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闲瞬间怔愣住,他从不知厉倾羽早已发觉他内核和原主的不同。
可方才对方未回答他的问话,也许是默认修炼中有了差错?
厉倾羽掌心仍贴在他脚踝上,握的紧牢,可上药的指头又实为轻.柔。
仿佛谍对谍般,雪闲挺起背脊,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厉倾羽挑眉:“为何非你回答本尊的。”
雪闲心道,因为你方才的字句听起来充满肯定,又不像在问我!
“你曾说药炷是你稳定心神之物,难不成…是因为你药炷被我……”雪闲说得太顺,赶紧打住,咽了口口水,才鼓起勇气继续道:“被我扔掉后,修练便出了偏差?”
虽然不是他丢的,可确实是“这副身躯”丢的,故他在厉倾羽面前一点底气也没有。
且倘若真的原主将药炷丢进石洞,厉倾羽有多厌恶他,不难想像。这种种想法,让雪闲连眼睫都不敢抬起,一直是低垂看着腿上伤口。
厉倾羽神情未变,只道:“你确定是‘你’扔掉的?”
一句话听似云淡飘渺,仿佛谈天话题不过是芷蒸糕。
雪闲这才小小的抬眼,想偷看厉倾羽的表情,可依对上视线,便又禁不住那灼热的视线,分明懒散,却像是看透了,最后只好又慢慢的低下脸,将目光集中在对方握住自己的脚踝上。
怎知厉倾羽忽地又道:“为何你觉得本尊修练有异?”
虽他从未在雪闲面前隐藏过自己的人格,可对方确实悟的极快。且握着旧书的那侧拳头攅的很紧,那本书本肯定有什么特别内容。
雪闲迟疑了一会儿,便如实将书册拿至二人眼前,可厉倾羽只随便瞄过那书一眼,便明显懒得多看。
雪闲:“这应该是老鬼蝎遗落在床边的医书,前边是些普通话本内容。可最后一页却记载了关于闭关造成的危险意外。”
譬如人格一分为二这种意外。
白天的厉倾羽,虽同样蛮横,却藏在内敛稳着之下,如同深潭的表面那般沉稳。
夜晚的厉倾羽,则如深潭内部,暗潮汹涌,宛若暗夜帝王,张狂的无边无际,阴鸷带邪。
雪闲瞧了下窗子,外边的天色已是天幕暗黑,他额际因紧张而出了些汗水,可为了将事情来龙去脉理清,便道:“当年你修练途中的意外,是否便是因药炷不见,导致六魄有了裂缝?”
照书籍上所叙,厉倾羽应未伤到三魂。
厉倾羽收回涂药的长指,重新将纱布裹上,勾着嘴角道:“你确定我六魄有裂缝?”
雪闲见对方反问回来,而自己也依旧猜不透厉倾羽的心绪,他心底将事情回想了一轮,搭配老鬼蝎医书上的内容,心底斟酌着用词,好半晌后,才小心地问道:“六魄出现裂缝后,分离出了两个你,对吗?”
事实就摆在眼前,可他依旧想问出口。更想知道的是,性格相差如此之多的两种厉倾羽,应该如何区分。虽每回他都能感受到明显差异,却说不出所以然。
只是他这问题丢出后,浸羽殿上的气氛,似乎渐渐僵固了。
片刻后,低沉的嗓音才道:“对。”
雪闲绞尽脑汁,道:“那、那是以时辰做为区分吗?”
厉倾羽凝望着他,对方问问题时,眼神认真地仿佛有光点,他能感觉到雪闲的紧张和谨慎,似乎怕他想到药炷一事便会发怒。
“并非时辰。是日初与日落。”低懒的声嗓说道。仿佛不当这是一回事。
雪闲听见这答案,心底的疑惑也突地悟通。确实每回外头天色渐暗,对方身上气质就会不太一样。烛鹊与奚云奚雨看不出来,可他却一眼能辨认。只是次次刚有这想法,还未集结成字句,便又被其他事件打散。
雪闲看着外头,在晕黄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雪灵木林间,既是日落,那厉倾羽便是晚上的人格。
出神间,厉倾羽忽地伸指,慢条斯理的往雪闲探去。有力的长指一挑,拨开已是松散的里衣衣襟。
显出部分偏白的削瘦肩膀。
雪闲赶紧按住衣摆,让里衣别全数散开,拉回心神道:“怎…怎么了?”
