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房间内,陈晚弯腰脱下鞋子,接着褪去衣物,试衣镜中倒映出他修长瘦削的身形。
没有模特,他就自己上,真当能困住他了不成,想让他出丑,他偏不叫他们如意。
陈晚的身高与女模特相仿,因此无需调节裙长,不过碍于男女性的先天差异,他三围数据与女模略有区别,好在长裙本身是系带设计,细微的差别可以忽略不计。
“沈照。”背后的系带陈晚无法独自操作,他扬声唤沈照进屋,背过身反手拉着两条系带,“麻烦帮我系个蝴蝶结。”
沈照尚未从陈晚带给他的震撼中回过神,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陈晚的背影,整个人像木头似的僵住,仿佛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虽然以陈晚俊秀的长相与兰竹般的气质穿着长裙并不违和,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沈照的反应实属正常。
“沈照。”陈晚抬高了音量,语气带了些许急切,让沈照恢复神智,“快点,我们时间不多了。”
“哦……好!”沈照浑身一抖,手忙脚乱地接过陈晚手中的系带,秉着呼吸收紧,在陈晚的后背系上蝴蝶结,调整一番让两边对称。
陈晚没功夫关注沈照的表情,他侧身扭头对着镜子看了看后背,满意地点点头:“谢谢。”
“不客气。”沈照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一抬头,陈晚扭开口红管在唇上均匀涂抹的画面又落入他眼球。
陈晚抿了抿唇,将越界的口红用手巾擦去。
太红了,陈晚不满意地拧眉,又卸去一层,他原本的唇色偏淡,点缀上些许红色,呈现出和长裙相配的浅湘妃色。
陈晚毛发并不旺盛,早上刮过胡子,哪怕凑近了也只有一点点淡色的胡茬,恢复社交距离后根本看不出痕迹。
他皮肤生的白,唇形又漂亮,即使不画底妆,配上口红同样美得惊心动魄。陈晚取下头绳,他年前理了一次发,后面再没动过,如今又长过了锁骨,因为长时间扎着,发尾弧度自然卷曲,为他进一步增添了几分女气。
不用多余的配饰,陈晚抓起桌面上做长裙剩下的纱料绕了一圈在脑后打结。蓬松的纱料盖住眉眼,视线瞬间朦胧,如同高度近视,看不清细节但不影响走路。
陈晚没有穿高跟鞋的经验,加上鞋码不合,他索性光脚,裙摆堪堪盖住脚尖。长舒了一口气,陈晚定神:“走吧。”
沈照叹服于陈晚的临危不乱,小跑两步在前面开路,陈晚没穿鞋,他得仔细盯着地面,免得陈晚受伤。想象着待会其余人的反应,沈照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期待。
整个换装的过程说长不长,二人返回时刚好开场,上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陈晚排在第三的位置。
“不是说那个模特绝对不会来的吗?”眼见着穿着长裙的模特站进队伍,奥里奇情不自禁地彪了句脏话,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双手竭力握拳,才稳住了心神。
奥里奇从未想过他会在港城遇到陈晚,自从数年前在京市输给陈晚,他险些身败名裂。若非华国的蛋糕太过诱人,让人难以割舍,奥里奇很有可能一蹶不振,为了东山再起,他不停寻求机会,千方百计和本国一位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搭上了话。
在奥里奇的出谋献策之下,这场看似公平的比赛横空出世。奥里奇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别看港城的宣传搞得声势浩大,主办方还打着y国服装协会的旗帜,实际上在y国根本查无此赛,所谓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设计师”,也不过是花钱请的托罢了。
如无意外,这场比赛奥里奇与他的两位同伴会包揽前三,随后他们会在港城创办服装公司,逐步渗透内地。
当然,港城的资本家也不是吃素的,为了不让“假比赛”暴露,他们没有限制本地服装设计师的报名,并且正儿八经请了裁判,否则奥里奇哪会纵容陈晚进入决赛。
奥里奇本想暗地里派人毁了陈晚的作品,谁料陈晚那般谨慎,令他的人无功而返,于是他不得不改从模特入手。上身展示环节占了评分的八成,他不信陈晚没了模特还能夺冠。
说来好笑,奥里奇在冠亚季军中锁定的是第三名季军席位,而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陈晚能够胜过全场所有人的实力。
面对奥里奇的担忧,他的两位同伴起初是不解,认为他杞人忧天,华国能培养出什么设计师?眼下,他们陷入了和奥里奇同样的急躁中。
陈晚要是拿了第一,他们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在奥里奇三人近乎绝望的眼神中,陈晚走出了后台。
