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摆摆手,哪有那个心情,你见过哪个轮船失事坠海的哥们儿还有心情弄块板子冲浪的?
面前这俩悍女纷纷伸手操起一个空啤酒瓶子,握着瓶嘴儿,一起站我面前抱肩抖腿地跟我装古惑女。我被逗笑了,这俩女孩,尤其陈吉吉那娇小身子骨装起拽来,是挺可爱的。于是接过麦克,扬头无奈看着她俩撇嘴。
莱姐递我一瓶啤酒,自己也拿一瓶跟我磕了一下,挤眉弄眼地跟我逗:“哎哎,赖宝,你唱你的主打歌吧!”
“主打?”我意外,和你很熟啊?没有过这方面交集啊,怎么还知道我有主打歌?不对……难道是……
“是啊,主打歌啊,在水一方啊!”莱姐说完,和陈吉吉狂笑,双双在沙发上滚抱一团,边打着莱姐还腾出嘴来损我,“歌唱完了别忘了再加一句我喜欢你,做戏做全套嘛。”
又是录音门事件!我预感自己要脸红,马上在脸上挤出傻笑。刚要张嘴,有手机响,是陈吉吉的。她马上翻自己的包,拿出手机接听:“喂,啊。是啊,我和莱姐在第五大道唱歌呢。是啊。啊?没有啊,就我们俩,哦好,知道了,放心吧……”挂断,陈吉吉看向我,吐了下舌头:“我哥居然问我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我心里一紧,难道莫非也许可能已然……我靠!
还没来得及彻底展开心里的惶恐呢,我的手机响了。不看也知道是谁了。
陈吉吉怔了一下,一脸紧张竖了手指在唇前:“我没说我们在一起呢啊!”
我点头,拿着手机出了包房,拐了几道弯,还是没找到清静的地方,这里到处是音乐声和鬼哭狼嚎声,环境和陈吉吉刚才接电话时一模一样,我怎么能把这谎撒圆了啊?
瞎琢磨着,手机铃声停了,我顿时如获大赦,刚喘口气,又响了起来——看来大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镇静,放松,接听,故意很大声装信号不好:“喂?什么情况?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那边先是一愣,接着语气低沉:“你在哪呢?”
“我在圆明园东门这边呢,这个ktv叫什么来着?我和以前同事唱歌呢,六个人。四男三女,今天下午打的电话给我的,都喝大了。哈哈哈哈……”
好吧,在我对着手机狂笑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犯了个大忌。说谎的人总是想把谎话说的像真的,所以总试图更详尽更清晰,一不留神就用力过猛或者语无伦次,我刚才就是。
估计大器也听出来了,阴着声音来了一句:“你也唱歌呢啊?”
这回我听出圈套了,十分聪慧地回话:“是啊,怎么你也玩呢?”
“我没,”大器挖坑失败,换了口风,语气阴沉,“你别玩了,这就回家来,我有事找你。”
我装茫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回来再说,快点儿。”
回包房,和陈吉吉与莱姐说了几句,让陈吉吉今晚别回去了,再去莱姐那忍一宿,因为我不知道回去以后,是鸿门宴还是狗头铡。看大器那个情绪状态,肯定是已经接了不该接的电话了,不知道王吹欥都和他说了啥,所以要是陈吉吉在场,于情于理,都多有不便。
这种时候就看出人品来了,刀山火海,我一人扛!
陈吉吉不知道什么状况一直追问,我谎称是付裕出了事可能需要一起商量怎么办。我说这种善意的谎言从来不红脸。嘱托了一番,毅然出了ktv,招手拦车,在上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地点。这一路回家,心中的感慨和上刑场差不多,你不要以为我在搞笑,换成侬在我这个境地,侬想想好伐?
到了家门口,长吁压心惊,掏钥匙开门。家里很静,灯火通明,换了鞋走过门厅,一眼就看见大器端坐在饭厅中央,面前就是红木长桌,长桌对面孤零零的一把椅子,似乎大概是给我准备的。
我忐忑走几步,笑着点头。大器把手中的烟放下,没笑,一指他对面的椅子:“坐。”
很严肃,我开始觉得印堂发黑,蹭着步子走过去拉椅子坐下,故作轻松:“怎么了?什么事啊?”
