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赛克撇了撇嘴,继续说道。
“南方军团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是最凶恶的狼,但我并不认为跟在他们身后是什么坏事。跟在他们后面好歹有肉吃,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只能吃屎。”
战地佬沉声道。
“除了推翻帝国之外,他还许给了你什么好处。”
阿布赛克毫不犹豫道。
“枪!炮!还有弹药!以及生产这些东西的工厂!只有有了这些东西,我们才能站着和你们谈判。”
战地佬问道。
“那代价呢?既然是买来的,那价格不便宜吧。”
阿布赛克继续道。
“不过狮州而已,反正就算我们不给也没什么区别,那地方一直都在你们手上。”
战地佬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说道。
“你这是割肉喂狼!”
阿布赛克呵呵笑了笑,无动于衷道尔。
“错!以一州之地换十二州之安宁,这是曲线救亡!”
好一个曲线救亡……这屁话只怕某个姓汪的听了都得说内行。
战地佬摇了摇头。
他不想批判这家伙的天真,毕竟身为军团使者的他没有这么做的立场。
而身为一名局外人,他讲任何大道理都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更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人饿到了极致是连土都会吃的,病入膏肓的人更不会忌讳嘴里嚼着的是仙丹还是砒霜。
他只能从事实出发,耐心地说道。
“……你把南方军团想的太好了,那些人和我们不同,他们的野心绝不会只满足于一个州。他们会先拿下狮州,等你们和帝国打的焦头烂额,再一步一步地逼近,向你们索要牛州、蛇州、狗州、狼州、蛇州……”
阿布塞克呵的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却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他们要做的是变强!
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变强!
毕竟如果帝国继续积弱下去,这几个州被陆续拿走也只是时间问题,就算他们不想给也无济于事,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声音。
只有帝国真正强大了起来,他们才能获得和废土上各个势力博弈的资本!
威兰特人并非是不可战胜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无法战胜的东西。
战地佬知道和他解释再多也是空谈,于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照片,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口说无凭……那你看看这些罢。”
阿布赛克瞟了一眼照片,看到那一门门火炮以及重型装备,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
战地佬继续说道。
“这是军团部署在西帆港的装备,我在路过那的时候顺手拍的。”
“除此之外,三个团……我的意思是千人队的兵力已经抵达港口。另外,还有一艘飞艇以及一支万人队正在路上。”
“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彻底接手狮州的准备。不过,接管狮州显然用不了这么多装备,你猜这些装备是用来对付谁的。”
阿布赛克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虽然那挂在眉宇间的逞强依旧写着“事不关己”。
“……天王军呗,但无所谓,我们之后会换一面旗帜和亚努什划清界限——”
战地佬摇了摇头。
“太天真了,你们再怎么划清界限,承不承认也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等到你们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就是他们开始提更多要求的时候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
“不过你以为这些装备是用来对付你的,那也想的太多。对付你们连这三分之一的量都用不上,我敢说剩下的有九成,都是用来对付联盟以及企业的……或者说,用于威慑他们的。”
“至于你们,只是他们放的一把火,等这片土地上的杂草烧完了,捏死你们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说到这儿的时候,战地佬忽然恶趣味的笑了笑。
“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我们和火炬是合作过的。只不过后来火炬玩脱了,让我们感到了威胁,我们就动了动手指,又把他们的小火苗给灭了。”
那声音如同重锤一样,敲在了阿布塞克的心上,令他的眼神一瞬间恍惚了起来。
不过,改变一个人的认知是很困难的,甚至于是不可能的。
他就像电诈的受害者一样,仍然在逞强着,不愿相信那摆在面前的事实。
“……这只是你的推测。”
战地佬微微晗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你就祈祷一群比你们更像狼的恶狼,能够在最后的最后信守承诺好了。”
“这场博弈是我们输了,我们不该将筹码交给一群投机者。不过虽然我们输了,但这场赌局还没结束,如果最终是威兰特人赢了……这样的结局对于文官集团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完他转身走向了营帐门口,而只有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阿布赛克忽然叫住了他。
“请,请等一下!”
战地佬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只见那将军起身立着,额前挂满豆大的汗珠,脸上写满了挣扎。
“……我该怎么做?”
他终于害怕了。
或者说他终于意识到,他们的野心点燃的那场大火,正在将他们自己乃至整个帝国全都拖进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火已经点燃了,光靠我们的力量已经无法将火浇灭——”
阿布赛克恼羞成怒地吼道。
“那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班诺特派你来这儿仅仅是为了嘲笑我吗?!”
看着大吼大叫的阿布赛克,战地佬抬起双手示意他冷静,等到他的呼吸平复下来之后,才耐心地继续说道。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光靠我们文官集团的力量当然不够,东方军团又距离这儿太远。不过再加上联盟应该就够了。”
阿布塞克的脑子嗡了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联盟?”
