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手心,飞光竟然失而复得,实是在她意料之外。洛元秋心想,飞光重铸之后被锻造成符剑,第一任主人便是应常怀。难道说她其实是在飞光的幻境里,所以要经历一番应常怀的生平过往才能够离开幻境?
但她又隐约觉得这个幻境和从前见过的不大一样,至于到底有何区别,大概就是这幻境中的人都太过真实。如之前救了她的少女阿妙,还有眼前的何氏兄妹,无一不像血肉俱全的人,而非蒙蔽人心简单的幻象。
若这幻境只是为她一人而设的还好,要是景澜也进入了这幻境,她顶着应常怀的躯壳,两人又要如何才能找到对方?
对此洛元秋虽然有些忧虑,但也信心满满。她乐观的想,大不了就再找个十年,只要景澜在这里,她总能找到她的。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入夜前抵达村落附近。何祎取出一只短哨吹了几声,不过多时,风雪中亮起微弱火光,数人执炬而来,何依一见他们便道:“护大叔,我们找到应姐姐了!”
为首之人比划了几下,意思是进去再说。洛元秋便跟随他们进了村子,来到一座木屋前,推开门看见里头不少人围着炉火坐着。发现有人来,纷纷露出警惕的神色。洛元秋见这些人中妇人与孩童占了大多数,面上都带着逃亡中惯有的风霜与不安。
何依风风火火地进了门,道:“人已经找到了,这次循叔总该放心了吧?他人在何处,伤养的如何了?”
屋中一阵沉默,何依身后数人进到屋中,为首那男人合上门道:“他重伤不治,在你们走后的第三天便去了。”
何依闻言眼圈发红,慢慢在炉火边坐下,不再说话了。
炉火边的人向里头挪了挪,进来的人都围着火坐下,解开帽子烤火。洛元秋见气氛凝重,想了想问:“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人满脸络腮胡,看气势像是这群人中的首领,他不开口,其他人基本上不会说话。他缓缓道:“我们当中出了叛徒,行踪被泄露了,去岷山的那条路上埋伏了人,险些把我们都抓走……阿循带人引开了追兵,余下的人躲在山崖下才逃了回来。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伤的不轻,他说只有找到你,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向洛元秋投来期盼的目光,唯有何依两兄妹知道内情,何祎道:“护叔,应姐姐她其实……”
“他还说了什么?”洛元秋打断了他的话,道:“找到我之后呢,又有什么计划?”
其实她大可一走了之,可看见眼前的老弱病残,就算明知是幻象,她也觉得此举着实有些违心。
还有一种她说不清的原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她做出决定,心中明明所想的是另一个念头,说出的话往往却言不由己。洛元秋想起自己现在是‘应常怀’,所作所为必须要与其身份相符,莫非是这个缘故?
首领说道:“上山那条路是不成的了,眼下只能这样,咱们扮作采买玉石的陈国商人,混进商队出关。”
何依突然说话:“那出关文书呢,没有它我们要如何通过关隘?”
“上回路过的陈国商队绕道来山里偷挖石头,结果引来雪崩被全部埋在了谷底。”那首领身旁坐着的男人直起身道,“阿循从他们身上翻出了一份通关文书,凭着这个就能让咱们出关。”
又一人道:“我们不会说陈国话,出关时被发现了怎么办?”
真要推敲起来,此事处处都是破绽。忽有人道:“若是阿循还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不像我们,在这雪山里住的太久了,不知外头的事,就算有一张真的通关文书又能如何?”
一时众人无言,静了片刻,只听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随即有人踩着木板咚咚咚下楼。洛元秋抬头看去,一个梳着长辫的年轻女子在高处看着诸人,说道:“需尽快动身,此处粮食支撑不了多少日,加上缺少药材,再拖下去只怕人人都要病了。”
“还是要靠应师,”首领言语间不自觉带了几分恭敬,说道,“你会法术,和我们寻常人不同。”
洛元秋立刻察觉到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那些目光中都带着敬畏。何依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应姐姐身上也有伤,能不能休息几日再上路?”
