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一开始就和伏黑甚尔暗中交往、把零引向和□□的冲突,迫使他和□□对立的,以及引导着夏油杰做出叛逃和强占盘星教地盘的……也都是费奥多尔。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黑宫星说不震惊是假的。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费奥多尔居然做了那么多吗?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还是说只是参与了一部分,实际上另外一部分有其他人的参与……
黑宫星想了很多,但最后最多的却是不甘心——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有关注着对方的动静,也不是没有调查过,但最后的结果都没有显示费奥多尔利用了黑宫家,他的行动也基本在在可控范围呢……
啊,大概就是这样,他的性格中的自以为是,也被费奥多尔利用了吧。
黑宫星心情复杂地站在门前,又想起了那一次和九十九辩论时费奥多尔的可以引导和熟练……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和夏油杰道歉,因为他的原因吸引了费奥多尔,最后被引导着走到如今的地步。
但他很快就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夏油杰现在需要的不是道歉——甚至说他的态度不能有一丝的退让和被动,只能比费奥多尔的手段更加强势、态度更加主动而且强硬,来“强迫”着、要求夏油杰回到高专。
他要为自己的傲慢和懈怠付出代价,也要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全部内心,绝对不可以在这样被动地被保护着、被引导着下去了。
他要正视夏油杰,然后改变夏油杰。
他要改变自己过去的信念,去干涉甚至说扭曲一个人的信念以及未来,并且对此负责。
“……”一想到这些,黑宫星就觉得自己要推开这扇门的手无比沉重,甚至开始发抖。
他真的要做这些吗?
他内心真正的想法真的是这个吗?
……夏油杰做了这么多和他的信念背离的事,他还要为这个人搭上自己的信念甚至一神吗?
一瞬间,黑宫星的脑海里回忆起了许多画面。
最早是他们初见时,夏油杰面不改色吞下咒灵球时他的震惊;
然后是刚刚到高专时,夏油杰脱下的还残余着那个自己温度的外套;
再之后,是因为阿啾的事决心要成为咒术师拼命努力之后,对方的温馨提醒和友善帮助……
度过一了帧帧平淡却温馨的日常之后,黑宫星回忆起的第一件事,却是在星浆体事件中因为受到了五条学长的打击,他无意中忽视又下意识记住的那时的夏油杰。
在星浆体事件之后,因为要一起在伏黑甚尔手中训练,他和夏油杰的关系几乎到了最亲密的一段时间。但即使是那样,他也是在不断忽视着对方的心情,只关注着对方实力的成长,然后不断努力追上去。
一直到了九十九由基的出现,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曾经温柔指导自己的学长变了。
但他发现对方的脆弱和不安,生疏而真诚地安慰着对方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带着一种新奇的感受;在尝试着为自己的前辈分忧解难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心满意足的?
带着夏油杰一起为津美纪过生日的那个时候,保护着惠的时候,他有看到夏油杰的表情吗?
——看见了,但是并没有在乎。
在和九十九前辈辩论,大谈特谈否定着夏油杰的思想,最后告诉夏油杰他会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有真的在意这件事吗?
——承诺是认真的,却只是单纯的表示站在他的立场上。
去横滨救下银但受伤之后,他被夏油杰斥责着关心时,他承诺不再冒险的时候,他有做到吗?
——没有。
在旧山村的时候,夏油杰态度明显不对地安慰着双胞胎、最后打算对村民动手,是因为什么他不知道吗?对方内心真正的诉求他不知道吗?
——知道,但还是对夏油杰生气了,并且没有在意。
夏油杰为什么推脱不能帮自己恢复体型的原因,又恢复了自己的体型的原因,他不知道吗?
——知道,然后依旧再犯受伤。
……
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自省之下,黑宫星简直要窒息了。
他扶着墙,慢慢蹲下身。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问夏油杰那个问题。
他都对夏油学长做了什么啊?!
他都在怎样地凭借着自己懵懂的利己的直觉和心理,一次次伤害着对方的啊?!
他的家教就是告诉他该这么做?他的信念就是去伤害着可以为所欲为伤害的人也要不顾一切去践行的吗?!
黑宫星简直要吐出来了。
因为自己的违约。
种种思想在他脑子里来回辩驳甚至吵架,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思绪让他过于混乱……但想了那么多,最后确定的只有一个声音——
他要去见夏油杰。
他一定要去见夏油杰!
在黑宫星确定只有这件事必做无疑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的动静吸引了门内的人。
终于,门内传出了一个平静的、还有些关心的声音:“是黑宫吗?要进来的话,直接进来就好了,这里没有设埋伏——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
黑宫星几乎是逃也似的,猛地站起然后推开门,想也不想地奔了进去。
“我相信你!”
黑发的少年以几乎可以看见残影的速度冲到了披散着黑发的青年面前,十分少见的激动地说着。
已经脱去了袈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织的长发青年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眼睛里细小的红血丝,和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导致的出冷汗的表现,有些歉疚地递过一张手帕:“很紧张吗?对不起,给你和悟添麻烦了,我的行为仅……”
少年却没有接手帕,而是用发凉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紧紧盯着他,几乎是哀求一般闷声开口:“我相信你!所以,也相信我好吗?夏油学长……夏油杰,杰,你相信我,好吗?”
