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方鹤宁无动于衷，他也没打算多过问，对方说的一句话他很认可——

溺水之人需要救生圈、需要浮木，真的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过去了就再没机会了，人沉下去了再给，哪里还需要？

反而显得虚伪又愚蠢。

方鹤宁没多提，宋棠自然不会多嘴，说实话他很难对这对夫妻产生同情。

不管是方明石车祸这件事本身，还是对方在失去很多后突然的醒悟与愧疚，其实对他们来讲没有太大意义。

如果非要找意义，就是打消了方鹤宁心底里残存的那点恨意。

恨把自己造就成这样的父母。

如果方明石和于文俪能一直这样，那这恨的消解可能会慢一些，但现在因为意外一下子转变态度，反倒让方鹤宁的恨没有了寄予的对象，自然就慢慢消失了。

如果说这恨的消失在方鹤宁心里留下了空洞，他想或许可以用别的东西去填补。

察觉到手被扯了下，他回过神，“嗯？”

方鹤宁笑问，“跨年夜啊棠棠，跟我在一起还能走神？说出来让我听听，是哪个让你惦念的小妖精？”

宋棠一囧，瞥开视线望着门店外面璀璨的节日装饰灯和已经十点却依旧热闹的人群，尽量忽略明里暗里投来的视线。

他咬住吸管喝了口拿铁，辩解道：“没有什么小妖精，这个咖啡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宋棠扯开话题，方鹤宁并不追问，反正早早晚晚他要把那个名叫「绒绒」的小妖精从宋棠心里赶出去。

他应声道：“可以，你自己递过来？”

这就让宋棠顿住了，顿了十几秒，却好像已经过了几十分钟，他才小声道：“公共场合别这样。”

上次他自己来看电影纯粹是一时脑子发热，从停车场直达影院，又已经开场，中间没遇到几个人，是万幸才没被拍到。这次答应方鹤宁不包场、光明正大从商场正门进来，跨年夜商场通宵营业，人可一点不少，尽管他们低调，但零星也有认出来的。

不用就知道他们俩逛商场的消息十有八九会被曝光。

他缓了口气，心里无奈，这回真是舍命相陪了，他一点儿都不想成为舆论的焦点，但要是跟方鹤宁在一起，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

不过听到那些压抑的惊呼，感受到那些或直接或遮掩的热切视线，他都想不管方鹤宁直接离开了——

他觉得……不，他确信对方搞这一出就是故意的。

所以他就不该心软，想着帮方鹤宁调整调整心情，他眼前这位就是实心儿的套路帝，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听到宋棠的轻声警告，方鹤宁唇边依旧是缓和的笑意，“你不愿意递过来也行，我凑过去是一样的，你自己选？还是我帮你选？”

宋棠微皱起眉，所以他说点儿什么不能转移开话题，为什么要下意识跟对方分享他觉得还不错的东西。

在方鹤宁偏了下头时，他认命地冷着脸把自己的拿铁递到对方嘴边，“方总，你如果喜欢这样，多的是有人上赶着给你递东西，何必非要强人所难。”

方鹤宁压着宋棠留下的牙印稍稍尝了口咖啡，奶味儿有点重，不是他喜欢的口感，不过看着对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人，嗯——滋味还是不错的。

他握住宋棠的手腕，在对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下，“强人所难？宝贝，我可是给过你选择了，是你选择要主动的。”

宋棠收回手，手腕上那块儿烧得慌，好像刚才不是被方鹤宁的手给触碰到了，而是滚烫的烙铁，着了火一样顺着血管一直烧到脸上。

他摸出手机装作去看电影信息，没再看对面的人。

什么选择，那就是威胁！胡搅蛮缠！！全都是歪理！！

但偏偏他对这样的举动并不反感，要是在家他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过于让人羞得慌了，可是他还是选择了配合。

方鹤宁的身份他们是知道了，但还没公开，方影帝低调，然而盯着的人不少，明明是他的男友……所以正好。

方鹤宁看着宋棠，唇边弧度更明显了些。

他当演员的初衷只是为了演些极端又复杂的角色来发泄情绪，拿了影帝是附带收获，只是现在看来这个身份不无好处，或者说还有其他很多好处。

年底了，也该放松放松。

身边人越多，宋棠的注意力就越多地放在方鹤宁身上，这样他倒并不是很焦虑。

两人踩着放映厅灯光熄灭、正片开始前的贴片广告时间进来，又是定的过道边的座位，悄无声息地坐下，没打扰到别人，因此并没被认出来。

落座后宋棠才真的松了口气，他往方鹤宁那边靠了靠。即便是晚场，上座率依旧达到了七八十，没多少空位。

要放在以前他是绝对绝对不会一个人来商场这种人流超级密集的地方，更别说是跨年夜的节点，热闹、人多，对于社恐来说就是十足的灾难。

可是现在他居然没多大的排斥，只是些微的紧张，跟方鹤宁亲近时会不好意思，但没有再焦虑到呼吸不上来了。

想想看刚穿越那时候的困窘和寸步难行，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方鹤宁偏过头凑近宋棠，轻声道：“元旦后工作室那边有些工作安排，大致一周时间。”

