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沉入海底的真相

夜色深沉，波涛汹涌的海上。

站在快艇船头的木达，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随着海浪起起伏伏的红绿色光点，眼中情不自禁地泛起了回忆的色彩。

大概在两个多月前，那儿还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橙黄色的滚筒随着洋流的波动起起伏伏，在阳光下散发着粼粼的微光，就如同生长在海面上的麦田一样，此起彼伏的浪潮便是它摇曳的金黄。

而如今，那波澜壮阔的金黄已经成为了历史，就如同消失不见的施隆市一样。

散落的金属零件和爆裂的管线一并沉入了大海，一座座发电机组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被汹涌的海浪冲的七零八落，消失在了这片一望无际的海上。

有时候，木达不禁会想。

或许人类就是这么一种不知悔改的动物，会不断地重复曾经犯过不止一次的错误，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毁灭和新生的轮回，最终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

也许——

火炬教会的主张并不完全是错误的。

想要根除掉人性中的劣根，就只能将那些卑劣的特质从基因中删除，从而飞升成为另一种更高等的生物。

思绪随着海风渐渐飘远，木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取出对讲机按下了按钮。

“这里是海上巡逻队，我们即将穿过封锁区域……请求放行。”

一阵嘈杂的电流音从对讲机中传来，粗鲁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拖长的哈欠接着飘来。

“巡逻队？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木达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们追踪到异常的声纳信号，以防万一，就过来这边瞧瞧。”

“好吧，需要增援吗？”

“暂时没有必要。”

“行，那保持联络，如果你们需要增援，我们很快就到。”

通讯频道中的回声语气轻松惬意，甚至还在咯吱咯吱地嚼着薯片，对他的说法更是没有任何怀疑。

看来两个多月过去，在这一带巡逻的弟兄们到底还是松懈了。

不过也难怪。

这座洋流发电站已经被摧毁，70号避难所的潜艇总没有必要对已经摧毁过一次的设施再次发起袭击。

短暂地交流结束，松了口气的木达挂断通讯，抹了把挂在额头上的汗水，接着切换了对讲机的通讯频道，压低了声音说道。

“……目标就在前面那个浮标的下方，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你们最好不要停留太久，我最多只能等你们十五分钟。”

片刻之后，对讲机里传来回声。

“收到，谢谢。”

“不客气，祝你好运。”

说完，木达挥了挥手，示意船舱里的驾驶员朝着西北方向继续前进，绕着不远处的那座浮标游弋。

站在木达的身后，背着步枪的水兵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

这种事情并不是毫无风险的。

如果被联邦海军发现，他们掩护一艘70号避难所型号的潜航器进入洋流发电站的残骸，到时候甭管他们怎么解释恐怕都说不清了。

凝视着那一片漆黑的潮起潮涌，木达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这个忙。

联邦早已经对那次袭击事件定性，而诸岛幸存者与70号避难所之间的矛盾也远不止一座发电站。

哪怕那些从联盟来的家伙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他也不认为那些线索能改变什么。

那仅仅只是个导火索。

不过——

他仍然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或许这其中还存在着万分之一的另一种可能。

在那喧嚣的海风中沉默了许久，他缓缓开口说道。

“这不只是帮他们。”

“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水兵茫然地看着长官的背影，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

同一时间，快艇的正下方，一艘滚筒状的潜航器正转动着螺旋桨，朝着沉没在海底的设施缓缓前进。

这艘潜航器正是之前黄光伟搁浅在沙滩上的那个。

科考团的研究员不但帮忙修好了损坏的动力系统，简化了操作模块，更是应斯斯的要求给它装上了鱼叉发射器、水下榴弹发射器等等从曙光城空运到薯条港的水下武器系统。

由于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就连把这些武器装上潜航器的研究员也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发挥作用。

不过考虑到这次任务可能遭遇潜伏在海面之下的水生变种人的袭击，斯斯还是选择带上了它们。

同时她也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希望这次任务用不上这些家伙。

“话说这儿还真是壮观……”

坐在驾驶舱内，斯斯打开了潜航器的探照灯，视线跟随着摄像头移动，仔细地检查着那座近在咫尺的金属残骸。

只见一座直径十数米的圆环深深地嵌入了海床，圆环的中间是巨大的金属叶轮，而此刻这些叶轮和外面的金属支架一样，都被一根根失控的电缆缠绕着，就像被海藻拽住的沉船一样。

这儿应该是洋流发电站的海底涡轮发电机，和漂浮在海面上、如今已经不知被冲去了哪儿的浮动式发电机应该分属于不同的动力系统。

类似的涡轮发电机在这附近还有十数座，而这仅仅还只是目前她能看见的部分。

数不尽的金属残骸散落在乱石嶙峋的海床上，黢黑的阴影下时不时有五彩斑斓的鱼儿穿过。

这里简直不像是一座发电站的残骸，而像是一座沉入海底的水下城市。

看着被探照灯点亮的区域，坐在副驾驶位的尾巴惊讶地张大着嘴，嘴里时不时地发出一声不可思议地惊呼。

“我giao……”

这逼真的光影效果！

这流动的纹理细节！

还有这堪称cg级的场景建模！

简直吊爆了好吗！

可惜vm没有信号，否则她真想立刻把这儿的景色分享给留在岸上的芝麻糊和肉肉，以及论坛上的大伙儿们。

“潜航器外部检测到微弱的电流，看来还有少数发电机组仍在工作……难怪这儿没有看到异种。”

