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苑朝谢禾解释道:“那边有个玩家好像在打斗中杀错人,失手将他哥杀了,现在满手都是血。”
谢禾微微皱了下眉。
失手吗?未必。
毕竟他们面对的可是主脑,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做不出来。
果然,下一秒,人群里哭叫声更多了。
“强子!你怎么突然往我刀上撞!”“我、我杀人了……”“你们、你们都在干嘛!别过来!”
谢禾嗅到空气间的血腥味愈来愈重了,看来是主脑在控制着玩家们互相残杀。
“谢禾,离、离我远点!”谢禾忽听到随苑有些压抑、克制,但又似乎透着隐隐兴奋的声音。
随苑手中紧攥着捆仙绳,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谢禾,满脑子都只剩下一句:杀了他!杀了他!
他神色冰冷,疯狂地想要杀掉谢禾。浑身的能力都汇聚在捆仙绳上,绳体都淬上冷冽流溢的寒光。寻常人受了这一鞭,估计得立马劈成两半。
谢禾:“你被控制了?”
眼看着捆仙绳就要劈伤谢禾,随苑用最后一点理智强撑着收回捆仙绳。绳子突然收力时,前段砸向他自己的手腕。
登时就是皮开肉绽,但还好……没伤着谢禾。
谢禾舔了下臼齿。
主脑控制玩家们互相残杀就算了,居然还控制随苑。看样子是要玩场大的了,他不介意奉陪到底。难以言喻的厌恶感在心底一点点炸裂开。
现场已经血流一片,玩家们死伤无数。
——必须要线找到,制止玩家们互相残杀的办法,还有,要找到让鬼怪们不再源源不断产生的办法。
从源头制止。
那就只有——
谢禾赶紧道:“苑苑,我们去把主脑找出来!”
随苑勉强恢复了理智:“它肯定早就将自己藏起来了。现在这里到处都是鬼怪们,我们根本出不去!”
“主脑长什么样?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电脑芯片。”随苑道,“没什么害怕的东西吧。”
不等随苑说完,谢禾已经淡笑着果断道:“我知道它在哪了。”
随苑:“!”
主脑心底一紧。
怎么可能呢?!谢禾不可能找到它的!
谢禾拿出【旋转小芭蕾卡】,唇间轻启:“让这满地的金属屑跳一段旋转小芭蕾。”
话音落下时,空气间扬起一阵风。
满地的刀片金属屑都被扬起来,大多数鬼怪们都被迷住眼睛。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拖延,但少了其余鬼怪的干扰,谢禾拎起泡泡机,猛然砸向其中一只女鬼。
“刺拉拉——”
泡泡机里的液体流了出来。
淋在它身上时,竟烧起一缕带着糊味的白烟。
没有血肉,只是机器伪装而成。
显然,它与其他鬼怪都不相同。
它是……主脑!
“女鬼”脸上的皮肤登时滑下大块,露出机械缠绕的内里。毕竟,电脑、芯片这些最怕液体呢。
“你是怎么发现的?”主脑并没有疼痛器官,由于自己是机器芯片,连说出这句话也是平静而机械的语气,它只是感到好奇。
在主脑重伤后,原先被迷住眼睛的鬼怪们虽然已经恢复了视物能力,但攻击速度、反应速度都因为被重伤的主脑而大打折扣,被消灭的鬼怪也不再复生。
刚才被控制的玩家们也不再受控。玩家们勉强轻松了些,继续和鬼怪们缠斗在一起。
谢禾回复主脑:“很简单。代入一下,如果我是主脑,会将自己藏在哪里呢。它一定会找一个玩家们很难想到的地方,而它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玩家们被折磨,与其躲在监控后面看得不尽兴,倒不如直接混在鬼怪之中欣赏着这一切。主脑,早就混在鬼怪之中。”他虽然挖了眼睛看不见,但幼时起便喜欢将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里、或许是习惯吧,现在光是听动静也足以辨别很多事情。
主脑:“那为什么判断出是我?”
