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记者无数，灯光伴着视屏里的雪，沙沙作响，吵闹不停。

但一路上的人，明显还是有点多。

“是啊，确实可怜。”赵九州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是白银盟的官儿，还能管得了他们黄金盟的事情？除非哪天我当上黄金盟的盟主了，这个问题，才在我的责任范围之内。我只能管我能管得了的，那些不归我管的，除非对我有好处，我才会去管。”

“只要我有足够的能力。”

三年前唐威只身逃出乌孙敦禁行区，由于缺乏补给，中间吃了整整三天的怪物肉。

马尔西看淡地一笑。

“太好了。”扎在唐威血管里的药物，慢慢进入他的身体，他脸上的黑线，也缓慢地收束回去，渐渐露出几分“人”的样子，他从手术床上坐起来，拿过手边的衣服，问道，“我得多久才能完全恢复原来的样子？”

唐威的声音，像磨砂一样难听，“他的好日子，就快结束了。”

他肆无忌惮地在雨林大陆的那片土地上，整日扮猪吃老虎、装逼打脸，快乐得不亦乐乎。

多数是一些已经没资格被绑架去当药物原料的半怪老头……

他指了指窗外，“这些人，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救得了他们一代，救不了他们世世代代。人呐，只有靠自己，除了他们自己，谁都帮不了他们。”

魏以待小心地看了眼柳一飞。

“他们觉得是伱造成的。”魏以待解释道，“黄金盟原本每年从雨林大陆获得的能源，占到他们资源进口量的一半左右。上个月雨林大陆沦陷了，黄金盟只能向白银盟进口。这两年我们把乌孙敦矿区打开后，确实出口量也在增加。可是因为中州禁行区的股份，目前有一半左右都归私人所有，白银盟盟堂直接可以分配的晶核，总体上数量反而降低了。白银盟自身的市场晶核价格都在涨价，盟堂当然不会再出口。而掌握在私人手里的那部分呢……”

科林道：“那是战争。”

那个不可一世的巨大到离谱的家族，转眼间灰飞烟灭。就连最后剩下的这间豪宅，作为这个世界留给他马尔西的最后的体面，明天也要转手让给柳家了。

他要从此过上这世上最牛逼的生活。

“我回来看看。”

他和迪丽热尔的孩子，将来会是这世上最牛逼的孩子……

科林面不改色，淡淡道：“战争为盟堂服务，盟堂为议会服务，议会为议员的提案服务。十三家族的人，占据了议会议席的大多数。我是军人，我只能服从命令。”

马可却道：“不一样，很不一样。”

“或许吧……”科林中将淡淡敷衍道，“唐将军，你不能再吸食人类的灵魂了，不然太多的记忆和情绪融入你的身体，迟早会导致你迷失自我，到时候就成怪物了。尤其是你每次吸食灵魂的时候，死者死前的情绪都很紧张和剧烈，影响会更大。”

房间里还亮着灯。

家里的佣人和保镖们，全都已经鸟兽散尽。

戴着帽子一直低着头的客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但他好像也没心情接话，直接拿手表在老板的收款器上一扫，嘀的一声，便扔下一口没吃的龙虾，起身就走。

“都这样了，解释不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吗？”

赵九州一笑，轻描淡写一句：“那就推翻它啊。”

而在这两年里的大部分时间，他还基本上都不住在这里。

车内的魏以待，目瞪口呆看着赵九州。

华伦天龙城市郊，一座阴森的古堡地下，信号不太好的视屏中，赵九州和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的上一任大使，握手交接。

“杀人凶手！”

安安道：“可你不是普通人。”

这是两百年来，白银军的海军，第一次进入离哈布斯怀特宫这么近的地方。

唐威的这个保证，他基本上不相信。

安安把脸一沉。

“所以我更要小心做这种事。”赵九州道，“像我这样的人，这种好事，做得小了，受助者会贪心不足嫌少，做得够了，受助者会贪得无厌要更多，做得过了，受助者会觉得理所当然没完没了，但最多说两句好话。我缺这两句好话吗？

可到时候要送出去的资源，那是实实在在的！要我去雨林城打怪物，也简单啊，去去就回，可万一我阴沟翻船，死那儿了呢？你们几个，想试试看当赵九州的遗孀的感觉吗？

“怎么回事？”赵九州淡淡问早他一步前来的魏以待，作为赵九州的“指定联络人”，魏以待现在的身份，是白银盟驻华伦天龙城全权大使首席助理兼联络人。

“不，没胡说，有道理，可我就不帮忙，不行吗？”赵九州看着车外，越接近华伦天龙城中心，抗议的队伍就越来越人山人海。

“诶，黄金币……老板，不用这么多啊！”

科林中将把几枚针管扎入他的血管，表情凝重，眼里却透着几分兴奋。

赵九州还在继续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正意义上不计成本和收益的道德行为，都是自取毁灭的过程。是在拿自己当燃料，去解决那些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那些能被解决的问题，那些在被解决后能给自己带来回报的事情，才值得去善良。所有的善良，一定要形成正面反馈和长期反馈，不然就是单方面的愚蠢。”

小摊老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想那个客人，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在他们中间，甚至有明目张胆显露真容的半怪。

爱情啊……

唐威的身体慢慢发生变化，需要依靠人类的灵魂力量，才能勉强控制住怪物力量在他体内的蔓延。可是这种吸食人类灵魂的过程，却也是一个逐渐上瘾的过程。

小的时候如此，现在就是如此。

唐威道，“我还得竞选议员呢，说不定你死之前，还能看到我当上黄金盟的盟主。”