大器眯眼看着我,没有丝毫表情,满脸的肥肉仿佛都僵硬了,眼中闪着寒光:“是你说?还是我问。”
我这心已经皱成一小团了,但还是强作镇定,咧嘴讪笑:“说什么呀?我有什么可说的?你丫真逗!”
大器翘了一边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点点头,伸手从他身边一捡,然后摔到桌面上一个牛皮文件袋:“自己看。”
我有点慌了,哪跟哪啊?怎么还有这么一出啊?难道我还有什么机密身份被大器发现了?
纳闷着拽过文件袋打开口往桌子上一倒——照片?无数的照片!那照片上的男主角毫无疑问是我,与照片中的女主角缠绵悱恻,放荡不羁,接吻的抚摸的吐舌头的半裸的咸湿的……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女主角除了有王欥欥,竟然还有很多张是陈吉吉!
这他妈都哪来的啊?与王欥欥那些姑且算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幕后黑手偷拍的,但我和陈吉吉有过这种情趣时刻么?明显是合成的啊!
“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小弟?”大器一下提高了音量,在我抬头与其对视的瞬间,近乎残忍地瞪了我一眼。
我刚要张嘴解释,见大器又是伸手从一侧拿起了什么,直接向我指了过来——顶到我额头我才看清楚,竟是一把锯短了枪管的双筒单发猎枪!
我全身一下就凉了,一动不敢动,气氛在这瞬间完全是他一半是火焰,我一半是海水。大器就那么举着胳膊,隔着桌子拿猎枪顶着我额头眉心,我想说话,甚至想喊,但嗓子哑发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想解释么?可惜我不想听。”大器冷笑起来。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食指伸向的扳机,狠狠勾了下去!
不要啊!!
……
猛抬头惊醒,额头全是汗,感觉后背都湿透了,我站在家门口,拿着钥匙的手开始颤抖。开始犹豫要不要开门进去,万一我这一进去,发生的事和我刚才走神幻想的一样……应该不会吧?
正琢磨着,面前的门开了,大器拎着垃圾袋低头出来,猛然看见一双脚,抬头看我,惊恐地号了一声:“oh my亲娘呀!”转身往门里就跑。
本来我刚才瞎琢磨就把自己惊着了,这一嗓子把我也吓了一跳,缓过神马上跟进去:“我!我!”
大器满脸肥肉都吓失了血色了,瞪圆眼睛盯我半天,一脸受惊开始变幻成怒愤怒:“你大爷的!有病啊你!”
“我刚回来要开门,正好你出来,寸了。”我笑,看着大器这大裤衩大背心的造型,不像是会拿猎枪爆我头的意思,心里踏实许多,“靠你受惊尖叫都这么有个性啊,还中西合璧的叫法呢!”
“滚蛋!”大器瞪我,侧了身子挤过我身边,去了垃圾房。
我进门厅换鞋,自我庆幸事态好像没那么严重,但还是有些忐忑,换了拖鞋快步到饭厅桌子周围转了两圈,所幸没发现牛皮纸文件袋和短筒猎枪。
正犹豫着是坐以待毙还是先回自己房间换套舒服的衣裤,大器回来了,进来后顺手一拉门,“砰”一声吓我一抖。
我这一哆嗦,大器抬头注意我了,看我在不自然中努力装自然的别扭样,他好意外好意外:“靠你傻站着干吗呢?”
“啊?我?”我飞快分析他这话的意思,故作轻松,“靠!我这不是等你训话呢么!”
“我训你什么?”
“……我怒!不是你打电话回来说有事的么!”
“哦哦!”大器这才点头,看着我乐了一下,“对,有事,你没喝多吧?”
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鸿门宴,大器蛮慈祥的啊,挑着眉毛打量他半天:“没喝多。这么急把我召回,到底何事?”
