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给外人……”想到刚才自己就愿意把五百两银子给王大，甄氏又羞又气，“五百两银子，和咱家这偌大家产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你是把老娘往死里气呢。”

浩然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九爷爷，请你让开道，吉时快到了，我还要祭祀天地，让爹爹入土为安呢。”他一摆手，李家几个仆人就走上前去，把那个碍事的老头拖到了一边。

石启兰一松手，夺铁锨的收手不住，踉跄后退，竟然骨碌骨碌翻滚下去，幸好山坡不算陡峭，还不至于摔死，但也让他躺在哪儿，呻吟着动惮不得。

仁亲王在西疆经营十年，除了他故意留下几个驿站、和最后一个关口是对手的人，其余地方，早就经营地滴水不露，太子这一回头，那些安插过来的钉子，毫无例外地被拔除得干干净净。

文瑾还在家里，令文翰很惊讶：“你不管明湖城的生意了？”

“打死他！”王大气坏了，大声吼起来，文翰赶紧上前，和石启兰一起动手。

“他不是你后母的表弟吗？”

“我不要跟你在家里，没得到时候跟二姐一样，都让你教糊涂了。”

“扮作商人的，自然在南商会馆和北商会馆汇合，扮作驿卒的，到了京外，就要换了身份，扮成进城的力巴，在东城和西城人市汇合，扮保镖的，在洪远镖局汇合，等我整好人马，你估计也该到了。”

谁都清楚，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就过去了，安葬了父亲，浩然命下人收拾出一座院落，让姐姐和姐夫住下。

李家内部已经安宁下来，文翰却觉得那王大和王和，绝不会善罢甘休，反正自己也没打算去林县当官，他便给李玉林留下联系的地址，带着妻子和小舅子，先回了山窝，打算在那里住一阵儿，就去明湖城。

“王大是个无赖，还有亲戚在官府，我们这里都怕他。”

钱隽胸有成竹：“分开行动，一部分扮作送镖完成返回的武师，一部分扮作驿站的卒子，送信的，这些人快马加鞭，没人怀疑，他们打前站，先行进京，咱俩也分开，我先你后，我呢，扮作驿卒，日夜兼程，走陆路，你扮成个进京谋缺的官员，绕道，走水路。”

“你不能去……”甄氏顿时眼泪汪汪。

文翰还以为文瑾要照顾石卫村的地呢，没怀疑什么，那天，嫣然的怀疑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弟弟，怎可能变成女人呢？

浩然气急反笑：“这点家产，你以为姐夫看得上？他十八岁中举，文武全才，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就是双手捧着家产送给他，人家都不屑看呢。”

“二姐，你不听爹爹的，今后，哭的时候，可别让他听见。爹爹为了你的亲事，可是大病了一场的。”

这天清晨，文翰依然早起去练功，甄氏拉着浩然，身后还带了几个下人，早早藏在他常常走动的西侧门附近。她听女儿俏然说，看到姐夫早晨在侧门转了一圈，他房里一个铜熏炉就不见了，那可是爹爹的古董，值上百两银子的。

“娘，就你这败家的本事，今天是王大，明天就有张大，我们家孤儿寡母，在那些饿狼的眼中，就是一块肥肉，他们不把我们吃干抹净，哪里肯善罢甘休？姐姐和姐夫若是想要这份家产，就给了他们又何妨？只要他们还有一丝善念，肯留李家一份血脉就行，好歹，也比便宜了外人强。”

文翰往后看了看，忽然一纵身，只听“撕拉”一声，王和的外衣被扯开了，他的袍里，没有蓄，也不是丝绒，竟然是一块红色布料，文翰双手飞快地抢下他的衣服，一层一层，红色缎子下面，是一块青色的蜀锦，再下面，则是一块杭绸。

“我要跟着姐夫，去省城念书！”

“五千人，那要化成多少个小队？”太子觉得太麻烦了。

“姐夫要不是故意让你看见他拿了香炉，娘会乖乖来看这场戏吗？”浩然把二姐的手拉下来，“香炉在我房间的床下放着呢。”

甄氏见自己和儿子现在的处境竟然如此危险，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死鬼啊，你为何要这么撒手走了，让我们娘儿仨可怎么活呀——”

