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7章 长跪  夫君篡位成功后她跑路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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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是大日子, 周妙宛没有怠慢,早早地就准备了起来。

她虽然没正经在家中学过管事,但她本就聪颖, 这半年来宫中的历练, 早让她对一干事宜了如指掌。一场宫宴而已,她安排得滴水不漏。

过了晌午,周妙宛叫来如今是管事嬷嬷的万嬷嬷,和她再盘了一遭诸如歌舞、茶酒之类的琐事, 核对无误后, 她心下便安。

今夜后,她就可以离宫了。

她生怕哪里没做好, 引得李文演以此为借口找茬,阻她行程,所以事无巨细她都关照到了。

可不知为何, 周妙宛总觉得心里惴惴的。

她拉了凝夏来谈天, 说及此,凝夏便安慰道:“娘娘,您想多了。不过今儿下午天阴了许多, 只怕晚上要下暴雨。”

是吗?周妙宛轻抚胸口,怪不得她觉得憋闷得很。

她遥望着远处的天空,说道:“吩咐给各宫的人,叫她们来时记得备好雨具。”

凝夏道:“是, 娘娘。”

快便要开宴了, 李文演那边忽然遣人来叫她。

周妙宛心下狐疑,筵席上马上就能见, 为何此时唤她前去?

虽不解,可她还是没耽搁, 拾掇好自己,匆匆去了乾清殿。

最后一天,她不想出岔子。

小太监一路引她进了内殿,随后便退下了。

李文演独自坐在几旁,他鬓发斜溢,穿得甚是随意,外衫的领子都是歪斜的,漏出了里面浅黄的苎麻中衣。

见周妙宛来了,他信手放下手中的书简,指了指一旁的黄梨木椅,道:“坐。”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见他这身打扮怎么都不像是打算出门的样子,问道:“不知陛下召臣妾前来,是有何要事?重阳夜宴马上便要开始了。”

“如此急切地让皇后前来,自然有要事。”

如山般的案牍中,李文演挑出一本,丢到了周妙宛腿上,“自己看吧。”

她接过,垂眼读了起来。

只读了半页,周妙宛已是冷汗遍身,不敢再往下看。

她急急道:“皇上,谭家世代忠良,戍边几十载,怎可能做出里通外国的勾当!”

短短十数言,说完周妙宛已是满目通红,几近嘶吼。

而李文演早猜到了她的反应。

他不疾不徐地敲着桌边,说:“别急着下定论嘛,皇后不如看完再说。”

周妙宛颤抖着手臂,再度翻开。

——定北大将军谭远行,同北襄来往甚密,恐有卖国意。

没待读完,她便已从座椅上滑落,瘫坐在地。

李文演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把册子从她手心抽走。

“朕知道,这半年里,你从未信过朕,”他用这册子敲打着几案,语气中不乏嬉笑:“相比朕,哪怕只同你相处过短短月余的蔚景逸都更值得信任吧。”

“好巧,这封线报,正是由他经手,由近卫所收集而来。不信朕,那你可信他?”

通敌叛国是天大的罪名,别说真假,那是沾都沾不得半分。

周妙宛已无心情去分辨他话语中的意味,她直直跪在李文演跟前,道:“一家之言未可尽信,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他忽然问:“朕凭什么?”

周妙宛呆住了。

是啊,他凭什么?

只怕眼前所见皆是他做局,铲除谭家,对他又有何坏处?

哪怕跪,周妙宛也是跪得笔直,她说:“如果……陛下担心谭家坐大,臣妾可以说服外祖父。什么兵权富贵,本就是天家赐予,陛下尽可收还,只求陛下高抬贵手,留谭家性命、全谭家清名。”

闻言,李文演竟笑了,他说:“放心,朕当然在意皇后外家的安危,午时便派了人,正好好护卫着谭家呢。”

周妙宛呼吸一滞:“软禁……”

“如果皇后要这样想,那朕也没有办法。”

李文演站在她面前,强行将她扶起来:“好了,皇后,替朕整饬着装吧。快到开席的时辰了。”

周妙宛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不论怎样,眼下都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她顺从地拿起他的外袍,伺候他穿上。