宋棠缓过神，应了声，离过年还很早，方氏公司那边应该不会很忙，他刚想问是什么安排。

毕竟一周时间显然做不了太多事情，难不成是客串个戏份不多的角色？

还不等他问影片就正式开始了，他也就收住了话头。

作为资方，这部电影他当然可以提前看，不过方鹤宁坚持就没看，最多是看了几版预告，现在他非常期待方鹤宁对这个角色的演绎。

电影开场，宋棠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住，情绪也跟着带入了进去。

看着初入江湖的侠客被卷入权力纷争的漩涡无法脱身，经历过背叛、失去的最低谷，依旧守住了初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最终洗去稚气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真正意义上的大侠，好像真的隔着屏幕陪着对方走完了一段旅程。

片尾曲响起，开始出字幕，灯光随之亮起，宋棠略眯了眯眼，显然还没从剧情里缓过神来。

方鹤宁小声提醒，“还有彩蛋。”

宋棠应了声，略垂下眼整理了一下情绪，他的初衷是想让方鹤宁尽量少的因为入戏陷在低落情绪里，现在回想，那未必是因为入戏导致的。

可是没关系，在方鹤宁能接受角色的前提下，他还是觉得能演些这样积极向上的角色挺好的。

他隐约觉得方鹤宁偶尔情绪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最多只是情绪波动大了点儿，但大多时候控制得挺好。

他还在想着，突然被一阵惊呼声拉回了注意力，抬头一看直接愣了，下意识攥住了方鹤宁的手——

大荧幕上赫然是他自己！ ？？

宋棠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出镜？

彩蛋里的方鹤宁依旧是戏中的装扮——一位长发束冠的翩然侠客，这是电影正片的最后一个镜头，而在镜头拉远之后是入镜的他，甚至还有两人对视的特写。

配合着滤镜和背景音乐，大概是一眼万年的那种感觉。

他懵然的脑子慢慢转过来了。

这不是他探班的时候吗？嗯？嗯嗯嗯？都喊cut了，导演说结束了他才走过去的，怎么着摄像机没停？

而且镜头和后期剪辑得很到位，不是花絮，是正儿八经的电影拍摄，就像是、就像是方鹤宁穿越了千百年终于来到了他面前。

不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周围响起几声兴奋的惊呼，他猛得回过神，大略扫一眼就知道了，意料之中的肯定会被认出来。

可即便有心理准备，加上刚才的惊讶，他依旧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索性沉默下来，谁提的要来看电影，谁搞定现在的场面。

至于他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电影彩蛋里这件事，待会儿他们再掰扯。

被几个人认出来后，整个放映厅的人很快就都把视线聚集了过来——

#看个电影遇见投资人和男主手牵手观影#

这体验对大众来讲确实不常有。

满耳的窃窃私语声，宋棠在握紧方鹤宁的手和松开之间，默默选择了前者，开玩笑，要是松开了他估计能拔脚就走。

方鹤宁很淡定地回握住宋棠的手，站起身把有些僵硬的人一并拉起来，甚至还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晃了晃，笑道：“谢谢大家跨年夜来看这部电影，祝大家元旦快乐。”

方鹤宁的声音不算大，语调也还温和，但眼神扫视一圈，周遭的窃窃私语声大多消失了，没消失的那一声就格外突兀——

“彩蛋里我觉得他们下一步都要亲上了，想看他们……亲、亲……”

众人齐刷刷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这话的年轻女孩子顿时闹了个红脸，最后俩字没反应过来还是说出了口，只是说得磕磕绊绊。

方鹤宁却相当配合，转过头看向宋棠，认认真真问道：“宋总，既然听到了，正好跨年，你说要不要满足她？”

满场安静。

三秒钟后，宛如沸水入滚油，猛得炸裂开来。

“要！”

“方影帝是索吻啊，宋总亲他！”

“亲——”

“宋棠你行不行！！”

……

听着这些，宋棠紧盯着方鹤宁，把对方一巴掌摁墙里去的心都有了，成心的吧？！当众亲亲？他不行，绝对不行。

然而起哄声一声一声，还都是cue他的。

方鹤宁这丫的一点儿没制止的意思，就眼里带着笑看他，眼瞅就是等他去亲的样子。

宋棠心里有些窘，但是头一次的，成为众人视线的中心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那么糟糕。

而眼下不亲好像很难收场。

他抿了抿唇，要不……亲吧？

作者有话说：

鹤宁把棠棠往人前带是有考量的-越是对感情没信心，才越是要用这样高调的方式另外……那啥，小作者叨叨叨两句orz，棠棠是社恐，是很回避社交。

但心底里是渴望正常社交的，现在他的社恐症状缓解了很多，两人一起看电影，后面一起上恋综，鹤宁陪着，棠棠是很能得到乐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