那女子明亮的眼睛看向洛元秋,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她似乎有些惊讶,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洛元秋深知事情拖的越久越是麻烦,便道:“不用休息了,明日就走,通关的事由我来想办法。”
有了她这句话,众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忙去收拾东西,为明日的行程做准备。
何依也去整理行囊,洛元秋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索性坐在炉火边发呆,准备以此打发漫漫长夜。那女子下楼用干草煮了些汤分给几个巡夜的人喝了,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不是说不会再回来了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洛元秋沉默不语,女子似乎已经习惯她的沉默,自顾自道:“其他人不清楚,但我是知道的。云婆死前曾经说过,走或者留都随你,那约定是前人之间的,本就与你无关,你不用太过于在意。”
洛元秋尚未回神,愣愣看着她:“你说什么,什么约定?”
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又把所有事忘了。这次你还记得多少,总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吧?”又道:“这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你要护送族人重返故地。
洛元秋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道:“我经常会忘事?”
女子仿佛有些生气,道:“我早说了你不该留下那柄剑,那是邪物,在它被从地宫带出来之前,只有血祭方能令它平息。你偏偏要说是恩师唯一留下的东西。此剑不用则无事,每用一次,下场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洛元秋看了她一眼,拨了拨炉火道:“嗯,我知道。”
那女子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催促道:“早点把剑扔了吧,留着只会成祸患,你迟早要被它拖累的!”
洛元秋下意识召出青光,她虽不知应常怀是如何做想,但无论是符师还是咒师,对剑的感情大多都是相通的。注视着手中剑,片刻后她答道:“符剑对符师来说至关重要,等同于性命,剑在人在,除非是心甘情愿放下,不然就算是扔的再远,也会找回来。”
她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女子反倒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道:“行了,我知道了,这话你已经说了许多次,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不过你放心,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今夜我就要走了。”
洛元秋道:“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
女子答道:“我们在这雪山中住惯了,不准备和你们走了,打算继续留在这里,那些人要抓就抓吧,阴山这么大,多的是能躲的地方,我们不怕他。但我不信千里迢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便能得到庇护,如果真有人能帮我们,他们早该像你一样来了。这何尝不是在拿命去赌?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来赌启王能活多久,他是人,终有一天会死的,我们等得起!”
她说完便推开门,屋外火光照亮夜色,许多人背着行囊在风雪中静候着。有人牵来一匹马,那女子骑上马朝着洛元秋笑了笑:“今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只盼你能如愿以偿,珍重!”
一队人浩浩荡荡离去,马蹄留在雪上的痕迹渐渐被大雪掩盖,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洛元秋回到屋中,在快要熄灭的炉火边再度坐下。微动指尖,青光变化出各种形态,那运转自如的熟悉感觉令她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它从未离开过。
这简直就像一种无声的诱惑,在不断暗示她,只要她愿意成为‘应常怀’,那么就可以继续拥有这柄神兵利器。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你是应常怀的剑。”火光中洛元秋轻声道,“我已经把性命交托给了另一个人,你也不再属于我了。”
她松开手,青光旋即化作碎光,散落进炉火被火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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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风雪未消,天蒙蒙亮时众人便整装带着行囊上路了。
驮东西的除了马以外,还有昨日洛元秋见过的那似鹿非鹿的动物,不断嚼动的嘴唇冒出白气,背上各自放着一只大木箱。
首领见状道:“里头装的都是从阴山里挖出来的石头,好看是好看,我们也不知有何用途。陈人不曾见过此物,正好可以用来冒充玉石。”
他随手打开一只木箱,只见里头装着满满一箱的石头,色泽由浅至深,通透之至,便如从冰壁上刚凿下来的一样。
这东西在阴山深处的雪山里随处可见,捡都嫌费劲。虽然看似坚硬,但只要寻到一处裂纹,用镐尖在上面轻轻一敲就会四分五裂,无法被雕琢成器具,用来骗骗没见过的人倒是没问题。
洛元秋点点头,接过一人递过的水袋塞进包裹里,道:“那就上路吧。”
她回望这支临时凑出的队伍,因这一路上风雪不断,人人包头蒙面,加上坐骑背上驮满了行囊,确实像是为躲避风雪匆忙赶路的商队。
像这种出入陈启二国的小商队比比皆是,首领将妇人与孩子安排在队伍中段,以便于保护,随后上马,敲响手中铜铃。
那悠长的铃声回荡在风中,数人驱赶马儿向前走去。洛元秋看见何依与何祎在队伍中段两侧,一前一后相隔不远,便调转马身,问最近的何祎:“这附近还有村子吗?”
