湿淋淋的钱塞给我,痛苦不堪地说他用身家性命担保这钱是真的。他求我救救他,要不等到明天,他腿上的血就流光了,他人就没了。”老中医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我一看这人出手不凡,穿戴不俗,觉得他绝不是什么抢劫的不良之徒,于是就让他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