t台呈回形,由左边上场,评委席在正前方,中间停留一分钟,再从右边离场,受邀嘉宾们围t台而作,前后三排,足够他们全方位欣赏整个走秀过程。
在后世把设计比赛办成花里胡哨走秀的形式十分常见,可对于八十年代的港城的人,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新奇。
没有穿着高跟鞋的陈晚矮了半截,但架不住他头小脸小,身材比例极佳,无需高跟鞋的加持依然把长裙穿出了令人惊艳的效果。
陈晚第一次以模特的身份上t台,走不出女模们摇曳生姿台步的他,迈着设计师谢幕时不急不缓的步伐,腰背挺直,自有一股从容淡然。
裙摆擦地,偶尔露出脚趾,无人在意模特走得是否漂亮,他身上的长裙足以夺目。
极致轻盈蓬松的薄纱层层叠叠,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带起如山风吹拂梢头柔嫩花瓣的摆动,又似夕阳照耀下的海面,翻滚起泡沫般的波涛,恰到好处的零星亮片制造出暗夜星空,像一口甜梦缭绕在心头舌尖。
陈晚在t台前端站定,默数着停留时间,三十秒后背过身,被蝴蝶结托着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太美了。
情不自禁的夸赞脱口而出,无数人想象着自己穿上这条长裙该是怎样的惊艳,比赛尚未过半,她们便迫不及待地期盼起了结束。
沈明森与沈明雅坐在右侧的前排,他们恋恋不舍地望着陈晚的背影消失在t台后方的拐角,沈明雅兴奋得脸颊发红,她无比得意地观察着嘉宾嘉宾们脸上的痴迷,不好意思,这条裙子是她的了。
有了陈晚的珠玉在前,后面连续几位模特的出场都没能勾起嘉宾们的兴趣,评委们出于职业素养认真打着比分,内心却无比统一地把冠军票投给了三号设计师。
沈照紧张地候在t台出口处,待陈晚下台,立马护着他直奔之前换衣服的房间,打了奥里奇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陈晚松缓了紧绷的神经,决赛后一个环节是设计师的理念展示,无需他再假扮模特,换下来的长裙套回人台,由工作人员统一搬出去。
走秀环节告一段落,理念展示在二十分钟后,事到如今,奥里奇哪里还猜不出陈晚与模特的关系,他气愤地朝空气挥了一拳。
大局已定,陈晚的所做作为在比赛规则中无明令禁止,他不怕奥里奇借此做文章,说到底,陈晚才是赛方疏忽的受害者,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奥里奇若是非要生事,他不介意揭穿这场比赛的阴谋,届时他一定是获利更多的那个。
如陈晚所料,有点脑子的奥里奇没敢当场发作,成功斩获比赛冠军的他被后台蜂拥而上的记者团团包围,沈照独木难支,赶紧去找沈明森搬救兵。
“对不起,我来晚了。”好不容易将陈晚救出包围圈,沈明森连连道歉,是他考虑不周。
“没事。”陈晚理了理被挤乱的衣服,“先回酒店。”
简单吃过午饭,陈晚将比赛中发生的事全部告知了沈明森,奥里奇心眼小,必然不甘输了比赛,他们得抢占先机防止奥里奇的后手。
扮成模特上台是不得已而为之,陈晚对男扮女装虽无芥蒂,在当下的大环境中,还是小心为上。
事不宜迟,沈明森借用了沈家的关系,陈晚与模特的合照出现在了当天娱乐晚报的头条,在化妆技术的修饰下,复刻出一个“模特陈晚”难度不大。同时,陈晚在报道中表示,夺冠的长裙已送给了港城首富家的千金,算是彻底堵住了奥里奇的后手。
沈明雅娇气归娇气,却不是不明事理,首富在港城的地位沈家望尘莫及,用一条裙子攀上首富千金,他们赚翻了好么。
另外,陈晚宣布了开店的消息,奥里奇看完报纸,当即撕了个稀碎。
盛夏在忙碌中悄然流逝,港城的民众在短袖外添了单衣,东言在港城的第一家直营店当月业绩再创新高,期间虽发生了一点小麻烦,但都及时解决了。沈明森豪气地包下一轮游艇,为陈晚办了场庆功宴,也是送行酒。
东言在港城走的是高奢路线,一对一vip服务,充值黑钻会员可解锁陈晚的私人订制。陈晚低估了港城名媛千金们的有钱程度,两个月接了数十套私人订制,交货时间排到了明年,迟迟脱不开身,截止到昨日,才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张设计稿,定下返程的日子。
来港城半年,陈晚与许空山维持着一周一封信的通讯频率,他早已归心似箭。
陈家饭馆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早春离家初秋归来,南城火车站的丹桂盛放着淡黄色的小花,香气沁人心脾。
“到了么到了么?”火车到站,陈勇阳把着许空山的肩膀伸长了脖子,眼睛睁得老大,生怕错过了陈晚的身影。
正值青春期的陈勇阳又长了一截,不过仍然比不上许空山。
“到了。”许空山的鹰眼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陈晚,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往前迈了两大步,陈勇阳等人连忙跟上。
陈晚激动得一路没睡好,眼下印着青黑,精神头却很好,他提着箱子迎了两步,陈勇阳冲到许空山前面,死死地抱住陈晚:“小叔叔!”
