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伊德坐在观影席上,嘴里叼着一根瑞克五,眯着眼睛一嘬一嘬,那样子好不快活。
萨瓦最近不知得了什么病,对尼古丁过敏,至少他自称是的。
平时隔远了还好,就这么肩膀挨着肩膀坐着,纵使他身段柔软也被熏的睁不开眼,咳嗽连连。
而瞧着他病怏怏的样子,扎伊德忽然更来劲了,在众星拱月的吹捧下甚至抽出了花样,吐起了烟圈。
看萨瓦那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他笑着打趣了一声说道。
“萨瓦啊,你看那小丑怎么样啊?”
舞台上的小丑正和老虎互搏,那当然不是真的搏斗,而是翻筋斗的戏码。
萨瓦一愣,拿捏不准干爹什么意思,但还是谄媚笑着说道。
“我看……这小丑确实挺丑的。”
这也是一句废话到了极点的车轱辘话,也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安全的回答。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就这么随口一说的话,还是被他干爹拿捏到了小尾巴。
只见扎伊德眉头一皱,将瑞克五摘了下来,张口就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小丑啊,我看不丑,涂抹自己给别人带来欢乐,怎么能算丑呢?这非但不丑,还是大大的善!极致的善!”
萨瓦当时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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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行?!
而周围众人则是兴奋地鼓起了掌,把两只手都拍得通红了。
“家长明鉴!”
“是这个道理啊!”
“正所谓……以尘做面身饲虎,只为笑颜在凡间!”
“好!!!”
“大义!!!”
喝彩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台上的小丑还以为在给自己鼓掌,表演的更卖力气了,殊不知台下的众人才在台上。
《幸存者日报》的总编辑已经想好了明天的头条文章,就叫《小丑不丑》。而没文化的粗人皮克利只觉得妙极了,兴高采烈地鼓掌,就像刚刚被那小丑逗过的猴子一样,笑得停不下来了。
唯独教育委员卡巴哈兴趣缺缺,双臂抱在胸前,与周围格格不入,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甚至自顾自的冷笑。
“我笑阿布赛克对猫谄媚讨好,对人趾高气扬,如今一看倒是笑的太早了。”
罢了。
是他看走了眼。
吃了瘪的萨瓦一脸惺惺,不过心中也松了口气,挨一翻批评总好过丢了命,顶多回去以后写一份深刻的自我检查。
这时忽然有人问了一句。
“话说戈帕尔怎么没来?”
紧接着有人回答。
“他病了,就没来。”
“病了?我看倒像是精神上懈怠了,对咱们的家业倦了,乏了。不想看新纪元的马戏,关起门来看罗威尔时代的斗兽棋,呵。”
扎伊德弹了弹瑞克五的烟灰。
末了的这声“呵”只是轻描淡写,却把周围一众家人吓得肝胆俱颤。
他们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却怎么也比不上这位。
所有人心中都盘算起来这句话的分量,唯独始作俑者却谈笑风生着说起别的,仿佛刚才只是点到为止一样。
那可不是点到为止。
马戏刚一结束。
衣冠楚楚的人们一拥而上,冲上舞台将那个演小丑的演员捧为英雄,紧接着又抡起棍棒和刀枪冲向了那头张牙舞爪的老虎。
银月湾的教徒哪见过这般魔怔的样子,顿时被吓傻了,哀求着他们放过自己的朋友,试图喊醒众人,告诉他们这只是表演,却没有一个人停手。
那头从来没吃过人的老虎,硬是被一群直立猿活活打死,剥下了皮囊。
人们高唱着胜利,欢呼圣雄的英明。
后来剧院当然是赔了马戏团一笔巨款,而且赔的是银币,并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出了天都,毕竟他们到底不是婆罗人,是废土上的废土客。
不过到这个故事并没有完。
聚集起来的人们并没有散去,而是嚷嚷着要去戈帕尔的宅子,找戈帕尔问清楚情况。
一名看着就很有力气的男人领在前面,冲着群情激愤的人们喊道。
“戈帕尔说他病了,圣雄说他没病,我们就去看看他真病还是假病好不好!”
“好!”
“真要是病了怕什么!”
“就是!我们是去看病的!”
乌泱乌泱的人潮涌向了戈帕尔的宅邸,并且声势越来越浩大,规模少说得有几万了。
屁股上挨了几脚的萨瓦被吓的胆战心惊,孤坐在剧院的门口不敢说话。
他老早就想到了干爹可能先对戈帕尔动手,却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快,而且这么突然。
格罗夫正在从前线回来呢,难道大人就不顾及一下格罗夫的想法吗?
等等——
猛然间他看到了面红脖子粗、一脸兴奋叫好的皮克利将军。
那家伙是阿布赛克的旧臣,按理来说应该是被忌惮,绝不会提拔的。
但换个角度想,他对扎伊德来说未尝不是最安全的……
因为想杀随时都能杀掉,不管这家伙做的位置多高。
联想到这次看剧时他坐在了扎伊德的附近,就隔着一把椅子的位置,萨瓦大脑嗡的一声全明白了,脸也跟着白了。
“铁将”格罗夫危矣!