“当然是有事了,要不你先冲个澡醒醒酒?”大器说着话,擦着我身边走向客厅,奔着茶几拿烟去了。
我开始认定,大器这般和风细雨的应该不是欲擒故纵,虽然尚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尿,但估计是我自己想多了。这么一想,我就豁然尿性了,打了招呼回房间换衣服然后奔了洗手间冲澡。
男的冲个澡比洗个脸慢不了多少,不像女孩,站在莲蓬头下像能游泳似的没完没了。加上洗头,我十分钟搞定,扯了毛巾擦着头发出来,看见大器坐客厅沙发抽烟,面前茶几上放着两瓶青岛,都已经开了盖儿了。看见我出来马上招手:“快来!酒都凉了,我这有正事和你说呢!”
我一看这情景,当即吹眼瞪胡子,擦着头发大步流星就过去了:“你玩我是吧?你这憋着还跟我喝呢,你让我冲什么澡醒什么酒啊?”
“靠,那我弄两杯橙汁摆着咱俩谈事?那像话么那。”大器反狠窥我,一指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我跟你说正事了啊!”
我顺手拿了啤酒走过去坐下,仰头灌一口,急了,赶紧拿毛巾擦沫子。
大器没理我这个茬儿,反而咧着嘴角颤着肥肉冷笑起来:“哼哼,自己就先紧张了?我倒要看看你俩还打算瞒我多久!”
大器刚刚那么问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了,我要是找理由扯借口的,势必会搞出更多的漏洞,说更多的谎来弥补,也许会把事态更恶劣化,而且万一以后这些谎圆不回来,一旦真有真相大白那天,那我和大器必然会心存芥蒂。所以这个事我基本打定主意,要是大器真的是已知而求证,我就一五一十,任杀任剐。
陈大器,爷来了!给爷来个痛快的!
抱着这份决心,整理归来又和大器斜对面端坐在客厅沙发,我不说话,他继续冷嘲热讽,说我心里有鬼才会人仰马翻。我不言语,这个时候说啥都是漏洞,应该听他说,随机应变。
“不说话是吧,跟我装是吧?”大器眯着眼斜我,“你说这事能瞒我多久啊,我早晚不都得知道么!”
我马上点头赔笑:“是是,没错没错,其实也没想瞒你,这不是怕你不高兴么。”
“我不高兴什么?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那是你俩的事!你就好好跟她弄,别给我丢脸就好了!”大器一拍沙发扶手,接着举了酒瓶子过来欲跟我磕。
我这下倒诚惶诚恐了,大器啥时候变成开明贤君了?还好好弄?难道我晚上去陈吉吉房间的事她也知道了?那他可误会大了,我还真没碰过他妹妹呢!
“别,大器,别这么说,我还真就没和她……弄过。我诚心实意地跟你说,我不是玩玩的,我也不是那种人啊。”我和大器碰酒,仰了一口。
“靠,谁说你是玩玩的了,现在没干过你不早晚要和她一起弄嘛,怎么的你还有别的想法?”
“没有!绝对没有!就冲咱俩这层关系我也不敢啊,对吧,嘿嘿。”
大器一脸阳光:“那就得了。”
我开始得意了,事实上我不敢肯定大器是不是接了王欥欥的电话,更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我和陈吉吉的事的。但照他这个态度,完全是拨开乌云晴天日了。
“呵呵,那这么说这事你同意了?”我见缝插针。兹要大器一松口,我巴不得向外宣布我和陈吉吉的恋情,谁有点幸福还不愿意到处得瑟啊!
大器愣了一眼:“我同意顶个蛋?这事得小星拍板啊!”
我蒙了一下,小星?哦,杨小星,我老板。啊?这怎么还关他的事啊?他最多是我老板,又不是我君主,莫非还要给我赐婚不成?
大器挪着大屁股往我这边坐过来,探身搭住我肩膀:“你意什么外啊?我才应该意外呢,在小星办公室我看见档案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彻底迷糊了:“你说的是……”
“还装!你和陈吉吉肯定早就知道!”大器咧嘴笑,笑出一副沧海桑田的模样,轻轻摇头,“哎呀,我就奇怪了,你说,这是你们蓄谋已久呢,还是世界太小?”