手上的箱子被许空山接过,一行人叽叽喳喳地簇拥着陈晚出了火车站。
越野车开到了服装厂,大红横幅上写着“欢迎陈厂长归来”的字样,不用说,这肯定是钱国胜和王利安的主意。
为了给陈晚接风洗尘,服装厂食堂的大师傅使出了浑身解数,一顿饭办得比过年还丰盛。
下午在巡厂和开会中度过,到了下班时间,陈勇阳抢了许空山的活到厂门口接人,周梅操持的这顿晚饭,较食堂大师傅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接给陈晚吃顶了。
暮色四合,白日的喧闹逐渐远去,空寂了半年的住宅终于等到了两位主人齐聚。
陈晚被许空山亲得喘不过气,大脑缺氧昏沉,手脚软得像无骨虫,又麻又痒。
“终于回来了。”许空山松开陈晚换气,指腹略微用力摩挲过陈晚的五官,似是要把他的长相重新刻进心里,“不走了?”
“不走了。”陈晚往许空山怀里钻了钻,熟悉的气息填满了他的四肢百骸,疲惫后知后觉吞没意识,陈晚强撑着眼皮,不想这么快睡过去。
“睡吧。”许空山轻拍陈晚的后背,“我在呢。”
“一直在?”
“一直在。”
从港城回来后陈晚原计划休半个月的长假,每天睡到自然醒,吃过许空山准备的早饭,视心情随便做点什么事消磨时间,等许空山下班一起吃午饭,然后睡一两个小时的午觉,醒了去饭馆和服装厂转转,直到傍晚。
刚开始陈晚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舒服,如此过了不到一周,陈晚瘫在许空山身上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许空山替陈晚揉腰的手一顿,他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素了半年,终于连着吃了几顿饱饭,把陈晚撑得差点下不了床。
“我准备周一去厂里上班。”陈晚动动腰,示意许空山继续,“在家闲着实在太无聊了。”
另外,陈晚觉得他有点遭不住了,得缓缓。
对于陈晚的决定,陈晚向来不会反对。周一陈晚如往常一般进了办公楼,得知他正式上班,钱国胜意外之余笑他天生劳碌命,学不会享受。
陈晚笑笑没接话,谁让许空山没空呢,若是许空山抽得出空,他早带着人天南地北玩去了。陈晚在港城那段日子许空山一直没休息过,攒了一堆假期,就是为了有时间陪他,偏偏昌学义的新药研发到了关键时刻,和许空山以前弄出来的驱蚊水不同,这个新药是真正能治病的。
研发最是耗钱,且一款新药的研发通常需要十年以上,哪怕有上面的支持,制药厂也没有做创新药的实力,这里的新药指的是德叔给许空山的药方,昌学义进行了改良,通过萃取有效成分做成便携易服的小药片,同时保证药效,昌学义试了许多次,终于成功在望。
作为制药厂的生产部主任、研发部的一份子,许空山自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离开。
没有谁会比陈晚更希望许空山好,对此陈晚表示正事要紧,他和许空山的日子长着呢,玩的事不着急。
花了两天时间看完这半年的生产销售数据,陈晚找到满玉山:“我们厂是不是该扩招了?”
