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死了,尸体送到裴府,裴老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府里连忙请大夫,赵氏两头忙不及,偌大的府邸陷入一团混乱中。
旁人坐看裴家大楼倒塌,而选择避开,赵老夫人心疼女儿,亲自登门来看一看,又让人给太后传话。
裴瑶略有几分意外,“怎么死的呢?”
“利器直接插。入心口,当场毙命。”
裴瑶皱起眉,不解道:“他应该在刑部大牢,怎么又出去了。”
“是裴郎君自己随着人偷偷离开,在大牢外被杀,查无可查,但刑部显然脱不了责任的。”
“我晓得了。”裴瑶颔首,她并不感觉悲伤,甚至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不高兴,更没有悲伤,只有淡淡的诧异。
传话内侍又带了一句话:“赵家老夫人想让您回一趟府上,老夫人病了,夫人身子也不爽快。”
裴瑶道:“你去找赵家告诉老夫人,本宫看在她的颜面上才回去的。”
内侍退下了。
裴瑶走到内寝,太皇太后坐在窗下读书,恰好读到一句:女子生而有香。
太皇太后将书放下,静静看着面前的小东西,“书上说女子生而带香,哀家不信,不如太后给哀家验证下。”
“裴瑶不解,如何验证?”裴瑶不解,接过太后手中的书,看了一眼书名,是一民间话本子,她骤然明白了,“太皇太后何时也看这些了?”
“哀家看过的话本子可比你多,妖怪神仙、书生佳人,数不胜数,太后看过的书都是哀家看剩下的。”太皇太后略有几分得意,她看过的书,数不胜数。
裴瑶撇嘴,哼了一声,太皇太后伸手,将她拉入怀里,“太后给哀家验一验。”
“怎么验?”裴瑶好奇,女子生而有香,肯定是不正经的人想出来的。
太皇太后捏起了她的下巴,迎向她那双澄澈的眼眸,“带你回家。”
“家?”裴瑶不解,可下一刻,双眼被蒙住,眼前一片黑暗,整个身子腾空而起。
她抱住眼前人的脖子:“你要做什么?”
太皇太后没有回答。
裴瑶感觉耳畔有风响,迎面的风让她往太皇太后的怀里缩了缩,接着,上马了。
“李姑娘,去哪里?”
太皇太后给她穿上抵御风寒的大氅,用帽檐压过她的额头,确保可以呼吸而不会受寒。
当风拂过额头,马蹄扬起,裴瑶下意识紧张,可那一刻,马蹄落地,肆意的声音响彻在空寂的宫道上。
裴瑶看不见,努力让自己平稳下来。
风声擦过耳畔,马蹄疾驰,不知过了多久,裴瑶全身麻木的时候,马停了下来。
裴瑶双脚落地,她站天地间,不知所措,手被太皇太后握在手中。
“裴瑶,往前走,抬脚,大胆往前走。”太皇太后的声音听起来很暖。
裴瑶不知自己站在何处,呼吸间的冷气更为冰冷,似乎还带着一股清新。宫廷与民间不同,可院落与丛林又是不同,她恍若置身于山间。
她听从太皇太后的话果断迈开第一步,脚板落地后,第二步迈了出去,越走越缓,渐渐‘如履平地’。
走了许久后,脚下的路渐渐不平,可始终没有声音,恍若进入无人的绝境中。
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了下来,隐隐听到人声,裴瑶侧耳去听,是脚步声,可没有说话。
裴瑶猜测,应该是不认识太皇太后的人,不然会行礼的。
“脚抬起,跨过门槛。”太皇太后的声音再度传来。
裴瑶顺着话去做了,过了门槛后,是石子路,与宫里的路相似,她猜测,是太皇太后的别院。
十字路很长,足足走了一刻钟,许久后,停了下来,再是迈过门槛。
进屋了,走了数步路,裴瑶摸到了床榻,出于本能的反应,她捏着床榻上的被子,手慢慢地去摸,发现手下触手生温。
是暖玉。
太皇太后用暖玉做了一张床榻,她惊讶得不行,解开眼上的红绸就去看。
是浅绿色的暖玉床榻。
“哀家喜暖,就用了十七年的时间打造了这张床榻,这张床榻是新的,想借一借太后身上的香气来熏一熏。”太皇太后语气再是寻常不过,口中的十七年就好像是几日的时间。
裴瑶没有听懂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太皇太后日子过得太闲了,用十七年来打造玉榻,真会挥霍。
她不去看床榻,抬眼环顾周遭,与长乐殿的寝殿一模一样,她没有惊讶,或许太皇太后有自己的坚持。
太皇太后走到衣柜前,里面放置着两色的寝衣,雪色与樱草色。
雪花与樱草,冰冷与娇美,恰是两个人的身份映照。
她取了一件樱草色,回身放置在榻上,又将裴瑶随手搁置的黑布又裹在了裴瑶的眼睛上,伸手去解开裴瑶身前的衣带。
