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悄喃喃道:“原来如此。”
原来铃兰的香气,并不是只在梦里出现过。
它一直在。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低头给谢不菲发信息。
“谢谢学姐,给你添麻烦了……”这样发会不会太生疏?
“谢谢学姐,下次请你吃饭。”又是请吃饭,太老套了吧。学姐也应该腻了。
一条简单的道谢,却怎么也组织不好措辞,她低头看着输入框犹豫片刻,没有想好说些什么,对话框却忽然跳出一则新信息。
gary:“你醒了?”
虞悄惊了一下,回复道:“是的……学姐怎么会知道?”
gary:“你不知道你在打字的时候,上面会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吗?”
gary:“我等了你半天呢,结果什么都没有。猫咪叹气.jpg”
虞悄有些尴尬:“我忘记了。”
gary:“噗,你怎么分化之后忽然变得笨笨的。”
从小到大,虞悄都是好学生的代名词,是第一次被人说笨。
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回复:“分化期的事情多谢学姐帮忙。”
gary:“你……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吗?”
虞悄:“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有一个大概印象。”
她等了几分钟,谢不菲那边才回复:“嗯,没事就好,那你好好休息呀。”像是如释重负。
“学姐没有被我的信息素影响到吧?”虞悄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抱歉。”
gary这一次回复得很快:“?”
“什么影响!?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虞悄奇怪地问:“学姐也是alpha,不会被我的信息素影响吗?”
她记得alpha之间的信息素是本能排斥的,谢不菲当时应该很难受才对。
gary:“是啊,哈哈哈!但我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对了,我下午来看你吧?”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好在虞悄没有察觉,欣然回复:“好啊。”
两人约定了一下时间,便结束了谈话。虞悄抬起头,看见姚如冬正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虞悄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姚如冬:“你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虞悄奇怪道:“是吗?”她摸了一下嘴角,发现确实如此,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当然!你以前和面瘫脸没什么两样的,笑一下都算很罕见了……”
姚如冬目光如炬,脸上写满了求知欲,“快说快说,是哪只小妖精拐跑了我们家悄悄?”
虞悄失笑:“不是,是谢学姐。”
“噢,原来是她呀,那没事儿了。”姚如冬点了点头,脸色恢复如常。
虞悄:“为什么就没事了?”
“你俩不是好朋友嘛。”姚如冬砸砸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惋惜,“可惜学姐是alpha,你也是alpha,很难发生点什么……如果她是个omega,我立刻把她绑来扔你床上。”
这话说得有点荒谬,虞悄不由得想象了一下画面,不禁浑身一僵,瞳孔地震,结巴道:“大、大可不必。”
姚如冬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摸着下巴自顾自地说:“你是不知道,谢学姐昨天守着你的时候,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啧啧啧,我差点就以为她暗恋你了,又觉得不对。我怎么能玷污你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呢?”
虞悄:“……”
她移开目光,落在桌上的眼镜框上,双手拿起,凑近一看,却发现其中一片镜片角落碎了一小块,不禁蹙眉。
“这……”
“可能是之前不小心弄坏的。”姚如冬说,“不过我觉得,你早该换个眼镜了。”
虞悄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出神地想:住院费是一笔开销,现在买眼镜又多了一笔开销……
虽说她卡里还有些存款,不至于没钱,但收支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只出不进。
这个周末真得去看看那份家教工作了。
中午,陆芸接到了消息,也匆匆赶来医院看她。
她大包小包地挤进病房,把绑着丝带的大水果篮往桌上一放,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虞悄:“现在感觉如何?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虞悄看着她从塑料袋里一样一样地往外放东西,水果、蛋糕、阿胶枣、饭盒、盛汤用的保温杯,“你不用带这么多东西来的……”
刷啦一声,陆芸拉开窗帘,明朗的阳光落了虞悄满身,她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忽如其来的光线。
“没事。医院里的快餐难吃,我怕你吃不惯。”陆芸把饭盒拆开,诱人的香味飘了满屋,“特意回家让我妈做的,你尝尝!”
陆芸外冷内热,宿舍里的人遇到困难,她一向出力最多。
虞悄知道她是好心,浅笑着点头,接过饭盒安静地吃起来。
都是少油少盐的家常菜,吃起来不油不腻,味道很好。陆芸弯着腰给她盛鸡汤,看着淡金色的清澄汤汁落进碗里,她低声说:“味道应该合你胃口吧?”