早在服装厂创办之初,陈晚便向所有员工明确了服装厂的岗位不是铁饭碗,国营企业那些什么父亲退休儿子接岗、抑或把工作名额卖给其他人的操作,在东言都是行不通的,因此除了极个别行为恶劣被开除外,没一个主动离职。
东言服饰的名气日益见长,即便厂里的工人天天铆足了劲生产,市场上依然供不应求,车间的普通职工后面又陆续招了两轮,陈晚所说的扩招针包含全厂所有部门,尤其是设计部。
设计部一直是去年比赛选出来的八人,经过这一年多的成长,他们已经能独立完成普通系列的新款设计以及部分的时系列,但时系列主打的款式以及港城那边仍是陈晚一个人挑大梁。
陈晚毕竟是人不是神,天才如他,在长时间的高产出下也会感到压力,他打算挑几个有灵气的人带在身边培养,满玉山有心理阴影,东言能走向国际的高级设计师不能只有他。
“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呢。”满玉山和陈晚考虑到了一块儿,“之前老王说他手底下的业务员不够,我们从车间提了一批合适的,但还得再招,其他部门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行,下午通知老王他们开个会,统计一下员工缺口,顺便商量商量要怎么招。”陈晚不是个扭捏的人,一旦决定要做,立马会采取行动。
于是服装厂扩招的事就这么提上了流程,依然是面向社会和学校同步开放,但与建厂时不同的是,此次校招的名额占了八成。
如今南城流传着一个普遍的认知,乡下的比不上城镇的,城镇的比不上有单位的,有单位的比不上服东言装厂的。虽然经不起细究,但大概是那么个理。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年初发生的一个小插曲,陈晚被工商管理部门的领导叫去谈话,原因是他们收到了关于东言的举报信,且不止一封,加起来大概垒了十公分厚。
这事落在别人头上,指不定被怎么折腾,然而轮到陈晚,领导的态度却好得不得了,不仅没问责陈晚,还反过来把把写举报信的埋怨了一通,东言的税可不是白交的,失心疯才会跟陈晚过不去。
举报信的内容大差不差,去除废话只有一个核心,东言给员工开的工资太高了。
众所周知东言的工资是略高于平均水平的,但毕竟不是铁饭碗,仔细一想似乎还是国营单位的工作更靠谱,所以大伙讨论一番便歇了心思,如此相安无事到了年底。
过年么,少不了走家串户,聚到一块,有孩子的聊孩子、没孩子的聊对象聊工作,总之嘴巴闲不住,聊着聊着,东言再次出名了。无他,年终奖闹的。
有人算了一笔账,东言普通车间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十五块,每个月拿第一额外奖十块,一年是一百二,加上年终奖……
虚伪的优越感在金钱的冲击下瞬间破碎,原本觉得铁饭碗更靠谱的人坐不住了,要么闹腾着涨工资,要么打起了服装厂的主意,反正他们好好表现,一样能做到老,是不是铁饭碗有啥关系。
人心浮动导致的结果是工作效率明显下降,各单位没办法,工资等级是上面统一规定的,他们说了不算。
“给你们添麻烦了。”陈晚听完前因后果,隐隐有些无奈,“劳工协议上都是这么签的,而且我们厂的薪酬等级您也看过,多劳多得,实不相瞒,我还觉得给他们的工资低了些,想给他们涨一涨。”
“诶,可千万别——”领导赶忙打住陈晚的想法,再涨他们真没法收场了,“你能处处为员工着想是好事,我们也很想把大家的工资提一提,奈何之前一直条件不允许。”
之前条件不允许?陈晚眉眼一动,这意思是现在条件允许了?
“前不久制药厂的杜厂长来找了我一趟。”领导接着往下说,“他提交了一份关于调整职工福利待遇的倡议书,我看上面的内容十分眼熟,是你跟他讲的吧?”