何祎道:“从前有,后来听说要打仗,都迁进关里了。”
洛元秋微怔,又觉得阿妙不会骗自己,又问:“除了村子呢,这附近就没有地方还有人了吗?”
何祎想了想说:“在那座山的背后,有一片地方不受风雪侵扰,倒是时常有人会去围猎,多半是启国的贵族们。”
难道阿妙是贵族之女?洛元秋想起自己答应过她的话,预感这次恐怕要食言了。
见她神色有异,何祎道:“出了什么事?”
洛元秋摇摇头:“没什么。”
其实她心知自己大可不必这么认真,这一切不过是幻象,终究会有消失的时候。
可为何她心中始终有些不忍?洛元秋想不明白,干脆不去自寻烦恼来为难自己。
十日后为避开追兵,队伍转入阴山南道,抵达昌河关。这座关隘依地势之便,凭天堑抵御外敌,在风雪中屹立了近百年,可谓是一座雄关。原本以为守城的将领必定十分难缠,没想到一见他们手中的陈国通关文书,便立刻放行了。
出关后众人尚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得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向陈国边境行去。一路上那首领将文书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最后珍而又重地将这一张薄纸收好。
只要出了关就等于离开了启国,就算到不了陈国,至少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笼罩在头上的阴云尽去,一时之间气氛宽松了不少,许多人之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如今也能说笑几句了。
出了昌河关后再向南行,不过半月便见到了青绿色的草地,再向下就是陈国的边界了。洛元秋在马背上回头看着漫天风雪远去,雪山只余轮廓,仿佛远在天边,顿时有些恍惚。
接连数日赶路,人马疲惫,首领下令原地扎营休息,众人连忙卸下行囊,放马儿去吃草喝水。
这时从后方传来何依的呼唤:“应姐姐!”
洛元秋闻声朝她走去,遇见她的人纷纷道:“应师。”
洛元秋早已习惯了众人对自己的称呼,甚至有种错觉——或许她就是应常怀,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忘了自己是谁。假以时日,迟早会把前因后果都想起来。
这种念头就像水底的气泡,时不时会浮起,时间长了,难免让人有些心惊。随着行路渐远,越来越觉得这一切真实无比,洛元秋不止一次陷入这种错觉中,好像自己真成了应常怀,肩负着送族人回归故地的责任。
每当这时她都会看看青光,在心底反复提醒自己,她已经下过决心放弃了这柄剑。她是洛元秋,并非是那个千年前的符师应常怀。在日复一日行程中,她只能把真名与过去放在心中,无法向旁人提起只言片语,这滋味着实有些不好受。
何依顺手牵过她的马去吃草,见左右无人,小声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洛元秋心中烦躁,这其中原因自然是不能对她明言,只好左言右顾,道:“我在找一个人。”
何依好奇道:“你要找谁,他在什么地方?”
洛元秋含糊道:“那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和她失散之后,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何依安慰她:“你不要担心,她肯定也在找你,你们一定会见面的!”
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洛元秋精神一振,要是师妹也在这个世界,不管她现在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她也会想尽办法来找自己。她并非不想来,而是途中被阻隔了。这么一想,洛元秋突然就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
若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过‘应常怀’的外表下认出她真实的样子,那非景澜莫属。
洛元秋微微一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我也想快点见到她。”
何依到底是孩童心性,心中藏不住事,都清清楚楚摆在脸上,担忧道:“再过几日就要到南玥关了,我们真能进的了陈国吗?”
“你不想去吗?”洛元秋问。
何依犹豫着说:“我们都已经离开阴山了,也不会再担心有人来把我们抓回去,为何不在这片草场住下来呢?去陈国……不是更麻烦吗?”