越听越不对了,我得迂回着问问:“哎,你说在小星那看到的档案,都什么内容啊?”
大器一听,眼睛就亮了:“我靠!不看不知道,这莱恬恬的背景吓死人,她老爸的资产估个数,绝对超过精子库里的精子!大家族啊!这莱恬恬也了不得,留学回来后人家压根儿不啃老,自己弄广告公司,又办杂志,办火了就转手,又跑外企打工,咱们这样的还劲劲儿的实现理想呢,人家是拿理想当乐趣玩呢……”
我听得五官全部张开,直直看着大器,好半天才缓过神,摆手打断他:“等会儿!你说的是谁?”
“莱恬恬啊!靠,就是那天吃饭你和吉吉带过来的那个莱姐!”大器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声音高了何止八度。
“莱姐?她怎么了?”
“你逗我玩是吧?那个莱姐不就是小星聘来的杂志总编么!”
“……啊?!”
大器还在那边滔滔地白话着什么,我开始听不进去了。
实话说这消息真是把我惊着了。短时间内真是转不过这个弯。那次相识后一直莱姐莱姐的叫,还真不知道她本名,没想到这次是知道了,又一下子知道得太多了,就在一个多小时前还跟我一起喝酒唱歌的莱姐,竟然会是我以后的顶头上司?太难让人接受了。
而且,这事儿陈吉吉也知道吧?合着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虽然可能只不过是个恶作剧,但这会儿我这心里还是充斥着强烈的被涮感。
最让我郁闷的,是原来和大器聊了半天,觉得眼前全是曙光的时候,猛发现原来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之前的喜悦荡然无存,差一点点浮出水面的奸情瞬间又沉入海底。
“靠,你不知道啊?”大器也明显看出我的惊讶不是装的。
我木木摇摇头,心中百感交集。
大器伸出猪蹄杵了我一下。“完了,我还泄密了!我还以为你和陈吉吉合伙瞒着我呢!”说着话,他脸上的笑容一定,开始慢慢收缩,转向我,“哎不对啊,那你刚才跟我聊的都是什么啊?”
我摆摆手,眼神还有点发怔。
“少来!你压根儿不知道莱恬恬是总编你跟我聊这么半天?你是当成啥事跟我聊的?如实招来!”
“真没。”我还在回味无穷中,还在分析莱姐当我领导是福兮祸兮。
“我还就不信了!我今天非让你说实话不可!”大器站起身,开始假装撸胳膊,然后在我面前挥胳膊,“看!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你再不说实话,我揍你个丰乳肥臀!”
“朋友,你就不能在我心里,给我留一块属于自己的绿洲么?”我做深情状,拉大器的手,小心试探,“哎,今天你没接到什么异常电话吧?”
大器疑惑:“什么意思?哪有什么电话?你到底要跟我玩多大的猫腻?”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我这不是夜观星象,觉得你马上就要春天来了,一只大男往艳飞……”
“还让子弹飞呢!你又想拿小天儿转移话题吧?”大器瞪眼睛,琢磨两秒钟,猛想到什么,“哎不对,莱恬恬是主编,难道我妹也知道?你们俩私下串通好的?”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吉吉还真就不知道,我们俩怎么可能背着你私通嘛。”
大器点头笑笑:“我就说么,你丫跟我妹比我跟她还好?这不是开玩乐呢么。”
闻言,我当即决定趁热打铁:“我在你眼里怎么就这么不堪呢?你说说我跟吉吉差几个档次啊?怎么就配不上?”
大器继续笑,拿酒碰我手里的瓶子:“急了急了,我不就是说说么,谁说你配不上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行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哎你这话我不爱听!怎么我就配不上你妹了?”我抓把柄。
大器瞪眼:“配得上也不许上!”
“好好,不上不上。”我也笑,“上了也不让你知道。”
大器一听,直接放下酒瓶子站起身,摆出个虎爪拳的功夫架:“你敢!”
“哎呀嗬?怕你啊?”我也起身,摆出螳螂拳招式。
僵持。
双方一脸凶险,寸步不让。高手对决,瞬息制敌。
突然——
“抓奶龙爪手!”
“猴子偷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