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这个词,主要是没想到说出这番话的居然是来自军团的使者。
战地佬叹了口气,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们也很无奈,本来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但谁也没想到碰到了一群嗜赌如命的疯子。现在想要把火势控制住,只能借助我们对手的力量。”
阿布赛克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知道这家伙说的那个疯子指的就是自己,以及和自己同一派系的所有人。
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没有听信南方军团劝诱赌一把大的,远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逼上了绝路。
“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
战地佬耐心地说道。
“联盟的大使正好就在这座城里,他们应该已经见过了亚努什……但我相信他们对于天都的现状一定非常非常的不满,或者说对亚努什本人不满。”
“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再树一面更平等的旗帜就好了……联盟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满足废除奴隶制一条就够了,至于居民参与立法和代表会什么的都可以慢慢来。”
阿布塞克有些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名来自军团的使者,会对联盟了解到如此事无巨细的程度。
如果不是班诺特大人事先发了电报,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联盟的间谍。
“……另立一面旗帜?那和我们准备做的事情有什么区别?!”
战地佬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
“你听人说话只听一半吗?另立一面旗帜之后的部分呢?”
“或者非要我说的直接一点,你们去把那个叫亚努什的蠢货一把拉下来,为日族人和月族人翻案,至少把纠正错误的姿态摆出来,然后立刻调头倒向联盟……我话说的不好听,但反正你们已经跳槽过一次了,我想你们也不会介意当个三姓家奴。”
“接着,你们要停止对北方三州、中部象州以及南方蛇州的入侵……已经占领的地区姑且不管,但正在进行的入侵必须立刻停下!然后调转枪口一致对外,对准登陆西帆港的南方军团!”
“根据我们和联盟达成的协议,联盟会施加自己的影响力,阻止猛犸州、金加仑港以及虎州豹州军阀趁机对你们动手。”
“至少在军团削减在东方的军事存在之前,你们不用担心被自己人捅刀子。而如果南方军团撕破脸直接出兵,联盟也会采取与之对等的反制措施。”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不管你们是想继续打你们的内战,还是坐下来和其他人谈,一切都随你们自己吧……”
“联盟那边还是那句话,婆罗行省的幸存者应该自己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他们并不打算强迫你们一定要走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路……当然,我是不喜欢听他们放屁的,但这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顿了顿,他又说道。
“至于我们……老实说,我们已经有点儿心灰意冷了。就算以前的合作仍然有效,也大概会换个方式吧。”
后半句是班诺特说的,而且大概是心里话。
虽然潘妮还在责怪她爹,但战地佬还是得为那个试图力挽狂澜的老头说几句中肯的话。
和那些好战的威兰特人疯子们相比,那家伙其实是为数不多的良心了,宁肯断自己一条胳膊也要把南方军团按住。
说这家伙是军团最后的纠错机制也不为过。
至少,他是懂止损的。
阿布赛克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家伙,就像在看一个比自己更疯的疯子一样。
不过——
他心中细细琢磨了一番,这好像确实是他仅剩下的一条活路了。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摸了摸鼻梁,接着捡起桌上的茶杯将已经冷掉的茶一口灌了下去。
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看着这位叫穿山甲的使者,用喜忧参半的声音问道。
“那……我们又改什么名字呢?要不叫婆罗联盟?”
战地佬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事儿你找联盟的人谈比较好,我给不了你们建议。”
阿布塞克伸手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匆匆点了点头。
“……对对对,得和联盟的代表谈,我怎么给忘了。”
说着,他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化解尴尬地搓了搓手。
“我这记性……差点搞忘了,您是军团的使者,这事儿还得和联盟的代表谈谈。”
听到这句话,战地佬的脸顿时一黑。
“你在质疑我对元帅陛下的忠诚?”
眼见对方一副要和自己决斗的架势,阿布赛克赶忙赔着不是。
“不敢不敢!我没那个意思,您别误会啊。”
“呵呵……不管你什么意思,反正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办吧。”
战地佬警告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便在那殷勤目光的送别下走出了帐篷。
站在帐篷外面抽烟的安沃看见穿山甲从门里出来,连忙带着他去了军营的侧门,一路绿灯护送。
将穿山甲送走之后,他又火急火燎地回了阿布赛克将军待着的帐篷,没忍住问道。
“大人……军团那边什么意思?”
阿布赛克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这里的水太深,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该怎么做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安沃连忙低下了头。
“是!”
没心情教育这家伙。
阿布赛克将视线从这个心腹身上挪开,看向了帐篷外面的那片漆黑的夜空,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天都的天……
看来又要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