“很好吃。”虞悄拿纸巾擦嘴,语气真挚,“替我谢谢阿姨。”
“悄悄,跟你说个事。”陆芸看着她,脸色变得严峻,“以后如果痛就告诉我们,不要自己憋着,知道吗?”
虞悄愣了一下,缓缓地点头:“好。”
陆芸见她答应得痛快,语气缓和下来:“这次是因为运气好,学姐很快就找到你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们不在你身边,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呢?”
虞悄垂下眼,细长的眼睫轻颤,低声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很多时候,她习惯了自己独立应对一切棘手的问题,因为身边的朋友不可能一直都在。
陆芸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忍心说什么重话,只是拍拍她的头:“知道悄悄你很厉害,但偶尔依赖我们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啦。”
虞悄微微颔首,抬起头,目光明亮清澈,干净得仿佛夏日午后晴朗的天空。
她说:“谢谢你们。”
陆芸却笑着摇头:“你最该道谢的是谢学姐。”
“你俩都是alpha,她抱着你下来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大概是被排斥反应影响到了吧。”
她说,“我们两个都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学姐一路陪着你到医院,应该是最难受的那个。”
虞悄一言不发,认真地听着她的话。
谢学姐是真的待她很好。
好到有时不该如何去报答,欠下的人情有如滚雪球,越积越多,竟怎么也还不完了。
每每替她摆平意外,又悄然离去,留下她一个人措手不及。
虞悄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拨弄着被褥上的褶皱。
寂静的病房外,忽然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一道清澈明快的声音响起:“有人吗?我来看看悄悄。”
陆芸笑了笑,冲虞悄使了个眼色:“喏,人这就来了。”
虞悄抿了抿唇,默默颔首,无端地感觉到了一点紧张,心跳渐快。
房门打开,谢不菲大步走进来。
她披了一件修身的米黄色风衣,脚踩马丁靴,纤细的脖颈上绕着淡青的围巾,脸上戴着口罩,乌发摇曳,走起路来步步生风,漂亮而飒爽。
唯一令虞悄感觉有些奇怪的是,她好像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了一点。
陆芸很识相地说:“你们先聊,我出去转悠一会儿。”说罢,贴心地给她们带上门,脚步飞快地溜了。
病房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谢不菲摘掉口罩,朝她弯眼一笑,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现在感觉怎么样?”
虞悄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谢谢学姐。”
“没事就好。”
谢不菲不经意地把手放在病床上,托着下巴看虞悄,淡金色的日光尽数勾勒着她稠丽的眉眼,显得格外好看。
她轻声问:“你是真的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了?”
“不记得。”虞悄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也没什么……”谢不菲勾起淡淡的笑,眸光流转,“不记得也没关系。”
甜蜜的花香悄无声息地流淌,虞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别开视线。
或许是今天窗外的阳光过于耀眼,空气闷热,惹得她又有些心烦意乱。
谢不菲轻笑,又问:“悄悄知道自己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
“不知道。”虞悄凝神,下意识地释放了一点信息素,淡淡的草木香瞬间弥漫开来,与铃兰的香味缠缠绵绵地交织在一起。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谢不菲僵了一下,双颊迅速蹿起绯红,支吾道:“你……你先收回去。”
虞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多逾越,连声道:“抱、抱歉。”
空气中淡雅的草木香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谢不菲松了口气,小声地说:“下次不要忽然放信息素……”
虞悄十分歉疚,重复道歉:“学姐,对不起。”
同样作为alpha,谢不菲应该很不喜欢闻到她的信息素吧。
谢不菲望着地面,胸膛起伏。热意未散,她的双颊仍泛着一层薄薄的粉色,长睫颤动,十分明艳。
虞悄看了她一会儿,便感觉脸颊也莫名烫了起来。
她们坐得很近,能看见谢不菲撩开长发,将脖子上的围巾弄得松垮了一些,露出白细的脖颈。
她伸出一只手,纤长的五指并拢,轻轻扇风,搅乱了空气中细微的气流,一阵一阵地吹向病床上的虞悄。
虞悄却感觉周围似乎又热了一点,被褥下的脚趾都无意识地揪起来。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谢不菲的颈侧,有些怔愣。
她分明看见对方纤细的颈窝到锁骨之间,赫然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虞悄的目光渐沉,心道:这是……谁咬了一口学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