“……不要说出来。”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不需要说出来,我也是这样的。之前的行为让你不安了吗?没事的,事情马上就要告一段落了。我很快……”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黑宫星反复地呢喃了两句,捂住自己的脸。
夏油杰的态度越是温和,对他越是信任,透露出来的信息越多,他就越是觉得煎熬。
说不出、道不明、想不清,大脑一片混乱,翻来覆去的都是过去的记忆。
黑宫星焦急地简直不像是自己了。
夏油杰这才发现不对劲:“……黑宫,你怎么了?”
而黑宫星甚至无法说出自己的焦灼。
他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夏油杰,仿佛抱着自己最重视自己的人。
夏油杰为自己的这个联想感到发笑,又忽然觉得有些悲伤。
从选择叛逃的时候,他就该知道黑宫星会怎么对他不是吗?现在又在想些什么呢。
但夏油杰又的确不知道为什么黑宫星会这样,只能不断地拍着对方的背,安慰着自己这个一贯冷静的学弟:“没事的,抱歉,事情马上就会结束的……”
他想了想,努力地搜刮了个勉勉强强的理由:“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不管怎么样,现在没有伤亡,一切都可以恢复了,不用担心,黑宫。”
但最后,他只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你也可以吗?”
夏油杰不想骗他,于是他错开话题:“你看,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抓住了他了……抱歉,当时让你面对不喜欢的人了,但是那个时候不能打草惊蛇,这个人诡计多端,而且小心谨慎,错过了这次机会,我怕他又要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就小心了一点。”
“对了,你记得上次在横滨收集的那个咒物吗?还有,记得之前的那个城堡吗?我运气很好,调查到了一点线索——不过感觉可能还有别人在帮忙吧……总之,运气很好发现他之后……”
黑宫星静静地听着他说,视线慢慢移向夏油杰指着的女人——是自称“虎杖香织”的那个女人。
她仍然在挣扎着,柔软的肌肤被布满咒力的黑色绳索捆绑着,泛着一道道红痕。浅色的眸子里盈满泪水,正朝他拼命摇头。
黑宫星从来没有这么想开口过。
但是刚刚对夏油杰的话仿佛耗空了他大部分的勇气和耐心,也让他充满了烦躁。
于是他缓身,蹲了下来,慢吞吞地对着那个女人开口:“横滨公交站。”
女人脸色大变,似乎在惊讶于他怎么知道。
黑宫星不想笑的,但这实在可笑。
他指着女人的眼睛,微微垂下了眼睫,提醒道:“你的恶意。”
完全藏不住。
黑宫星利落地拉下女人额头上缠着的绷带,果不其然看见一道明显的缝合线。
他指着那道缝合线,回头看了眼夏油杰。
夏油杰点点头,解释道:“这个人的能力似乎是用变成大脑……或者说本体就是大脑,占据尸体之后,就拥有身体本身的记忆和术式。幸好之前为了缓解你的戒心,用了这具身体,变得好对付多了。”
他说的很轻松,但是黑宫星追踪了对方的痕迹这么久也一无所获,自然知道不像他说的那样。
但黑宫星也知道,这的确不是夏油杰一个人做的。很可能有人参与。
黑宫星于是又问:“他的目的?”
夏油杰的眼眸闪了闪,轻轻道:“似乎,是想要让全人类进化,也就是变成术师?”
又是一枚费奥多尔的棋子。
黑宫星冷淡而疲惫的想着。
为了这场内战……不,应该说肃清。费奥多尔到底准备了多久?都知道了些什么?
他是异能力者?还是术师?还是普通人?
黑宫星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这位名义上的兄弟,从小就有着过人的通透和思想,还有着非同一般的聪明。
简直就和太宰、乱步一样有着不合理的天赋,在某些方面,简直轻而易举就可以达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而他也只是个常人。
但夏油杰,就是被这样的人诱导着走到了这一地步,却仍然温柔地想着要为他找到暗中敌人。
他的夏油前辈,一心为他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背离了朋友和信念,丢掉了身份,也失去了再回来的勇气。
他该怎么还他,该怎么对他才好呢?
毁掉他新的寄托和信念,让一无所有的他从所谓的泥泞中拉回来?
太可笑了。
没有了自己的正道的夏油前辈,已经放弃回头了,甚至连口头上都不愿去想,而他呢?
“……夏油前辈。”
他又换回了之前的称呼,诚恳道:“谢谢你,你是对的。”
当着他的面,黑宫星联系了五条悟,让他不要伤害那些诅咒师,只是拖住他们。
五条悟只发来了一条信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黑宫星回答:[我确定。]
五条悟就没回复了。
而面对着满脸困惑的夏油杰,黑宫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你是信念对的,夏油前辈,我发现我错了。”
如果改变人的想法是一种罪,而他是罪人,他也心甘情愿——只要夏油前辈能对这个世界,依旧温柔的笑起来就好。
他会负责的,夏油前辈的未来、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