洛元秋随手折了根草夹在指间把玩,道:“只要传言还在,无论在哪里,你们都等同于身处险地。”
何依急道:“可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长生不老药啊!”
洛元秋用草编了个环戴在手上,说:“相信的人自然会信,就算是假的也会信。”
“这是我第一次离家那么远,”何依垂头丧气道,“我从来没出过阴山,我们之中也没人到过北冥,亲自看上一眼。听循叔说,世上辽阔的海就在那里。我们的先祖在海下建了王城宫殿,这是真的吗?”
洛元秋想起海底那些鬼斧神工的古迹,不得不点头:“是真的。”
何依道:“他说还有不少族人住在那里,等我们到了北冥,就有人来保护我们了!应姐姐,你见过那些人吗?”
“我没有见过,”洛元秋道,“但离开这里,不用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何依勉强点点头:“好吧,看来还得继续向前走。”
趁着近日天气晴朗,便于行路,第二天他们又匆忙踏上旅途。
这一路平安顺遂,经过河谷时他们又休整了几日,捕捉小猎物补给了一番。如此又过去了半个月,洛元秋猜测路上会不会遇见拦路的劫匪或是追兵,谁知无风无波,连个猛兽都不曾见到过。等翻过山快到陈国边境附近时,却碰上了一群奇怪的人。
那些人身着红衣,如一片连缀的红云从东边飘来,快马奔向关门。队尾一人手持一旗,飘动时旗面舒展开来。众人低头避让,队伍里只有洛元秋抬着头,她看见那上面画了个形似火焰的标识,也不知是何意。这群人毫不客气地驱赶开驻扎在边境的商队,一队人气势汹汹地入了关,附近商队不但无怨言,甚至等他们走了以后,还有人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行礼,神情极为虔诚。
首领趁乱带着人混进商队中间,十分忐忑地从怀中掏出通关文书,等候人来查验。
随着队伍不断向前,诸人也得以看到在关门下坐着检查文书的官员,他身后站着一名守关军士,目光锐利如电,一一审视过入关的商队,众人无不战战兢兢,生怕被看出什么。
眼看就要轮到他们时,洛元秋忽然从首领手中抽出通关的文书,道:“让我去。”
她走向那验查文书的官员,递上通关文书,那人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变了,把文书高举起来朝向日光。洛元秋反手扣住一道符,准备等那官员发现不对劲弹出,岂料那官员放下文书后却朝她行了一礼,恭敬道:“原来是轮萨大人派出的队伍,让您久等了。”又朝身后人吩咐道:“就不必开箱检查了,让他们先过去。”
他旋即把文书交还,洛元秋心中虽感疑惑,从头到尾也没吭声,等到一行人入关之后,确认安全无恙之后,她才把那通关文书取出来对着日光看了看。
只见那纸张有几处地方竟然不透光,隐隐约约组成了一个火焰般的图案。
洛元秋微微皱眉,这图案她不久前才见过,莫非持有这文书的原商队与那些红衣人关系匪浅?那官员说他们是某位大人派出的队伍,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容她细想,方才站在那官员身后的守关将领驱马而至,身后跟着两名红衣人,见她拿着文书站着,便道:“你们是哪位轮萨派出的队伍?”
洛元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索性把文书递了过去,站着不说话,青光在手中蓄势待发,做好了随时杀出去的准备。
其中一名红衣人见她只露出一双眼睛,呆呆的也不说话,嬉笑道:“难道是个哑巴?”说着接过文书看了一眼,对身边人道,“没想到,竟然会是巫大人的人。”
这时又一名红衣人走近,腰间佩着一把金短剑,走路时步伐轻盈,那身姿一看就知是位女子。三人连忙下马朝那人行礼,那人道:“怎么还不走,聚在此处做什么?”
一人连忙道:“听说有位轮萨派出的队伍回来了,我们便过来看看。”
女子道:“是哪位大人?”
“是巫大人。”
女子闻言眉心一动,稍加思索,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们两个护送他们回丽阳,路上不可耽搁,务必要在祭典开始前到达。”
那二人没想到只是这么随口一问,竟会多了一门苦差,但又不敢推拒,只能嘴上先应了。
等那女子一走,那二人打发走守城军士,凑头商量了一阵,一人朝洛元秋凶神恶煞道:“喂,哑巴,这本是你们自己的事,却连累我们还要跟着!别想我们替你担责,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这牌子给你,尽快赶回丽阳,敢在路上耽搁了,就等着回去受罚吧!”
