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的妇人,便觉得她很面善,或许是和她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母亲长得很像吧。
相雪露注意到了太后的手有些凉,握紧了一些:“您很冷吗,还是不舒服?”
太后摇了摇头:“哀家无事。”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眶中漫上了一层红意。
相雪露虽然此时心性单纯,但是观察人很是敏锐,她注意到了太后的情绪,惊道:“哎呀,您怎么哭了。”
太后微微地别过头:“没什么,只是为你感到高兴而已。”
相雪露这才放下心来,对她笑道:“那您回去以后,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我改日再来看您。”
太后回宫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这么多年的决定是不是彻头彻尾地错了。
先前,当相雪露在她面前绝望地哀泣时,她也只是心被刺痛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但是方才,她是头一回,真真切切地动摇了。
她曾以为,自己入宫便是为了家族,在深宫多年,更是时刻都将家族利益放在最前面,尤其卫国公府没有男嗣,立足本来就比其他世家要困难些。
她想着,只有将家族利益最大化,才能尽可能地保护所有她看重的人。
现在回首往事,才发现,好像在这个过程中,她恰恰就伤害了她爱的人。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不要过多的干涉,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走向另一个故事。
只可惜,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此刻,身边只有平静的湖水偶尔泛起涟漪。
太后离去后,慕容曜看着相雪露脸上的神色,轻轻说道:“你的心情看上去似乎很好。”
“对呀。”她对他笑道,“我觉得我或许可以抓住失去的从前记忆了。”
慕容曜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暗了暗。
这时,她拉着他的胳膊,问道:“我还有其他亲人么,我想去见见他们。”
他的步伐不自觉地放慢了些,侧首看了她一眼:“你还有祖父和妹妹,不过你祖父现下在下面的郡县,待公务忙完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相雪露喃喃道,“那我可以先去见我的妹妹吗?”
“当然可以。”他看着她,“不过在此之前,你确定不先见见我们的孩子吗?”
***
当相雪露半蹲在绵绵的小床前时,眼中还有散不去的惊异。
她小心地伸出手指,在她娇嫩的脸蛋上用最轻的力道戳了戳,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软弹的感觉,越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成婚,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了孩子。不过,除了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以外,此时,竟然是越看越可爱。
她小心翼翼地待在绵绵的身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很难相信,这是她与她深爱的夫君的孩子,竟都这么大了,不过她看着她,心里满是欢喜。
相雪露在慕容曜的帮助下,将绵绵抱在了怀里,感觉就像是软绵的云团一样。她勾起了唇角,侧首对他道:“我们的孩子,生得可真好看。”
慕容曜也不自觉地软了眸光:“是的,像你。”
她觉得只要是他们的孩子,无论是像他还是像自己,都好,只是看着可爱的绵绵,她突然想生一个像慕容曜一般的男孩子。
于是她轻轻扯了扯慕容曜的袖子,有些害羞地对他说:“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给绵绵添个弟弟,像你一般的。”
慕容曜微微低下了头,用手抚过她的脸颊,下颌:“此事不急。”
“为什么?”她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之前你生产时遇到了难处,朕不再敢放心。”他回忆起往事,仍是有消散不去的惊悸,“有绵绵就很好了,她既像你又像朕。”
“可是——”她悄然贴近了他的胸膛,“夫君是皇帝,需要继承人。我听说以前无子的皇后都是不长久的,夫君不会因为我生不了就找旁人去生吧。”
“乱想什么。”慕容曜微蹙起了眉,“朕又不是寻常的帝王。”
“不必担心。”他安抚着她,温柔地在她耳边絮语,“朕瞧着,绵绵就很好,待她大些,立她为储,也是不错的。”
“朕的女儿,又不会比旁人差了去。你也会好好教导她的,不是吗?”
相雪露几乎是片刻之间就被慕容曜说服了,孩子少一些也好,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与他黏在一处了。
他方才的话亦让她感动不已,越发对他亲近起来。
“嗯嗯,会的。”她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
过了几天以后,慕容曜寻了一个机会,在相雪滢去宫内的跑马场训练的时候,让人引着相雪露过去相见。
跑马场地处宫中,四周都是他的人,如果相雪滢那里有什么异常,或者要说一些引起相雪露怀疑的话,就可以及时打断。
不过,两人只是简单的寒暄了一下,相雪滢此次进宫是来习骑射的,便打算将详尽的话留在以后,给阿姐看看自己练习取得的效果。
她一个漂亮地踩踏跃马,一下子就坐上了马背,然后朝相雪露挥挥手,马蹄奔腾,便开始在场地上疾驰了起来。
相雪滢显然是跑过很多遍了,很是熟练,顺利跑完几圈以后,她勒紧缰绳,在相雪露的面前停了下来。
见她这般英姿飒爽,相雪露有些移不开眼,她隐隐记起自己小时候也是习过马的,便很是有些意动。
雪滢看出了姐姐眼里闪动的光,主动朝她道:“阿姐,你要来试试吗?”
相雪露确实想,但是她好久没有上过马了,犹豫道:“我恐怕是不太熟练。”
“没事的,你与我同乘,我带你一起。”相雪滢拍拍胸脯,做出保证,能带着自己的长姐跑马,想想都是很令人兴奋和自豪的事情。
“周围有这么多卫兵,也不需要担心安全。”她说道。
最后这句话让相雪露彻底地动心了,她展颜一笑道:“那便多麻烦你了。”
随即把手递给了雪滢,被她半拉着上了马。
或许是因为相雪露在自己身后的原因,雪滢这次跑马慢了很多,直到相雪露催促她快些,说自己没问题,她才加快了速度。
相雪露感觉呼啸的凉风在自己脸颊边吹过,很是舒适,她舒服地眯上了眼睛,感受着此方天地的开阔。
直到前方突然传来雪滢惊慌的声音:“不好!”她才陡然睁开眸子。
朝前望去,发现她们偏离了跑道,以一个十分快的速度朝场边的一颗树冲过去。
相雪露震惊地捂住了嘴,害怕地再次闭上了眼睛。只不过疼痛并没有传来,随着一声响亮的马啼声,一股力量带着她猛地向前冲去,整个人都撞在了雪滢的身上。
雪莹惊魂未定,她手里仍握着缰绳,却感觉手心和后背都出了许多汗。
方才,在最后的紧急关头,她用力夹着马腹,勒起了缰绳,终于成功地悬崖勒马。
此刻,安全下来以后,她回头望向了自己的姐姐,想看看她如何了,却发现相雪露紧闭着双眼,靠在她的身上。
她惊慌地唤道:“阿姐!”还试图去掐她的人中,所幸,并没有让她慌张很久,相雪露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吓死我了,阿姐,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现在感觉还好吧。”她紧张地看着她。
相雪露好似有些迷蒙于目前的状况,微弱地问:“我现在是在哪里?”
“我们现在在宫内的跑马场内,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还记得我吗?”她见她连自己所处的地方都忘了,更加担心了。
待相雪露朝四周看了看以后,她此时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清明:“无事。”她回复雪滢,“只是方才情急之下,有些晕眩,现在已然彻底好了。”
她对着妹妹微微一笑:“我当然记得,我的妹妹,雪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