刚刚还在思索的脑袋,随着厉倾羽这动作一阵心慌。
厉倾羽脸色不如白日的冷然,张扬中参了些懒散,“本尊过去闭关途中,你这处肩膀多了道新伤,今日本尊问过老鬼蝎,他说能治。”
雪闲闻言一愣。
“你怎么知晓我肩膀有伤痕?”
雪闲不知自己一直都出现在浸羽殿的镜画中,故十分讶异,也导致他先将闭关意外一事搁旁,忍不住又压了压衣襟。
厉倾羽却直接将其拉开一小半,“总之老鬼蝎说他能除却疤痕。”
雪闲不解:“可前辈并未看过我的伤痕,如何能确定?”
“本尊形容给他听过。”过去厉倾羽看这伤痕不下十遍,这些天雪闲熟睡后,他也会将其衣衫翻开,看上许多眼。
只觉得越看越碍眼。
这伤痕是两年前,雪闲修炼时,浸羽风上的驻守灵鹿突然发出不明咆啸,雪闲当时正在炼药炷,被那声响吓到,便强行收起灵火,强制地中断炼药,导致金色药炉一阵狂颤,雪闲也不慎被那高温的炉口碰伤肩膀。留下一小道烫疤,至今还是深红色。
那头灵鹿后来被发现时,已倒地身亡,雪闲还难过了一阵,因他时常摘灵草喂食峰上的灵鹿,除了这一头因年龄较大,最早逝世的,还有厉倾羽出关前,死亡的一头。
眼下空出的山坡,早已有新的灵鹿替补上去,属原本灵鹿的孩儿们,与他们父母相同,毛绒厚实的兽身皆为深棕色,鹿角为金,只有在生命逝去后,身上皮毛会渐渐转为淡棕,失去光泽。
雪闲偏头看了下自己肩上烫伤,也回忆了遍此事,当时烫得不轻,他自己就是医修,当下自然有为自己上药。可之后的疤他便懒得去管,反正也没人看得见。
厉倾羽长指随意抚过那道烫痕,眼眸撇过雪闲颈侧的淡粉色印记,眸色忽地暗.晦。
眼前人的身躯,除了他以外的痕迹。
其余不准。
雪闲则因脖颈处厉倾羽指头的触温,心慌意乱。也不知晓自己在睡梦中时,颈侧被厉倾羽咬了一口,还留了痕。
他小心翼翼道:“那你记得…记得当年千蛇石洞中的事情吗?”
雪闲第一次知晓人格一分为二这件事,故不确定两个人格的记忆是否互通。
也许…也许晚上的厉倾羽,并不知晓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厉倾羽唇角弯起弧度:“你指石洞中的哪一件事?”
雪闲:“…就是…里头的所有事。”
所有事。
包含七七四十九个姿势。
让他社死现场的那些事。
厉倾羽突地弯下身靠近雪闲,两人的脸不过一掌之距离,以一种懒散又缓慢的速度道:“倘若本尊说,全都记得,你会是什么反应?”
雪闲睁大双眸,故作镇定道:“不怎么反应。”
就是再社死一次罢了。呜。
厉倾羽:“本尊记得你腰疼腿疼,哪儿都疼,还撑不住自己身子。”
雪闲面色立即转呈深绯,已是掩不住的羞赧,道:“是、是你摆的那些姿势太高难度了,一般人根本撑不住。”
厉倾羽牢牢盯着他脸色,道:“本尊依照蛇图所示而已。”
雪闲闭了闭眼,试图不要过于赧然:“可你…总之…”
眼下厉倾羽距离他极近,当年两人相贴的所有回忆,一股脑地冲上来。
厉倾羽却仿佛看不够他发红的脸面,道:“当时不是让你抱着我脖颈?”
雪闲终于受不了地掀起棉被一角,挡在两人中间,“别再谈这个话题了!”
低懒的嗓音从另一侧传来,参杂了低笑,“不是你先问本尊记不记得的?”
雪闲脸色越显深绯,扯着被子道:“那我现在不问了!”
看来厉倾羽是两个人格都记得,而且全数记得!