冷汗爬遍了他的全身。
他本来是打算趁着戈帕尔垮台,将格罗夫作为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却没想到这家伙退场的时间居然如此的早,早到根本来不及发挥作用。
他的布局才刚刚开始,结果棋盘上的棋子就被打乱了!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那位圣雄的可怕,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
浓稠的乌云笼罩在婆罗行省的上空,那场电闪雷鸣的雨似乎永远也下不完一样。
那个坐在枯树下,将烟盒狠狠扔出去的人联士兵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有人又将那烟盒捡了起来,而且一次又一次的捡起,并且换了个以前从没有人见过的新花样。
这烟,大概是戒不了了。
婆罗行省风雨飘摇,金加仑港也难得独善其身。
驻扎在城外的部队能让猛虎军和黑豹军保持冷静,却按捺不住聚居地里的人们躁动的情绪以及分崩离析的神经。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巫陀死之前的年月。
朝气蓬勃的人们热血渐渐的冰凉,再也不去畅想未来是什么模样。
那些东西都太虚了。
还是赚钱来的实在,有钱了哪儿去不了?什么事办不成?什么东西买不了?
这座港口的实用主义者们最终迈出了那最后的一步,双脚踏进了一片虚无。
不过,这对他们而言也未必是坏的结局,至少不用再死那么多人了。
当他们不再去幻想乌托邦的形状,不再去赞助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业,而是比赛谁兜里的银币更多,金加仑港的高楼比以前多了一倍,狭窄的街道也宽敞了不少,飞驰在街上的自行车更是多出来了两个轮子,以更快的速度奔跑!
最先有钱起来的人们坐上了汽车,贫穷的人们也继地铁之后又添了上百辆公交,就像曙光城的幸存者们曾经经历过的变化一样。
不只是交通工具。
废土上的义体也陆续流入了这里,并逐渐出现在了大街小巷。
还有来自自由邦的移民。
他们厌倦了无休无止的街头混战,又受不了曙光城单调乏味的悠闲,于是带着积攒的财富远渡重洋来到了这里,试图从当地人破碎的精神碎片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块。
闪烁的霓虹忽然遍布了鸽子笼一般的街头巷尾,让这座饱经风霜的古老城市意外染上了几分赛博朋克的味道。
这大概也是罗威尔没有预料到的。
从冰天雪地下的生物研究所到高楼遍地的赛博都市。
这跨度确实太大了……
“号外!号外!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研究人员表示,百越行省的龙蜥粪有壮阳效果!”
“我靠?!”
“真的假的?”
热闹的港口区人声鼎沸,报亭前挤满了住在附近市井的街坊。
码头上,一艘货运潜艇缓缓的靠近,一位翠绿色皮肤的姑娘满眼好奇的跳上了码头,惊呼着说道。
“好多人!这里!”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不远处的楼房,韩明月的表情不禁带上了几分怀念。
“这儿的变化还挺大。”
“是啊。”
夜十也是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声,思绪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想起了最初登上这座码头时的模样……
这时候,远处传来的钟声将他的思绪冲过去拉回了现在。
也就在同一时间,朵拉忽然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那是什么?”
只见一顶顶热气球飘在天上,印在晚霞里就像一朵朵蒲公英一样。
夜十也是头一回见到类似的画面,不过却没有当一回事儿,毕竟这东西不管在联盟还是现实中都不算稀奇。
“估计是观光气球吧,好像在永流河边……一会儿一起去看看好了。”看着朵拉一脸期待的样子,他从善如流地说道。
这时候,韩明月忽然插了句嘴。
“在此之前,方便占用你们一点时间吗?我想带朵拉女士去一趟罗威尔营地……虽然是个冒昧的请求,但我想请她用灵能帮我看一些东西。”
联盟一直在发掘那座遗迹,而且发掘出来不少有趣的东西。
不过由于后来者多次翻修过遗迹的缘故,导致罗威尔将军本人的遗物几乎损失殆尽。
她想看看用灵能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夜十向朵拉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立刻点了点头,认真说道。
“我可以帮您。”
韩明月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太好了,如果能找到罗威尔将军本人的笔记,我们就能完成拼图上的最后一块了……谢谢!”
朵拉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轻轻点了下头。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的学习能力确实不一般。
前几天才刚刚学会的东西,她已经能够学以致用了。
就在一行人有说有笑着的时候,几辆黑色轿车停在了码头前。
随着车门敞开,金加仑港的市长约杜从车上下来,并在几名市政厅官员以及保镖的簇拥下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和在薯条港的时候不同。
在联盟的合作伙伴的地盘上,这只半官方半民间性质的访问团受到了超规格的接待。
“欢迎来到金加仑港!”
看着眼前来自联盟以及南门二的客人,约杜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我代表金加仑港的居民以及市政厅全体,欢迎你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