原来如此,杜厂长的动作还挺快,陈晚谦虚地笑了笑:“杜厂长是问过我。”
“我就说。”领导满脸笑意的隔空点了点陈晚,“我知道了,没事,你回去吧,厂里该怎么来怎么来。”
举报信的事不了了之,愈发肯定了东言在南城人心中的地位,陈晚不怕招不来大学生。
设计部有八个人用,陈晚大胆地放开了手脚,挑了几个天赋高的,经验丰不丰富无所谓,进了东言,多的是动手的机会。
陈晚本想让满玉山带两个,免得埋没了他半生的本事,可惜被满玉山以无法“身教”拒绝了。
“你在厂里坐镇,我出去跑跑供应商。”满玉山给自己安排了事,东言目前的布料供应商还是“便宜”了点,真正的高端面料处于空白状态,陈晚不得不用设计去填。有钱人的眼光都毒,布料普通设计又不是顶尖,他们绝不会买账。
好比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若是把高端面料的缺口补上,陈晚定能轻松不少。
除此以外,普通的布料也还有许多进步的空间,陈晚把这方面的想法交给了钱舅舅,如今已初见成效。
陈晚把设计部的新人送去了车间轮岗,打好基础再回他手底下做事,他一边要设计新款一边要做港城的定制,加班成了常态,好在许空山跟他一样几乎以厂为家,若非两个人住一起,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说不上三句话。
昨夜陈晚睡着后咳了两声,一早醒来摸到被窝里捂的衣服,许空山给他加了件毛衣。陈晚穿戴整齐下楼,空气里有从厨房飘来的辛辣味。
暖烘烘的大手捂住额头,陈晚茫然眨眼:“我感冒了?”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没有,你昨天晚上有点咳嗽,喉咙痛不痛?”陈晚额头温度正常,许空山收回手,“我煮了姜汤,你吃了饭喝一碗。”
陈晚摇头说好,随即惊讶于许空山竟然这个点还在,以往他都会比陈晚早一个小时去制药厂。
“新药的实验结束了?结果怎么样?”陈晚不懂药理,在许空山的耳濡目染下也了解了一点,药片是做出来了,但还得在人身上验证具体疗效,无明显副作用才能获批上市。
“没有,不过快了,应该能达到预期效果。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冷,许空山在灶台边放了张小桌子,早饭是香甜的红薯粥配鸡蛋,佐周梅做的红豆腐。
经许空山提醒,陈晚想起来了,今天是元旦,他和许空山都放假来着,周梅前几天特意到厂里叫他们中午回去吃饭。
难得休息一天,陈晚灌了一碗姜汤和许空山靠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部小说改编的武侠片,已经放到十多集了,前面的剧情他们谁都没看过,但打戏足够精彩,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十点两人上楼换了身衣服开车去陈家饭馆。周梅的老母鸡汤炖了两个小时,进门便闻到了香味,陈勇阳在厨房摘菜,今天刚好是周日,他没课。
“小叔叔!”陈勇阳语调欢快,过了变声期的少年音色沉了不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板肉眼可见地结实。
“六儿和大山来了,外面冷不冷,快过来烤火。”周梅笑着招呼道,陈勇阳端了根凳子放到火盆边上。
“嗯,大嫂。”陈晚应了声,在凳子上坐下,“大哥他们呢?”
“昨天晚上电视突然冒雪花屏了,他和勇飞在楼上修电视。”周梅说着喊了一嗓子,“前进、勇飞,六儿他们来了。”
父子俩当即扔下了没修好的电视下楼,特别是陈勇飞,跑得飞快。
在周梅夫妻眼里,家人远比挣钱重要,尽管小饭馆一天能挣近大几十块,他们依然毫不犹豫地推了生意,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元旦。
吃过午饭,陈勇阳人主动进厨房洗碗,陈勇飞继续修电视,许空山跟着搭把手,大堂里陈晚陪着兄嫂说话。
陈晚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在港城,眼见着翻过年也要二十八了,周梅不禁操心起了他的人身大事。
“六儿,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周梅那叫一个愁啊,私底下她没少和陈二姐陈五姐絮叨,陈勇飞比陈晚大一岁,快三十了,一问就是要读书不着急,村里跟他一个年纪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我不着急。”要么陈晚跟陈勇飞是叔侄呢,两人一个德行。
“二十八了咋能不急!”周梅瞪眼,“你老实告诉大嫂,喜欢啥样的姑娘,大嫂帮你找。”
“我不想结婚。”陈晚强忍住告诉二人真相的冲动,虽然他相信周梅和陈前进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但眼下显然没到最佳时机,至少他要先探探口风,掌握他们对同性恋情的看法。
“好端端的怎么不想结婚?”周梅更莫名了,“你五姐夫学校有个语文老师,小你三岁,师范大学毕业,姑娘长得挺漂亮的,要不抽个时间见上一面?”
周梅认为陈晚不想结婚是没开窍,等见了姑娘,自然就开窍了。如今的年轻人讲究什么自然恋爱、共同语言,为此那些没上过大学的她都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