还如此故意。
说到底,果然内壳就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雪闲拽着被子埋住脸,耳边却蓦地传来几声低笑。
他有些惊奇,毕竟从未听过厉倾羽笑声。便偷偷露出两只眼赌观看,对方仍勾着笑意,同样盯着他。
四眼交接不过几瞬,殿门便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烛鹊身后领着三四个人,奚云手上则端着药汤。
“倾羽,下午你说若是关于医君的伤势,调配好药汤后可直接上独峰,所以我们……”
说话声嘎然停止。
一行人欲跨近的脚步也乍然止住。
烛鹊睁大了眼。
行吧。他们又选错时间了。
不是,到底哪个时间是对的?
奚雨奚云则是看着眼前,满脸不可置信,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尊、尊上坐在床沿,雪闲则拉着被子遮着半脸,两人看起来靠得极近。
老鬼蝎一脸笃定的说:“看来刚接完吻。”
雪闲听见了,并立即僵化。
金蟾子叹息道:“而且医君还挺害羞的,也许是你们尊上亲吻未遂。”
老鬼蝎摸摸八字胡:“这也有可能。”
奚云奚雨闻言,更是一副被雷打到的震撼表情。
烛鹊适时地咳了咳声,朝老鬼蝎与金蟾子做了个表情,即是“这事我们等等出去再深刻研究研究,像中午那样”。
金蟾子立即眨眼弄眉:没错没错,也许又是事后。
老鬼蝎也用力挤眉:话别说得早,说不定是刚准备好,被我们打断了。
雪闲见古怪的气氛节节攀升,其中三人摆弄表情,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厉倾羽将雪闲棉被扯下,把对方被自己挑开衣襟而露出的肩膀盖好,然后站起身来,对眼前一行人精彩万分的表情未发一词,仿佛根本没感觉到殿内气氛般,也或者是懒得理会,直接朝奚云道:“药放桌上。”
烛鹊见奚云手脚俐落地放好汤药,站回他身后,忍不住问道:“倾羽,你方才是在跟医君讲床边故事?”
其实众人也只看到雪闲露出的眼眸,其余的都被棉被和厉倾羽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雪闲赶紧替代对方回答:“他在和我说解药的事。”
察觉自己一直待在床上不是很妥当,还是厉倾羽的床,雪闲赶紧拉好自己衣襟,脚踝刚移动至榻下,枕边流苏蓦地一阵躁动,雪闲与这雪色缀饰相处九年之久,瞬间便能意会。
根据他经验,定是衣袍捂的不够紧实。
故待雪闲确定衣袍都拉拢,并多披上一件外袍之后,流苏这才停下飘舞。
厉倾羽也从床沿起身。
烛鹊赶紧找回一点声音:“老鬼蝎前辈调的药方,需照三膳服用,睡前则是另一碗,之后的药我都会让奚云他们传递上来。”
像今天这种惊吓,就不必再来一回了。虽然很想看,但还是不能乱看的。
雪闲看出他心底想法,有些羞赧,闭了闭眼,尝试着转移话题:“万蛛老人也一同回峰了吗?”
老鬼蝎:“万蛛还在毒蜈蚣尸身那儿哭。金蟾子待在他身边,等他哭完打算理理兽妖塔轰倒的账”
烛鹊:“万蛛哭的可惨了,那哀号声,只要靠近兽妖塔三百里就能听见。”
老鬼蝎走近两步,朝雪闲道:“你看过我留下的药草精一书吗?”
“看过了。”雪闲点头。
奚雨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疑道:“什么书?”
老鬼没理会他,径自转面向厉倾羽,以眼神发出一样询问。
那你看了吗?
“嗯。”低沉声音,肯定的一个字。
雪闲一个愣儿,原来厉倾羽也看过了!难怪方才他拿出书册时,对方只瞄过一眼就没再注意。
奚雨更加不解,看过来看过去,似乎没人解释,只能小声开口:“前辈说的是什么书?”
烛鹊同样有求知欲:“刚才我似乎听到药草精…”
是他想的那种药草精吗!?
老鬼蝎则满意的点点头,摸了下脸上八字胡,正色道:“医书。”
雪闲立刻点头,表示就是医书!
虽然只有最后一页是。
几人胡乱谈着话,根本对不上边。放在桌边的药汤倒是凉了一些。雪闲也不知此刻还能再扯什么。
厉倾羽对着金蟾子一堆人,脸上明显写着“说完了就快滚”。
于是老鬼蝎赶紧道:“你们医君的身体还需尽快复原,就不多加打扰了,我回灶房继续配药。”
烛鹊见老鬼蝎要撤,也拿着玉扇跳起来道:“我去监督弟子熬药!”