说完他扔给洛元秋一样东西,两人立刻上马走了。洛元秋从地上捡起那事物细看,原来是块巴掌大的铜牌,被做成了火焰的形状,牌上的颜料在阳光下缓缓流动,仿佛初凝的鲜血。
洛元秋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眼天空,此事顺利到让她难以置信。她向来倒霉惯了,没想到世上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简直是刚犯困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莫非世上确乎有气运之说,有人喝凉水都能塞牙,有人阴沟里绊倒还能捡钱,人和人之间,真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她默默把铜牌及文书收好,立刻回去寻人。众人被放行后站在门边不知所措,仿若一群失牧羊人的羊。见她去而复返,首领喜出望外,忙迎了上来。洛元秋在他开口询问前把那铜牌取出晃了晃,示意他不要多问,只管跟着自己走。
等离开了关隘,上了一条人少的路,洛元秋才扯下面罩说出方才所遇之事,并向首领打听那群人的身份,以及这火焰纹饰的由来。
首领先摆手说没见过,等听到她说人人都穿着红衣时,惊呼道:“那一定是密教中人!”
洛元秋似乎曾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道:“这是什么教派?”
首领露出疑惑的神情,何依闻言忙凑过来把洛元秋拉到自己身边,小声为她解释:“便如承天宗于启国,密教就是陈国的国教!他们教里的信徒最喜欢去别的地方传教……两年前我还在阴山见过他们,当时那么大的雪,他们竟能从一座山上翻过去!”
洛元秋心思敏捷,听了展开文书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那些冻死在谷底的商队是密教里一位有身份的人物派到启国的,那些红衣人称之为巫大人,他们还把令牌给了我,好让我们快些赶回去见他。”
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首领听的目瞪口呆,思索一番低声道:“我们只有一张文书,入关以后就未必再管用了。可前面还有那么多道关卡,不如先将计就计,用这令牌蒙混过去,再想办法离开陈国……”
他话未说完,身后忽传来马蹄声,滚滚烟尘中,一名军士领着数十名士卒追了上来。
首领面色发白,强作镇定,还以为已经被识破了身份。等那人到前来时,洛元秋一言不发地翻出手中令牌,那人抱拳道:“方才法师们已经吩咐过了,让我等护送大人与商队回丽阳。”
大概是事先得到了领队是哑巴的消息,他也不等回应,马上朝着人群走去,呵斥道:“磨磨蹭蹭什么,还不快上路!要是耽误了事,你们哪个担当的起!”
一个孩子被他吓的哭了起来,首领上前阻拦,那军士恼怒不已,一鞭子抽向他,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但那鞭子不像他想的那样立刻把面前人抽得皮开肉绽,鞭稍扬起再落下时已经断成了数截,忽有人在他身后道:“你的东西掉了。”
那军士慌张回头,洛元秋捡起一截断鞭递给他,同时还夹有一张纸符:“出门在外,放张平安符在身上。”
那人目光变得有些呆滞,接过纸符后塞进袖中,木然道:“大人说的是。”
这道符本是洛元秋留着过关隘时用的,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低声暗示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该回去了,家中还有人在等你。”
军士眼中一震,随后恢复正常,攥着那断鞭呵斥士卒道:“走了,没什么事了,都给我回去!”
一行人又原路返回,洛元秋上马对首领道:“我们也该走了,那张符最多撑四天。”
首领惊色未定,喘着气道:“我们……我们要去哪儿?”
洛元秋轻描淡写道:“他不是要我们去丽阳吗,那我们就去丽阳。”
首领失声道:“那是陈国的国都!我们怎么能到那里去?!”
“只要我们经过关卡就会留下踪迹,这本就是所难免的事。”洛元秋答道,“不如将错就错,拿着这面令牌去丽阳见那位巫大人。”
首领不解道:“那我们顶替假冒的事不就会被识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