可是想到软禁中的谭家人,周妙宛就止不住手脚发麻。

一个简单的玉扣,她颤着手扣了好久。

李文演非但没有催促,反倒一直带着笑看着她颤抖的手指。

“好了,皇后。”他竟还主动挽住了周妙宛的手,一道上了御驾。

往来宫人无不侧目,悄悄感慨皇后娘娘好福气,这点路皇上都舍不得她随驾而行。

殿内,众妃嫔早到齐了,向姗姗来迟的帝后齐声贺礼。

艳羡的目光如有实体,可周妙宛只觉脊背发寒。

李文演,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偏过身子来同她低声耳语:“皇后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见周妙宛眼睫轻颤,不回答,他说:“别忘了,过了今夜,皇后就该离宫了。”

说完,他拿起玉箸,为她挟了一筷子青笋。

明明殿内灯火通明,周妙宛却觉得自己身处黑暗之中,他的目光好似毒蛇的信子,绕着她不住地嘶鸣。

周妙宛满心都系在家人身上,手心都已经冷了,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在席间出洋相。

终于,好宴散了。

众人离场,堂皇的殿中只剩她和李文演两人。

外头已是风雨大作。

李文演自顾自撑了伞,走在雨中。

走时不忘撂下一句:“皇后,请便吧。”

周妙宛僵在了原地,既而飞奔入雨中。

他的脚步太快,遍身绮罗的她快步也只能堪堪追上他的背影。

“陛下——”

雨声嘈杂,李文演撑着竹骨伞,充耳不闻。

这样的大雨天,阖宫的门庭皆是紧闭,他走过一座座宫殿,步子一步比一步稳。

他一路走回了乾清殿。

照临担忧着为他收起了伞,接过多少沾染了湿气和雨水的外袍:“陛下,您……”

他话没说完,就见大雨中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

是皇后娘娘。

她浑身湿透,鬓发早被雨水冲刷得不像样子,只余一支掉了穗子的步摇,还颤颤巍巍地留在发间。

照临一惊,下意识去等皇帝的指示。

可李文演头也不回地就进去了。

皇后已然奔到了殿前,照临心头一紧,既而想起白天皇上的命令。

“今日,宫中上下,皇后想去何处,都不必拦她。”

于是照临和一旁的侍卫一样,低垂下头,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任皇后冲了进来。

直到回了内室,李文演没事人般坐下习字,仿佛看不见门外七魂丢了六魄的周妙宛一般。

冷,真的好冷。

周妙宛吸了吸鼻子,撩起浸满了雨水的裙摆,跪在了门口。

她一点也不想求这个人。

可是,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何止她的生死,谭家百口人的生死亦都在他一念之间。

她声音都在打哆嗦,可却尽力朗声道:“还望陛下彻查此事——”

屋内那个男人神情淡淡,夜风窜进了屋,冻得周妙宛连手都抬不起了。

她咬紧牙关,道:“谭家世代忠勇,战死沙场的不知有多少。北襄国更是被谭家打退了不知多少次,谭家人如何会同他们勾结?”

周妙宛越说越悲愤:“街头巷尾,多得是一边感慨谭家功绩,一边笑谭家是寡妇家的人。臣妾的大舅母,孀居守寡的日子比她做姑娘的日子还长……臣妾的……”

李文演忽然打断了她,他目露不解:“皇后说这些,是为何意,总不是想用名声来要挟朕?”

听了此话,周妙宛急急膝行至他跟前,她悲道:“臣妾并非此意!臣妾只望陛下可以彻查此事。”

“给朕一个理由。”他说。

周妙宛一怔:“什么?”

“求朕。”他补充道。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李文演没再开口,只当屋内多了个摆件花瓶。

周妙宛十指紧紧没入掌心,她缓缓站起了身,撑着墙离开了。

片刻后,她重新跪在了雨下。

李文演好竹,卧房外是一小片绿意盎然的竹林。他只需站在琉璃的轩窗前,便可在暖和的屋子里赏外头潇潇然的雨打竹叶之景,清雅极了

眼下,竹中多了一个跪着的女子。

她紧闭着眼,任雨水浇了她满头满脸。

时有秋风来,她仍挺直了腰背,不曾弯下半分。

他冷言瞧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她像什么了。

原来世间没一朵花能够比拟,她真正像的,是暴风雨中的青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李文演轻笑着,挥毫落纸。

——

天光熹微,坤宁宫上下寂寥无声。

已经晕过去的皇后娘娘和一幅题词被乾清殿的人一齐送了回来。

宫宴上,凝夏被御前的人强硬被差开不许跟随,那时她就知道,出事了。

周妙宛整夜未归,她也整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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