奚雨一个机灵:“我、我监督弟子烧熬药的水。”
奚云见大家一个个往殿外走,只好说道:“我去监督他们有没有好好监督弟子…”
浸羽殿内,终于又恢复宁静。
只是大殿外的草皮上,吵声却油然而生。
奚雨饱受惊吓:“你们说,尊上刚才在做什么?”
奚云:“我、我不知道,难道真的是床边故事?”
老鬼蝎则想拍拍隔壁几个年轻人。床边那两人方才只是坐的稍近说话而已,你们就受惊如此?若是看到我在兽妖塔见的亲吻那幕,岂不是吓的从峰上跳下去。
坚强点,好吗。
金蟾子道:“他们肯定要做什么了。”
奚雨一头雾水:“做什么?”
烛鹊满脸深奥,道:“讲床边故事。”
奚雨:“……”
老鬼蝎对着天空哈哈大笑:“我说啊,你们这浸雾峰,说不定很快就办大典了。”
关于结为道侣的庆典。
…
浸羽殿内。
烛鹊等人离开之后,雪闲便将那碗汤药给喝下。
可却无暇顾及那碗汤苦不苦,心底不断回忆着和厉倾羽有交集的时刻。
千蛇石洞中,对方尚未进入闭关,六魄未有裂痕,故人格完整。
厉倾羽出关后,两人再度谈上话,是在浸羽殿外头的雪灵树林中,当时是白天,故属白日的人格。
前往兽妖塔途中,厉倾羽蛇毒发作,也属白日。
可在兽妖塔里时,雪闲总是在夜里维持灵火,白日困倦时则由厉倾羽接手。故自己清醒和对方相处的时间大部分是半夜,包含进入妖塔幻境时,以及兽妖塔震倒当下,外头都已是日落,所以这几回皆为夜晚的人格。
雪闲端着汤药,努力地回想着。
手上喝到底的空碗被另一人接走,“怎么?在想本尊白日与夜晚有哪里不同?”
雪闲想了想,才说:“其实,都挺像当时在石洞中的你。”
他说不上那个感觉,但确实又是如此。
雪闲觉得唯一不同的,是夜晚的厉倾羽多了些表情,譬如都是懒洋洋的勾唇。这是白天的厉倾羽不曾出现的。
雪闲一边想着,边看向空档档的某面白墙,“你把我的长椅收走了?”
厉倾羽挑眉:“你的?这浸羽殿里所有东西都是本尊的。”
雪闲艰难道:“…总之…我之后该睡哪?”
“你这几天睡哪就睡哪。”
雪闲睁大了眼眸,可厉倾羽明显没要解释什么,还真的就是要让他睡床。他只好拉过棉被,将自己裹起,吃力地滚了两圈,滚至床榻里侧,然后面对白墙。
低笑发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样翻动,你脚不疼?”
“不疼。”
“不如再滚回来给本尊看看。”
“……”
“还有,不许侧躺。”
雪闲:“为什么?”
管这么多!白日的你不是惜字如金吗!
厉倾羽:“会压到脚伤。”
虽然他已包扎完整,滚个两下没问题,但压上整夜的话伤口定会再次裂开。
雪闲这才默默地翻回正面,然后用棉被罩住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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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浸羽殿外依旧充斥着悠悠鸟啼,开了一小角的窗子传来外头草皮沾上清晨露珠的清爽味道。
雪闲慢悠悠地睁开眼眸,迷迷糊糊间听到谈话声。
是奚云的传声术,似乎在说膳房师傅昨日半夜加紧手脚,赶制出一匹新鲜的芷蒸糕。
半晌后,雪闲揉了揉脑袋,从被褥中爬起时,芷蒸糕香气已是扑鼻而来,定睛一瞧,原来那糕点已放在殿内桌上,促使他想赶紧下床尝一尝。
一道嗓音却传来耳边。
“腿有伤,不许下榻。”
雪闲听话的把脚踝收回被窝,看见远处桌面那盘放了甜点的圆形木盘腾空飘起,朝着自己方向过来。
奚云的传声术自然不知道他已清醒,传声术仍未停住,似乎在禀报重要事项。
雪闲拿了块蒸糕,咬下一口,满嘴都是甜而不腻的好滋味,一面听着奚云报告,却是不明所以。
他们大伙儿不是才刚从兽妖塔回来吗,怎么奚云的语气如此急促,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奚云:“尊上,审仙大会于一个月后举行。”
雪闲眨眨眼。喔,原来是审仙大会啊。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曾寥寥带过一章。可不过一个审仙大会,为何奚云这般紧张?
