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露刚被调上来,对太后的习惯不太了解。
若云告诉她:“太后性子喜静,无事不要去靠近,另外,皇后娘娘若来,你得小心伺候着。”
扶露记住了。
太后坐在殿内不语,手畔放着一份名单。新帝登基,裴瑶是不能继续留在椒房殿的,该去哪所殿宇,是个问题。
太后想了许久没有想哪里合适,最后搁置在侧,不管了,让皇后自己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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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灵柩离开寝殿后,宫人里里外外打扫除秽,将先帝曾经喜欢的摆设都挪出殿宇,想到新帝的年纪,都选了些活泼有趣的家具。
裴瑶被尚宫迎着来检验,尚宫将摆设图一一递给她,“陛下年幼,因此臣等将死气沉沉的摆设都挪了出去,按照陛下的喜好重新设置了些许。”
“都不错。”裴瑶接过夸赞一句,宫人在忙碌,搬着箱笼出出进进。
殿内摆着许多箱笼,她走过去,随意打开一口箱子,里面摆了许多画轴,她伸手去拿,尚宫急了:“娘娘。”
裴瑶停了下来,“怎么了?”
“您还是别看了。”尚宫面红耳赤,垂下眸子。
不说还好,一说就让裴瑶更加好奇,她懂得些许,尚宫这般肯定是有些有趣的东西。
她不顾尚宫的劝谏,拿出一幅画,展开,尚宫瞬间背过身子。
裴瑶笑了,用画像遮住自己的面容,她将画像复又放下,装作若无其事发生。
往殿里它处走去,尚宫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了几步,裴瑶心中好奇,不免问尚宫:“这些画是从何而来?”
尚宫垂眸,回道:“画师所献。”
裴瑶想起小画册,唇角抿了抿,她也可以画,进献一副给太后。
检验继续,她趁着机会走遍先帝寝宫每一处,找寻着有趣的物什,可惜了,除了画像什么都没有。
最后,裴瑶将画像都带回自己的椒房殿,尚宫一筹莫展,害怕被太后知晓,连忙告诉了太后。
“皇后将先帝的宝贝都带走了?”太后有些震惊,小皇后学坏怎么那么容易。
尚宫跪地不敢抬首,吓得颤颤发抖。
太后沉坐不语,对皇后的做法略微不满,但也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皇后喜欢就给她送一些。”
尚宫震惊:“太后怕是不知画像的内容。”
“哀家知晓,你且退下吧。”太后吩咐道,接着她起身,走到柜前,将里面的一块玉取了出来。
皇后这么喜欢,不如送一个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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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要登基,诸事繁杂,粗中容易出乱子,朝堂内外的事都需太后处理。
李璞瑜留在了椒房殿教养,与皇后同吃,几日下来也未出乱子,登基前一日,李璞瑜莫名烦躁起来。
裴瑶坐在窗下作画,也有些烦躁,李璞瑜慢慢靠近,“娘娘在画什么?”
“闲来无事,练练手。”裴瑶莫名心虚,赶忙拦着即将要走来的李璞瑜。
她现在只会画小人图,大画作需要更精湛的画技,许久不练,多少有些生疏,她如今就在练手。
练手无非画些美人图,这些自然不能让小皇帝看到,她还要颜面的。
李璞瑜好奇,想看一眼画作,脑袋伸过去就被皇后按住,“你怎地过来了。”
“儿臣明日就要走了,会记挂皇后娘娘。”李璞瑜心里极度不安,想起自己的身世就咽了咽口水,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裴瑶有些惊讶,小皇帝不过来了几日就生起怀念的心了,人的感情何时这么不值钱了。
她对太后投怀送抱这么久也没有听到太后说一句记挂的话。
果然,太后的心捂不热。
裴瑶牵着李璞瑜往坐榻走去,“我也要走了,等你娶了皇后,我也会搬去其他宫殿。”
“你一直在这里就成,我不会娶皇后的。”李璞瑜眼里的光慢慢地黯淡下去,但牵着皇后的手却越来越紧。
皇后对她是真心的,乳娘说她是未来的希望,因此,皇后不会让她出事的。
裴瑶未曾察觉她的意思,只觉得一阵好笑,“你不娶也是不成,将来朝臣会让你娶。说这些还太早了,你如今要听太后的话,做一个明君、贤君。”
“我自然会努力的,努力变强,让皇后没有后顾之忧。”李璞瑜高兴起来,莫名多了一股信念。
裴瑶恍惚明白些什么,李璞瑜与自己相似,孤苦无依,见到有人对她好,就心存感激。
善良而又无助。
裴瑶微微一笑,摸着对方的脑袋,“人有信念,当以自己为重,不可起贪念、不可起妄杀。”
“皇后像是在说佛语。”李璞瑜笑了笑。
“不懂就作罢,快去休息。”裴瑶也没心思和她解说,吩咐青竹送她回去休息,又叮嘱青竹:“今夜你就守着,谨慎些。”
青竹俯身应允,李璞瑜却盯着皇后,笑说:“皇后,您与其他宫妃不同。”
皇后有股悲天悯人的气质,而其他宫妃身上或多或少有些贪婪,皇后言辞举止都像是庙堂里的菩萨。
或许,皇后伺候菩萨多年,近朱者赤,身上染了菩萨的味道。
李璞瑜快快乐乐地跟着青竹去休息了。
而裴瑶丝毫没有在意李璞瑜的话,接着拿起画笔,想起太后的神态举止。清冷的人,冷傲入骨,若染些媚意,必然是烟姿玉骨。
裴瑶心里想着,手中的笔就脱离了,渐渐朝着太后的姿态方向发展。
等她醒悟过来,太后的神态跃然纸上,她猛地顿住,出事了。
她将太后躺在榻上的姿态画了出来,太后会生气,她又狐疑,要不要留下。
裴瑶踌躇不安,私心想留下,唇角抿了抿,修长的指尖拂过画纸里的太后容颜,指腹忽而变作柔软,好像真的摸在太后的脸上。
容颜倾城,姿态优雅。
裴瑶笑出了声,外间伺候的若湘匆匆进殿:“娘娘怎么了?”