他的哭声，带起一片应和，连浩然的眼圈都忍不住泛红。

浩然刚刚往前走了一步，王大的铁锨又举了起来。

“哈哈哈，咱兄弟携手共进，你别想逃避，躲清闲。”太子眼神殷切，这样的能臣，他要是放手，那是傻子。

浩然也忍不住哭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控制住了，狠狠瞪了娘亲一眼：“你给我闭嘴，爹爹要不是被你气的，能走这么急吗？我恨你！”他一跺脚，扭头走了，把甄氏惊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又哭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一丝后悔。

“大姑爷，你这是干什么？”王和脸色竟然十分平静。

李家那个老头，也不知何时偷偷溜了。

文翰走到一棵大树下，四下看了看，竟然也藏了起来，甄氏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正疑惑呢，就看到管家王和走过来，神色也有些慌张。

“这可是你的铁锨，若是不小心破了你的皮儿，大老爷问起来，我少不得会说，你打我时失了手，自己伤的，与我无干！”

他得到准确的消息，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一个月没有上朝了。

在乡村，民风淳朴，破皮流血，就足够震慑众人了。

群狼环饲，钱隽只好把一腔爱意，放到了后边。

太子点头，双手拉着钱隽：“好兄弟，成败在此一举，今后，巨荣朝就看我们的了。”

“你是不是说王和？”嫣然差点跳起来，“奶娘说，爹爹已经把他赶走了，甄氏又把他叫回来了？他和王大是堂兄弟。”

甄氏目瞪口呆。

甄氏在后院，气得直转圈儿，好容易把儿子叫到跟前，她亟不可待地就唠叨上了：“五百两银子就五百两银子，给他们就是了，现在可好，惹了王大，我们怎么办？李嫣然和她男人，总不会护你一辈子！”

李家的葬礼，终于可以继续进行，刚开始安排的繁冗的过程，不得不简化下来，赶在辰时一刻，在浩然的一声大哭中，李秀才的棺木，放进了墓穴。

浩然想了半天：“他是五房的爷爷，和我们都出五服了，平日里不怎么走动。”

“那我也不怕！”浩然挺了挺小胸脯。

嫣然的双眼，红肿未消，她恼恨地绞着帕子道：“肯定有，甄氏只知道和父亲别劲，把家里的仆人换了许多，她哪有看人的眼光？只喜欢奉承阿谀之辈，那样的人，若不是包藏祸心，就是无能的饭桶。”

“唉，娘啊，我终于明白，爹爹为何看见你就叹气了，要不是姥爷对爹爹有救命之恩，他早就休妻了，你可真糊涂，竟然宁可把家产给外人，也不肯让给姐姐，好歹她还是父亲的女儿。”

王大根本闹不清，自己为何一下子就变得被动了，他身边的几个兄弟，呼啦一下围上来，一个想去抢了铁锨，其余则把手里的家伙对着石启兰招呼。

终于到了松林镇，再往前，就是关内了，五千兵马，再这么奔跑，目标还是太过明显。

可惜，朝政被奸人把持，若不推太子上位，下一个皇帝，很有可能就是他死对头的人，就算他第一时间到了文瑾身边又能怎样？不能给她安宁幸福的日子，反而会拖累所爱的人，后半生颠破流离，四处躲藏，他还不如不去打扰她呢。

浩然长长叹口气，神情和李秀才在世时，特别想象，把甄氏吓了一跳：“浩然？”

文翰对身后摆摆手，石启兰踱步过来，他不耐烦地道：“就你这蛮子，别在这丢人了。”说着，抬手把王大的铁锨往边上拨拉。

“好兄弟！”太子感动了，说话声音有些哽咽，他又一次拉紧钱隽的手，郑重地握了握。

就在同一天，廖成天见到从山阳赶回的小厮竹儿。

“她竟敢拒绝我？让我滚？还说作我的妾室，是‘下三滥的女人’？”

竹儿见主子发这么大的火，吓坏了，战战兢兢躬身侍立，一句话也不敢说，廖成天发泄够了，这才坐到软榻上，凝眉沉思，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让人嫌弃，头一回被人拒绝，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