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蒙扑通一下跪倒,哀求道:“求仙师救我!”
大庸国人极重气节,昔日圣上出巡街市之中,百姓尚不必跪迎,周蒙身为灵祝,却双膝跪地,已是完全放下了尊严。
洪宜玄摇头,“希夷山的门规,岂能因你动摇?不过,圣人制礼,而不制于礼乐,我便破例变通一次。你在玄都任职灵祝十八年,对此地的大小神灵都熟悉么?”
周蒙连连点头:“熟悉!再熟悉不过了!玄都大小神灵一千三百八十,各有神域,为防互相侵占,争抢香火,相互间都是知根知底,二十余年来,一直各安其隅,井水不犯河水。”
洪宜玄看向孙赞。孙赞会意,拿出一张帛图,“希夷山上次通筭天下神道,已是十年前了。仙师这次下山,便是要重修神图。本来,此事合该由城隍庙中灵祝来做,但仙师慈悲,见你身陷囹圄……”他请示地看向洪宜玄。
洪宜玄点了下头,淡淡道:“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罢。”
说罢,也不管周蒙是否应承,便转身离去。孙赞却不走,把那帛图递给周蒙,叮嘱道:“我马上差人送笔墨过来,周灵祝千万要慎重落笔,这神图是要上达希夷山的,不能出半点差错。知道了么?”
周蒙接过坊图一看,心中却生出隐约的怀疑。希夷山若要通筭神道,按规矩,早半年便会发布神谕,通告天下,为何这之前没听到半点风声?
只是这怀疑的心绪刚浮起一丝,便被周蒙立刻掐断,他不再敢细想,只是卷起帛图,一口应下:“好!”
……
三学街南侧,雕星楼上,李蝉夹起一箸凉拌春笋。吃了春笋,又剥开一颗生,两指一揉,解却紫衣,抛入口中。视线越过临街的开窗,望向把守森严的西都府府墙。
他的脚边,徐达尖声细气道:“想不到这区区西都府的风水镇物也颇有门道,咱尝试几番,也没能潜入进去,呸,要不是那道士身怀飞剑,我不便跟得太近,怎会被区区风水镇物阻拦!不过咱虽没入府,也从守门的几个丘八口中听得,那象雄人与那道士,多半是去探监,找濮水府君庙里那位灵祝去了。”
李蝉低声自语:“濮水府君庙……”
“想不到,想不到啊,神女娘娘那一桩案子,竟与这些人有干系!”
李蝉摇头,“此人逼迫聂三郎画神图而不得,找到这个灵祝,想必也是为了神图。”
“也不知那图上是否有我雪狮儿君的名号!”
李蝉不理徐达,皱眉思索。这道士既然师从希夷山,希夷山统领天下神道,只为了一幅神图,为何要用这样的下作手段?
他回想起那落头氏弑神的情景,回忆又如街市中的飞灯般飘上夜空,俯瞰整座玄都城。雄墙宛如铁铸,万家灯火通明,而那些升腾氤氲的檀烟,却悄然夜色蚕食,消散于香灰与冷透的鼎炉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