“没事、没事。”裴瑶心虚地挡住若云的视线,“本宫无事,临摹画像罢了,你且出去,本宫自己待会,对了,将那个炭盆搬近些。”
若湘照着吩咐做了,以为皇后怕冷,就没有多想。
炭盆挪好以后,若湘退了出去,刚一转身就见到若云姐姐,她抬一抬首就见到了太后娘娘。
“皇后在做什么?”太后脱下大氅,出声询问若湘。
若湘低声回道:“娘娘在作画呢。”
“半夜不睡觉在作画,皇后真有闲情雅致。”太后说道,又细细询问李璞瑜的情况。
若湘回道:“小陛下很好,方才还来宫里与皇后皇后说了会儿话,青竹姐姐伺候着就寝了。”
“哀家去见见皇后。”太后自己推开殿门,热气扑面而来,她迈步进去。
“若湘,不是让你别来了吗?”裴瑶从画轴后探过脑袋,忽见人影不对,想都没想,亦或是的手比脑子转动得快,她立即将画丢进了炭盆里。
炭火旺盛,画纸一碰到烈焰就燃烧起来了。
太后过来就只见到了没有烧掉的边角,她将手伸入炭盆里捡起来,翻过来,画上好像是衣袂。
黑色的衣袂。
还有青竹的痕迹。
太后皱眉,“皇后这是画了什么见不得的东西,哀家吗?”
“不是,临摹一古迹。”裴瑶扯谎,脸红心不跳,反而热情地拉着太后去榻上坐坐。
太后并非是认死理的人,没有再作计较,将剩下的画都丢入炭盆里烧了,然后将左手里的锦盒递给皇后,“哀家送你的。”
“送我的?”裴瑶莫名高兴,这次锦盒大多了,必然是有什么宝贝,她欣喜地翻开,蹲在原地。
是一尊玉像。
准确说是两人打架的玉像。
裴瑶明白过来了,看向‘不正经’的太后,“您这里哪里得来的?”
献宝贝的人眼睛一定瞎了,会将这等‘有趣’的玩意送给太后,她会要吗?
不要就来塞给她了。
“哀家雕刻的,比起皇后画小人的画技,哀家雕功如何?”太后坐在皇后的凤榻上,摸了摸锦被,很绵软。
裴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您雕的?”
她看向太后的头顶,依旧是粉色的泡泡,没有色。欲的人竟然能雕刻得出来这些玩意。
是太后无所不能,还是泡泡会骗人。
若非泡泡百试百灵,她都要怀疑太后头顶的泡泡就是粉色,没有欲望的征兆。
裴瑶咽了咽口水,将玉像从锦盒里拿了出来,在太后面前晃了晃,“您要摆这个姿势吗?”
“哀家没有兴致,听闻皇后在研究,就来送给你了。”太后侧眸,看都不看一眼,眸色平静,无波无澜。
裴瑶大失所望,但她没有泄气,将玉像放回锦盒里,抱着锦盒坐在太后身侧,“今夜您留下吗?”
“皇后的床太硬了,哀家不习惯。”太后起身就要走。
裴瑶急了,“硬了可以多铺几床被子。”
太后怜悯地看她一眼,“留哀家,皇后先暖榻才是。”
裴瑶头疼,下一刻就见太后将玉像取出,从锦盒的隔层里取出一本经书,“长夜漫漫,皇后不如读书的好。”
裴瑶接过玉像,大胆说:“若不侍寝,太后还是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