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她不再多说,便拿出她临走前写?的那封信摊在?茶几上。
一旦找到了她,许多东西他都想?挖掘出来。
“表姑娘,你的字,是跟谁学的?”
徐燕芝见他跳过了话题,便也将?之前那件不太堪入耳的事先抛在?脑后,“三郎君,我是没像你一样学富五车,但我还是认得一些字的,我阿娘教我认得字!”
崔决的指尖敲了两?下桌面?,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我是说字迹。”
徐燕芝这才明了,实话实说:“这是上辈子的你教我的,希望我的字能?写?的再好看些,但你也看到了,我就?这个水平。”
上辈子,这辈子,明明是同一个人,还专门用?不同的时间段来将?他们分开,徐燕芝只觉得奇怪,而且,她并不觉得眼前这位崔决和前世的那位有什么不同,等到时间一长,他也会成为那个人的。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交换的?也不知道是否那人能?够听见,但她就?打着他能?够听见的想?法?,愤恨地说:“每天都要让我学,不学就?要罚我,可烦人了!”
她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崔决拿起?信,凑到烛火前,把信烧了。
徐燕芝猜不透他什么想?法?,只觉得都很有病。
崔决将?心中的躁意隐藏,敛了表情,又?问她:“你来九牛镇后,是否回了一趟幼时所?居的茅屋?”
不该再问这些,都过去了,之后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看她的模样,虽然还害着病,但思绪清晰,当下重点,应是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查个透彻。
“去了呀,那间茅屋是我阿爹留下来的,我地契还在?包袱里呢,就?是被我阿爹曾经的友人强占了去,我当时一个人,也怕生事,就?在?屋中坐了一会就?上山了。”
徐燕芝说起?这个就?来气,说话时,脑袋耷拉着,要怎么将?阿爹的地再抢回去呢?
崔决眼皮一掀,给自己和她斟上茶水,“你的意思是,你见到他们时,他们还在?。”
她伸出手指,将?茶杯移了一小段距离,想?着崔决能?找到她,也是去了那茅屋才是。
“什么意思,你去了他们不在?吗?不应该啊,他们屋中,还有个要吃奶的女娃娃,是随时要有人看着的。”
“他们死了。”崔决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杀害他们的人,与追杀你的人为同一人。男人的尸体是在?山脚下发现的,临死前,应是被那人威胁着带了一段路。”
“什么?!”徐燕芝瞬间寒毛耸立,明明她喝了药身体开始发汗,她却依旧觉得冷,差点要去将?床上的软衾拽过来披。
她不由得地摸上自己的手背,指尖冰凉到不可置信的程度。
她抬眼望了一眼崔决,希望能?在?他眼中看到说谎的痕迹。
当然,他的眼中平静无?波,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怎又?会在?这时对她撒谎?
陈伯一家被灭门,他只是在?简略地告知她罢了。
虽然她讨厌陈伯一家,但从未想?过让他们死。
甚至是她前脚走,后脚追杀他的人就?赶来,将?他们灭口了。
岂不是她这一路,都在?被这人跟踪?
那她母亲的墓又?是谁挖的,为什么会将?她母亲的骸骨带走——大雨封了进山的那条路,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崔决低眉,顺着她的发顶向下看,看到少女那对长睫不安地颤抖着,似乎是他幼时在?花丛中捉住的蝴蝶。
他知现在?她内心如何想?,便说:“不必害怕,我说过,你在?我身边,会很安全。”
徐燕芝不想?寄托于崔决的保护,她是不会再犯这种傻事了。
见徐燕芝没表态,崔决语气硬了几分,问她:“你可知你母亲,生前可遇到什么事?可能?的罪过什么人?”
不可能?是九牛镇的人,有这种身手的,怎会屈居于这种地方?。
徐燕芝仔细回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阿爹去世后,我一心只想?给阿娘治病,只有清晨和夜里才会和阿娘聚在?一起?,就?连阿娘是从长安来的,都是我听表舅父跟我说的。”
“只不过……”徐燕芝想?到了什么,纠结地说出口:“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线索,我夜里是跟阿娘睡在?一起?,有时阿娘便会突然惊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要掐我的脖子,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是我,忙跟我说对不起?,她做了噩梦,认错人了。”
崔决了然颔首,又?问:“她掐你一次,你为何不和她分开睡?”
徐燕芝理所?当然地说:“崔府那么多仆人,自然不会为这种事烦忧。我家里只剩我了,我要照顾阿娘嘛。”
真可怜。
崔决心尖微颤,他看到她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又?黑又?浓密,好像将?她包裹住了一般。
徐燕芝再没什么可想?的了,这时她又?想?喝口茶,来压压心中的慌,不料却发现自己的手酸软无?力,怎么都抬不起?来。
她崩溃道:“你又?叫郎中往药里加料了?!”
崔决痛快承认:“我说过,防止你在?路上耍心眼。”
“崔决,你是信球吧?!”徐燕芝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身子却绵软无?力地冲他倒了过去,就?这样跌进他怀中。
“我会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的,你且放心。”他将?她翻了个身,手指撩开散了半脸的长发,双手捧住她的两?片粉腮,从肩膀滑落的长发如蛇一般,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他那双目,闪着胜者的锋芒,对上她愤恨的表情。
“我会让你知道,我比他有用?多了,表姑娘。”
随后,他的臂膀从她腿弯处穿过,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抱起?,又?放回榻间,还将?她的姿势一板一眼地摆成他入睡时的模样。
徐燕芝真想?一拳砸在?他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可惜她连手臂都用?不上力,她干脆骂了两?声?崔决就?闷声?睡觉,等到她彻底好了,她一定不会再让崔决这么碰她。
可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双眼揽不住胡思乱想?的心。
她怎么都睡不着,想?到她的阿爹阿娘,除了人长得为人称赞之外?,实在?就?是两?个普通人。
她也从未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同的。
就?连在?她上辈子,一直到她离世,也没出现过这样的事。
她想?着想?着,便听到另一边看书的崔决终于有了动静,她静静地听着他的动作,借此来转移心中烦乱。
她听见他倒茶,听见他与外?面?的车夫问了问还有几日?马程,又?坐回茶几前,只余翻书声?。
说实在?的,很无?聊。
都给她听困了。
不过正好达到了她想?要的催眠效果,她正准备踏实地睡上一会,便又?听见崔决在?动——
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地,她能?感?受到她身边的褥塌下去一块,他应是坐在?她身旁了。
徐燕芝刚想?睁眼问他打算做什么,转念一想?,罢了,她实在?不想?跟他多说,索性闭着眼,装睡。
下一刻,她感?受到有人在?抚摸的脸,摆弄她的发丝,弄得她脸蛋发痒。
他就?像个劣童,终于寻到了一个可心的玩具一般,摆弄了她许久。
在?她差点忍不住要睁开眼骂他的时候,她右侧的脸颊一软。
被亲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单单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却在?徐燕芝心中化为轩然大波。
这个亲吻,代表什么?
难道是……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