谢禾:“因为那么多鬼怪里,只有你在——摸鱼。”
主脑:“……”
谢禾继续道:“累死累活的都是员工,老板当然是最悠闲的那个。”
主脑:“……”
众人:“…………”说得好有道理哦。
主脑的脸上难得浮现时青时白的表情。不过很快,像是想到什么,它心底重又愉悦起来:“不过你们还是输了。这里鬼怪这么多,而你们只是最平凡的、最渺小的、最底层的人类,终究会被碾碎成渣——”
它的目光悄悄落向人群中某个男人。
它知谢禾阴狠心思重,难以对付,趁着说话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实则悄悄控制了几个离自己近的鬼怪。
那是两个通体鬃毛的狼人,体格是人类近二倍。
“嘭——!!”他们瞬间,就朝随苑扑过去。
一个狼人一巴掌拍得随苑几近五脏六腑俱碎,吐出一大口血来。
“npc!”夏辜眼眶通红,举起枪支就朝那狼人开枪,却被他灵敏地躲了过去,并吼叫着将随苑扔给另一只狼人,另一个狼人就像扛沙袋一般轻松地将随苑扛着交给主脑。
主脑绑了随苑,机械性笑着:“现在你要如何选择呢。谢禾。”
“你要动我,我就杀了他。”以示威胁。主脑拿起电棍就“呲呲”击向随苑,电流声令人惊骇。
随苑面色苍白,当场就被电晕过去。
主脑冰冷继续道,“谢禾,你只是我的一个实验体,不该与我对着干的。”
“你确实让我,很兴奋哎。但你好像忘了,我没有弱点。”谢禾舔了舔臼齿懒懒笑着。他其实并不关心随苑的死活,如果随苑活下来,那就还不错,但如若死了,他就将随苑做成标本泡冷水里好了。
夏辜:“谢哥,对不起。是我们太弱了。不然就救下npc了。”
谢禾没有吭声。
他知道夏辜已经进步很多,比以前坚强勇敢了,也在尽力帮自己。
他不在乎队友的强弱,他只会逼自己成为那个以一敌11万的人。
主脑还在回味着谢禾刚才的话:“你什么意思?”
它还想继续问,然而鬼怪、玩家众多,很快就在混战中将它与谢禾冲散开。
……
谢禾轻数着自己的卡片:“饭卡、泡泡机卡、猫猫卡、啤酒瓶盖卡、垃圾袋卡……”
“会长,在做什么……?”
“会长这些不都是他的垃圾卡么,关键时候连个防身类的卡都没有。”
谢禾:“我知道逃离这里的方法了,将你们的卡片都拿出来。”
夏辜:“!”
众人:“!!!!!”
【季风】的人大多数都将卡片拿了出来,也有少数顾虑较多的藏了一手。现在加在一起,卡片也有几千张了。
谢禾轻捻着【旋转小芭蕾卡】,唇间轻启:“让这几千张卡片全都旋转起来,越快越好。绞杀那些鬼怪们。”
“谢哥,你现在朝鬼怪们下手,那个npc还在他们手里该怎么办啊?”夏辜还在着急。
谢禾:“他不会连这点困难都解决不了。”
“啊?”夏辜快急哭了。他觉得谢哥根本不在乎npc,就算npc死了谢哥也只会将他做成标本的吧。
他想去救但也无能无力,一面用手枪崩鬼,一面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随苑竟回来了!
夏辜眼中带泪:“你、你刚刚不是被电晕过去了么?!”
“电击棒被换过。那个张谢禾。”随苑不动声色道。
夏辜:“!”
谢禾也挑起眉,原来是当初在《毕业照上多出的学生》副本里那个差点被他的烟花葬感动哭的小男鬼。
看来是他,趁乱放走了谢禾。
谢禾对这个结果不出意外,理所当然地和随苑继续并肩战斗。
夏辜抹了抹眼泪不再多言,跟在后面默默注视着他俩,却也明白了随苑的强大,还有他和谢禾之间的默契。
一阵旋风刮起时,游戏大厅里上千人的卡片都高速旋转起来。
主脑见状,已然预感到了什么,主脑大声喝道:【你不能这样,你只是区区人类,是最渺小的蝼蚁,凭什么与我斗争!】
它确实有效仿谢禾,见谢禾用纸钱绞杀它模拟出来的村民们,主脑就故意用刀子雨回击谢禾。以此证明,谢禾费力做的东西,还不如自己轻轻松松动一下手指。在主脑看来,刀子雨不比纸钱更有逼格?!