随着奚云的禀报--
“主办方上午差人送信过来浸雾峰,还是加急的。详细状况对方表达的不清不楚,就说是…说是有人投书点名了医君。”
以上这两句话,听的出奚云是用十分艰困的语气,硬着头皮道出。
因为面前高大的人影,眉眼之间突然浮出冷厉。
空气有些僵化。
雪闲在奚云传话声暂时止住后,朝着那法术光点问道:“奚云,我是雪闲,审仙大会怎么了吗?投书是什么意思?”
《道侣他飞升成神》中并未好好详述这段,故雪闲只知道是一群仙门聚首。
另一头静了一会儿,仿佛在惊讶雪闲是醒着的,可也没有马上回声,明显在等厉倾羽指示该不该说。
直到听到低沉的一句“嗯”之后,奚云才松了口气,娓娓道来:“医君你有所不知,审仙大会顾名思义,是在公开审理那些犯过错,得罪过人的仙门弟子,收到邀请者代表你曾得罪过人,得出席一趟,让两方对峙过后,所有出席的仙门评过,这才算告一段落。”
说明白一点,就是年度吵架大会。但时不时就会变成干架大会。
被指名道姓的强迫参加者要被公审,通常是各讲各话。你指责我、我否认到底,指不定有人憋不住气,一臂挥去,先损对方法器。
再更严重一点,若不幸公审中打架落败,有时还会被另一方趁机损身,丹元毁半都有可能。
审仙大会的对联便是“公道自在你我心,作恶多端必自毙。”
雪闲闻言立即僵在榻上。
好的。他终于知道奚云语气凝重的原因。
可他搞不明白,自己怎被提名上阵的原因,他记得审仙大会五年为期一次,而他这几年都待在浸雾峰,哪儿都没去,就算真有得罪别人,为何不在前一届审仙大会就找上门来,还特地等上多年,熬到这届。
“因为本尊当时尚未出关。”厉倾羽看破他的疑问,“审仙大会需当事者。”
雪闲:“?”
我被审不审,与你出关何干?
传声术另一头,奚雨道:“便是尊上说的如此。”
“医君被提名的事项,是因擅自扔了尊上的药炷进千蛇石洞,送来的帖子上说…至今…至今仍欠着未找回,故提名审仙。”
雪闲顿时瞪大了眼。
他扔厉倾羽药炷的当下,分明就没有外人!
不是!应该是原主扔的时候。
等等,不对!当时他还未穿过来,故根本不知道原主扔药炷当下有无外人!
他睁眼就是在石洞中了。所以…说不定还真的被谁给见着了?
雪闲神情一言难尽,不知该如何启口,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倒是厉倾羽淡淡朝光点说道:“将提名帖传上来。”
雪闲惊道:“我真的要去?”
奚云连忙解释:“一但被提名就只有参加一途,若是默不作声,或擅自未出席,只会被众仙门当作你默认了。出席就是最好的法子,若提名事项不符,还可洗刷冤屈。”
雪闲:“……”
问题是他真的符阿,就是原主把药炷丢进石洞的。
他说也说不清了。
待传声术消失后,雪闲表情怏怏,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要偷你药炷?”
他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直接问当事者比较快。
厉倾羽未回答他,低沉的嗓音只道:“当年我紧跟在你身后,你情急之下看不远处有个深渊便扔了,那模样,不像是提前计画好的。”
雪闲:所以原主是偷着偷着就自乱阵脚吗?
这飞天大锅还就这样砸到他身上。
雪闲:“你还记得其他片段吗?”
厉倾羽:“我提剑,你狂奔。”
雪闲简直闹心闹笑了。
厉倾羽平时杵在那就已经够吓人,何况是被对方提剑追杀,谁不跑!难怪原主要见坑就扔药炷,生死在前,手上偷的是金是银哪还重要。
才刚这般想着,一把银白色的灵剑便忽地现行,在雪闲身旁悬浮着,雪闲看着那亮晃晃的剑鞘,知道这便是羽熔剑,上头充斥着厉倾羽的修为气场,而自己腰间的流苏竟于此时轻轻飞飘起来,试图用细绳尾端去挠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