指尖轻轻一勾,衣衫解落,太皇太后就像剥甜橘一般将衣裳给剥了。
她将裴瑶里外剥了干净,在裴瑶看不见的情况下迅速将樱草色寝衣给她穿在身上。
她目光低垂,修长的指尖将衣带打了结,又觉得不好看,指尖多饶几下,打成了漂亮的花结。
美观而雅致,她很满意。
她引着裴瑶坐在玉床上,“会滚床榻吗?”书里可没少画这些东西。
“两人才行,一人不成。”裴瑶拒绝,拉着太皇太后的手就要一道上榻。
“两人不成。”太皇太后拒绝她的要求,反将她往玉榻上推了推,更是俯身将她两只脚上的鞋脱了放在榻上,顺势一推,人就真的滚了起来。
裴瑶翻过身子就坐了起来,凭着感觉指着太皇太后:“你过分,我一人不要熏。”
“小太后,你是来抱哀家大腿的人,你能讨价还价吗?”太皇太后拿手戳她脑子,“要聪明些,没有哀家,你现在就死了。”
裴瑶抿唇,不甘心,干巴巴坐了会儿,翘着双腿晃了晃,慢慢地躺下,接着又坐起来。
“又怎么了?”太皇太后耐心道,性子变得慢吞吞的。
裴瑶指着身下的被子,“这是熏你的被子还是熏玉榻?”
“也罢。”太皇太后将她抱了下来,将榻上的被子都搬下来,光秃秃的一张榻就露了出来。
裴瑶坐在上面,手摸了摸,顺势躺了下来,翻身去内榻,又翻身回来,来回两次,就坐了起来,“结束了。”
“消极怠工。”太皇太后不满意,又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按在榻上。
裴瑶的手突然伸出去,抱住太皇太后的腰,两人紧密贴合在一起。
裴瑶的手凭着感觉摸到了太皇太后的唇角,自己迫不及待地贴上去,双唇在度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太皇太后愣了下来,裴瑶就这么捧着她的脸亲吻,稚气又倔强,瞧着让人心疼。
她俯身望着被蒙住眼睛的人,手落在红布上,几度伸手,却没有解开黑布。她却主动吻上了裴瑶,将人按在暖玉榻上。
“这张床榻为你准备的。”
你何时生,它便何时存在,你长大,它慢慢显出雏形。
你长成人,它就成了最美好的模样。
当真验证了那句话,滚来滚去。
****
黄昏时分,住持来后院见主人家,她的疫病刚好,后院的守卫并不让她进来。
因此,住持只让人传了话,尼姑庵里焕然一新,她很感激。
说完以后,她就走了,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几间屋舍,巍峨大气,藏在了密林后面,从前门压根就看不见。
走后,太皇太后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回身凝望匾额上的长乐二字,站立良久。
她忽而低眸凝视指尖上的血迹,恍若做梦,随后,回到屋里。
裴瑶醒了,身下是厚实的被衾,她趴在床上闻了闻,吸了吸鼻子,道:“没有我的香气。”
“有了,很浓郁的。”太皇太后掀开珠帘走近,目光落在裴瑶粉妍的面容上,唇角弯弯。
裴瑶趴着不动了,脑袋歪搭着榻沿,努力去够着太皇太后的衣袂,“我怎么闻不到呢?”
“你自然闻不到,只有别人才能闻到。”太皇太后靠近,将她整个身子翻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尖,道:“这几日,我们就住在这里。”
“不成,我还事要做,难不成和你天天滚床榻熏香?”裴瑶不客气地拿眼瞪着她,手撑着自己坐了下来,对她竖起尾指:“我做了这个,你也快了。”
太皇太后拍开她的手,慢悠悠地告诉她:“你父亲不日将攻入洛阳城,你最好还是避避。”
“攻入洛阳城?”裴瑶怔忪,国师说还有百日,距离那日过来也才了一月之久罢了,哪里来的百日。
她不信,“国师说大汉还有百日。”
“国师是个神棍,信不得,哀家素来不听她的。”太皇太后厌烦百里沭。
遥想当年至今,百里沭就没做一件好事,偷了师父的长生药也就罢了,偏偏将人弄死。药王若在,末帝不会死。
江湖骗子、神棍。太皇太后在心里默默骂了一遍,又睥着裴瑶:“以后不能和江湖神棍在一起,她打不过哀家,自会寻你的麻烦使用离间计。”
上一回,就是离间计。
裴瑶听到那句‘她打不过哀家’心里默默有些嫌弃李姑娘,活了那么多年还添了自我感觉良很好的毛病。
好似全大汉就她功夫最好一样,她徐徐投去鄙视的目光,太皇太后羞得脸红,下一刻就掀开裴瑶身上的被子。
“你、走开,我的衣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