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4章 自由  夫君篡位成功后她跑路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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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宁宫上下,一片死寂。

桂花早被接连不断的秋雨打得疏落,可哪怕它陷在泥里,还在兀自散放着香气。

皇后迟迟没有睁眼,只有一口气吊着,众人缄默,不敢多话。

李文演整宿整宿地合不上眼,早朝都荒废数日,实在要紧的折子,他便直接在坤宁宫处置了。

天下圣手齐聚一堂,到底还是把周妙宛的命拉了回来。

醒来后,她目光空洞,低头从手腕上玉镯的机关里摸出一丸药。

是太后予她的北襄秘药。

她说,此药用后,会使人的气息渐渐减弱,三日内服下解药,便如无事发生,三日内若不服解药,便会陷入假死般的情态。

周妙宛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将性命交予一颗陌生的丸药,她在数月前借口看马戏,找来只小猴子试过此药,确认无事后,眼下才敢服下。

是时候了,她轻咳几声,引得内殿的李文演急急赶来。

脚步声渐近,周妙宛才缓缓睁眼。

见到李文演,她第一句说的是:“孩子。”

便有宫女抱着小皇子来了。

周妙宛知道,自己所生的女儿已经被送出了宫,眼下却还是满目慈爱地看着宫女怀抱里奶猴似的的男婴。

李文演却连目光也没分给过这个孩子,他紧紧攥住了周妙宛的手,说道:“可好些了?”

周妙宛轻轻摇头,她说:“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

李文演听不得此话,叫了太医进来。

胡太医这些日子也不敢歇,他赶忙来给皇后把脉,把完脉,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直接跪在了地上。

吃了李文演兜心一脚,胡太医把头叩得更低了,艰难地说出了那四个字——

回光返照。

周妙宛拦住了李文演,轻声细语:“为难他们做什么,叫他们出去罢。”

见李文演眼中情绪复杂,她嘴角微弯,说道:“皇上,扶臣妾起来走一走,躺得身上难受。”

李文演似乎想说什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说出了一个字:“好。”

他扶周妙宛起身。

周妙宛接着他胳膊的力,缓缓挪到了雕花的窗槛前。

窗外的乌云满天,十分应景。

周妙宛看了一会儿便觉没趣,她双腿乏力,直直倒在了李文演身上。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死后,臣妾会被葬在哪里?”

李文演终于开口,声音比她的还要喑哑:“你不会死。”

对,她不会死。

他说得很坚决,不知道是不是在劝自己。

周妙宛轻笑,她说道:“人都会死的,臣妾死后,应该会被葬入皇陵吧?你没那么快要死的,到时候,空荡荡的棺椁里,只有臣妾一人,臣妾会害怕的。”

她如今气短,几句说完,便拽住了他的衣襟,整个人喘得不像样子。

李文演薄唇微颤:“你若害怕,朕就来陪你。”

她嘟起嘴,脸上写满了嫌弃:“才不要。臣妾就算死,也要去一个山明水秀,有风的地方。”

话没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文演抱紧了她,道:“好了,别说了。”

“我想要自由,”她轻轻说:“景行,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说完,她像是没有了力气,再次合上了双眸,随之便陷入了时梦时醒的状态。

这一回,无论换了多少神医,李文演都只能听到四个字。

“大限将至。”

他以为她和他的爱恨情仇会绵延一辈子,也许等到两人头发都花白了,她还会不咸不淡地冷冷看着他,骂他无情。

“不行,”他陡然站起,眼神几近疯魔:“皇陵太冷清,还是朕身边最好。”

“哪怕死了,她也要陪着朕。”

放心不下的宿烟霞刚踏进殿门,便听见了他的疯话。

她该说什么?该感叹这李家血脉里竟然能出一个情种吗?

可宿烟霞终于没忍住,嗤笑道:“不愧姓李。皇上,你实在太肖似先皇了。”

李文演忽而转过身,他双目通红,手背上青筋满布。

“母后在说什么?”

“在夸奖你,肖似你的父皇。”宿烟霞说:“论及自私,恐先皇也要输你一头。”

李文演没说话。

他平生最恨的人,不是贵妃、不是娴妃,亦不是那些欺辱过他的人。

而是先皇,他的父亲,真正酿成悲剧的人。

“母亲竟会觉得朕像他?”李文演嘴角泛起冷笑。

他是她的亲子,更是皇帝。

但宿烟霞并不畏惧他。

手握权柄的男人,她见得太多了。

“你的自私像极了先皇,你所谓的爱只会害死她,”宿烟霞冷声道:“放皇后走吧,她不该是困在这宫闱中的鸟儿。她合该归于广阔天地,哪怕是死,她也不该死在这里。”

李文演怔怔独立,顺着宿烟霞的话,他忽然想到了周妙宛生产那天。

他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这个念头仿佛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他对她说,要什么,都给她。

她只想要自由。

她哪怕死,也不要留在他身边。

宿烟霞看出他内心激荡,顺势再推了一把。

她说:“既然药石罔效,何不干脆让她离开。给自己留个念想,就当她没有死,就当她还活着,就在你统御的山川湖海之间。”

就当,她还活着。

李文演彻底失语。

——

天公作美,晴朗阳光洒向大地。

富贵锦绣的皇城不会多分到一片光,贫穷荒旷的山野亦不会被太阳冷落。

周妙宛的舌下含着吊命的千年参,她坐在马背上,被李文演拢在怀中。

阳光真好啊,她深吸一口气。

她面色青白,可整个人都焕发出一股久违的生气来。

李文演手持缰绳,一低头,就能看见怀中这抔清澈的笑颜。

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怀念,他最近总会梦见同她初见的场景。

那时的她,打马而过,红衣随着马背的颠簸上下翻飞,像山间的一朵云,峭壁上的蔷薇花。

她还是那个她。

跑了一小会儿,李文演忽然勒住了马,把缰绳交到了周妙宛的手心里。

他低声说:“你来。”

她苍白的手接住了缰绳,本能地催马前进。

周妙宛逐渐被风包裹,不知跑出去了多远,下意识回头时,却发现原本抱着她的李文演不知何时已下了马。

她身后空无一人。

周妙宛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再回头。

李文演也没有。

他朝着相反的方向往回走。

或许孤家寡人就是他的报应,他合该被最亲近的人一起来算计。

他想。

微甜的感觉堵在喉间,他轮廓分明的脸紧绷,薄唇微抿。

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淋漓的鲜血吐在了地上。

他抬手拭去了唇角的殷红,茕茕孑立于山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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