也凭借这样或那样的先天优势，很容易地就追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当然不好。”

“父亲，这个世界，已经烂了。所以我要打破它，创造一个全新的，没有欺压的，平等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那些高人一等的家族，没有那些打着权威幌子的畜生，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互相理解和包容的，没有人会因为一点利益就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在那个世界里，所有作恶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善良的人会得到奖励和保护……

“这得看你能忍住多久不去杀人。”科林道，“据我所知，上一个因为吃了怪物肉而变异的人，说那种感觉比吸食毒尸粉都要上头，非常难以忍耐。”

“如果非要这样……”科林无奈地笑了笑，“我建议你先使用麻醉药物，在他们没有知觉的时候做这件事，这样对他们和你来说都好，也算是一种比较慈悲的方法吧。”

他的脸上，已经不是变异那么简单。

……

“这么惨啊……”赵九州抓着柳一飞的手，轻轻摩挲着。

时间往前推二十年，他在孤儿院里被照顾得很好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将来自己能有这样一个落脚的地方。八大家族所居住的豪宅，不仅仅只是房子，更是无上的特权。两年前当马尔西和他相认的时候，虽然这个迟到的父亲，已经不再是白银盟的最高掌权者，可这样的身世，依然让马可感到无比的荣耀和自豪。

从黄金盟的柴尔德家族，派人杀他的那天起。

他们只是执行保护任务而已，哪怕被保护的对象，根本不需要他们保护。

今天是这些人被杀，明天是那些人被杀，早晚有一天，也会轮到我们身上。至少我们变弱了，我们就会像一头露出伤口的困兽，那群畜生，就会蜂拥而上，撕扯开我们的伤口，把我们碎尸万段。我的迪丽和孩子被杀，马家的这个大家族被摧毁，还有那些被欺压了上千年的半怪们，那些被摩根家族拿去当药物原料的半怪孩童们，这都是一回事。”

“我会忍住的。”

科林也笑了，摸了摸领口：“这样不好吗？每一天都是充满奇迹的一天。”

加上唐威体内的怪物灵力和这些外来灵魂的力量相结合，相当于他体内也滋生出一股力量，对人类的灵魂充满饥渴。

曾经对他而言，那么奢侈的东西。

我拥护自己，因为我想干嘛就能干嘛，他们要自由，因为他们脑子里特么的被人塞了大便。黄金盟晶核涨价接近百分之两百，接下来还会越涨越多。我家老二开的公司……”

“自由？呵呵……”赵九州笑声无比不屑，“这还用看重不看重的吗？人嘛，生来就自由，连死都自由，不想活了，说结果自己，就能结果自己，有什么不自由的？

可是自由是重点吗？我赵九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拦我，没人敢拦我，是因为老子有这个要自由就自由的本事。这些人呢，你看看，一个两个，穷得一逼，说不定连今天晚上的晚饭都还不知道该上哪里解决，想出门转转连张车票都买不起。

至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未看到过一个人，戒成功过毒尸粉。

柳一飞听得眼睛一亮，连忙附和：“就是！关我们家屁事！”

老板的话很多，越说越丧气。

短短一个多月，分布在白银盟和世界各地的上千名马家子弟，被全世界的各大势力一网打尽。马家的所有产业，被肢解、被破坏、被摧毁，被强取豪夺。

唐威道：“可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是吗？”唐威猛地从手术床上坐起来，一把抓过科林的领子，脸上黑森森的灵力蒸腾，将科林的脸，也笼罩进去，“可我怎么听说，那都只是十三家族的生意呢？”

越往后，戒断反应会越厉害。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是曾经的世界第一人，也逐渐阻挡不住那些怪物灵力的侵蚀。

马可在大宅里，走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一路走进大寨深处，一间大大的房间。

徐家的机器人，已经做到了第四代，已经可以探测出幽灵体和怨灵体，采矿的效率提高了十倍都不止，但是他们把晶核卖给盟堂的价格却越来越高。从白银盟到黄金盟，所有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困难，白银八大家族和黄金十三家族的财产却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他们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只要他们需要，他们就能杀掉任何他们想要杀的人。

马可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

人类之所以集体改变作息习惯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可不是因为熬夜令人愉快。

丁修仙和王神机一前一后，两辆赵家自己的安保车队，加上白银盟大使馆和黄金盟的警车，很快护送着赵九州一家人，开出码头，朝着华伦天龙城的中心地带驶去。

“那赵九州呢？”马尔西问道。

“简单啊。”赵九州淡淡道，“缺什么，就去搞什么，搞不到，就想办法搞。一个人搞不了，多叫几个人，这世上的事，不就是吃喝拉撒的事情，有多难吗？”

魏以待道：“黄金盟的蛮夷，胡说八道而已。”

车门一开，赵九州扶着三个老婆下车，然后面带微笑，把孩子们一个个抱了下去。

但是，今天他们当然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很多时候，站在观察着的角度上，科林已经有点搞不清，到底是唐威需要吸食人类灵魂，还是他体内的那股怪物的力量需要吸食，又或者兼而有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药物要抑制唐威体内那股怪物的力量，使其暂时陷入休眠，唐威才能稍微变回人样几天。

而这些药物中，最主要的原料，又偏偏就是人类的灵魂。

又或者更确切说，是二十岁以下，女性半怪的灵魂……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