看了一眼中控屏幕上跳动的警报，斯斯操作着探照灯和摄像头移动到了潜航器的左侧，很快锁定了一片没有鱼群活动的区域。

那儿大概就是漏电的源头。

将那片区域标注在了地图上，斯斯一边对照着机翻的说明书，一边食指点着屏幕，重新设定了安全的航路，控制着潜航器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片区域，继续朝着目标前进。

根据那位70号避难所居民提供的情报，科考团的npc不但帮忙绘制了洋流发电站残骸的三维模型，还提前做好了探索路径以及数据采集方案，大大减小了人工操作量。

抵达目标区域之后，她只需要根据现场的情况，对航路进行一些随机应变的微调就足够了。

这个任务其实很轻松。

以至于她都在想着，要不等探索完这片遗迹，在顺路去“金色海岸号”考察船沉没的坐标瞧瞧好了。

和一直都有事儿干的斯斯不同的是，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尾巴则是一脸兴奋地望着驾驶舱的窗外，恨不得把脸和鼻子一起焊在窗户上。

那毫无紧张感的样子简直不像是执行潜入任务的调查员，倒像是来这儿观光的旅客。

直到潜航器开进了一座涡轮发电机组的下方，她才恍然想起来正在进行中的任务，兴冲冲地看向斯斯道。

“对了斯！咱接下来怎么调查？”

目不转睛地盯着中控屏幕上的三维地图模型和那颗表示着潜航器当前位置的绿点，斯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很简单，到达地图指定区域，放出探测器，然后等待数据采集，然后回收探测器。”

“诶？！”尾巴一脸吃惊地看着斯斯，“这么简单的吗？”

“也不算简单吧，这儿的危险可不少……话说简单一点儿难道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这么失望？”

斯斯匆匆地瞥了阿尾一眼，看着这个一脸遗憾的家伙，不由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对上了那双无奈的视线，尾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哪有！简单一点儿当然是好事儿啦，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连出舱都不需要了。”

斯斯思索了片刻说道。

“大概不需要吧。”

“唔！”

尾巴的脸上露出深受打击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斯斯，反复确认着说道，“可是……不仔细检查一下真的没问题吗？万一还有什么遗落的线索藏在鱼肚子里或者礁石背后——”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看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家伙，斯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以为这是什么侦探小说的犯罪现场吗？”

将近两个半月的时间，南群岛联邦必然已经对这片海域进行了仔细的调查和搜索。

在这种情况下，指望发现什么被联邦海军漏掉的新线索是不切实际的，最有希望发现端倪的反而是那些看似寻常的线索。

比如发电站的运行数据等等。

联盟的科考团最擅长的就是从海量的数据中挖掘蛛丝马迹，如果有可疑的线索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得知不用出舱调查之后，阿尾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斯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

“……话说这好歹是百米多深的海底，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尾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歪了下脑袋。

“害怕？”

“比如……深海恐惧症什么的。”

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中控屏幕的斯斯，尾巴隐约似乎猜到了什么，嘴角渐渐翘起了一丝促狭的笑容。

“喔！尾巴明白了！斯斯的弱点是海底！”

“这叫什么弱点？而且怎么可能……这有什么好怕的。”

斯斯愣了下，反驳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然而那一动不动黏在中控屏上的视线却显得毫无说服力。

难得看见好朋友的露出这副难为情的样子，尾巴脸上捉弄人的坏笑也越来越明显了，翘起的嘴角愈发地不加掩饰。

“那你看一眼窗外！”

斯斯想都不想便立刻拒绝了。

“我不要，看屏幕是一样的。”

“就看一眼嘛！”

“好了好了……别闹了阿尾，我们到地方了，该干正事了！”

说着的时候，斯斯瞥了一眼中控屏左上角的参数，匆忙拍下了发射探测器的按钮。

只见一枚篮球大小的金属圆球从潜行气的腹部弹射了出去，牵着一根引线飞向了十数米开外的金属残骸。

那金属圆球距离接口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靠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颗向前飘着的金属圆球猛的一顿，被绷直的引线给扯住了。

斯斯的表情一僵，匆匆看向中控屏上的参数，心中暗道了一声糟糕。

距离还差一点……

就在她正打算操作着潜航器靠近过去一点儿的时候，一股突然涌来的洋流却将牵着数据线的探测器吹向了上方，挂在了一根斜歪在金属残骸上的螺旋桨叶片上。

那枚拖着引线的探测器就像摆锤一样，在那螺旋桨叶片上打了几个圈，缀着的引线彻底缠在了叶片上面。

这下差的可不止一点儿了。

注意到斯斯脸上渐渐凝重的表情，尾巴也收起了说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斯，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小问题，刚才不小心失误，探测器卡在了叶片上，得有人过去把它从叶片上摘下来……阿尾，你在这儿等我下。”

自己的屁股到底还是得自己擦。

看了一眼驾驶舱外那一片深邃的幽暗，斯斯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将手伸向了安全带。

其实也没那么吓人……

她在心中默念着，试图说服自己，周围的一切不过是游戏建模，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打算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却见尾巴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开驾驶舱中的金属柜，翻出了放在里面的那套全封闭式的深海潜水服。

只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将潜水服穿好，尾巴干劲十足地朝着斯斯竖起了大拇指。

“把那枚探测器从叶片上拆下来就ok了吧？交给尾巴好了！”

那家伙就像赶着去游泳似的，把身上的减压潜水服换成救生圈简直毫无违和感。

斯斯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

“……你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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