它以为自己已经登顶。
但他没想到,谢禾这次居然敢集所有玩家的卡片们来回击!
明知道它最看不起玩家们,谢禾无非是在杀人诛心!
高速旋转的卡片们碾碎了主脑的鬼怪们。一时间,惨叫声连连。
谢禾朝主脑走去。
见已孤立无援,主脑强作镇定地嗤笑道:【我才是这个游戏世界里唯一的神,你不可能战胜我——】
谢禾轻笑一下:“你是不是还活在梦里啊?要不要回头看看你的小喽啰们,都已经死绝了耶。”
主脑神色僵硬,难堪,气恼悉数在心底炸开,但他已经输了,一切不过是最后的困兽之斗。
谢禾继续道:“你说人类无法战胜芯片、战胜鬼怪吗?可是我们几千人就有几千张卡片,单体的力量或许单薄。但我们凝在一起,就会如刀、如刃。”
最后一张卡片划穿主脑的咽喉,是谢禾来这个世界里的第一张垃圾卡。
“噗嗤。”
一切都将结束了。
谢禾收回卡片,笑似鬼魅。
是神又如何,他偏要用垃圾卡干掉神。
……
【叮——】
【游戏世界已崩毁】
……
世界像是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
“咳、咳咳。”谢禾呛咳着睁开眼时,看见周围苍白一片。
偌大的房间,雪白的墙壁、屏风、还有悬在身侧的……输液瓶。消毒药水味在那一刻涌入鼻腔。
是在医院里吗。
他回到现实了!谢禾挣扎着想要起身,带动连接输液管的药瓶晃荡着,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像是风吹起一阵风铃般。
“你、你居然醒了!”来给谢禾换药的小护士见病人居然睁眼了,激动不已地跑向门外,赶忙叫喊道,“医生!医生!”
医生,是随苑吗?
谢禾努力想要起身,喉咙却干痛得要命,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医生一面赶过来,一面边走边说道着:“年轻人,你能醒过来真是奇迹啊,你已经睡了三个月了。我都以为你要一直做个植物人了!”
谢禾在小护士的搀扶下坐起身,才发现这医生是个年过半百的秃顶老头。
谢禾眼底划过失望:“随苑呢?”
“那是谁?”医生和小护士四目相对,显然是不认识这个人。
小护士:“你在医院里的这三个月没有人来过。”
谢禾“哦”了一声,眼底漆黑一片,浓郁的厌世感蔓延开来,像是死寂的墨。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三个月前寻死跳海了。原来是被渔民救回来了啊。
原来。
游戏世界,不过是他做了三个月的一场梦。
没有游戏世界,也没有随苑。
谢禾轻笑了一下。
真没意思,渔民救自己也是白救。
……
在医院里恢复的日子很无趣。
窗口探出的枝头悄悄开出一朵小黄花的时候,谢禾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最近时常发呆,有时回会想,若是还在那场梦里,现在该是他的第三世,或许是由于变成恶灵那会他将父亲反杀了。
这一世,早在好几年前,父亲就死了,只给他留下巨额的财产。
不对,那是梦。哪有什么好几世……
谢禾决定放松下心情,去医院的花园里走走。
被小护士用轮椅推着,路过过道时,暖橙色的阳光从明凉的窗口处投落进来,照在身上很舒服。
“天气回温了,总感觉最近要发生什么好事。”小护士自顾自地说着。
谢禾没有接话。
阳光落了他满身,他低头不经意掠过一眼时,浑身都怔住了。
他的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
而手指,最前端的部分是……水晶替代的。
他!
真的有做那枚骨哨,送给随苑!
谢禾顺着阳光来临的方向看去。
阳光耀眼轻柔。过道的窗边,站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他身穿白衬衫、戴着银灰色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是单眼皮,看起来清冷。
在谢禾看向他是,那人像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来。
目光对视。
谢禾笑了一下。
转动轮椅扶手,朝光里走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