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托付

“科摩罗么？”

“真是一份动人的邀请。”

安格隆是在巡查解放者号上的奥达西卡大道时，接到了蜘蛛女皇的通讯。

而通过两位原体间的全息投影，即便从未登上过吞世者军团的旗舰，摩根也能一窥这条大名鼎鼎的中央脊柱。

【没错，虽然无法确定最后会在哪个城区或者卫星城作战，但我们的确要率军入侵广义而言的科摩罗：这不会是一份多么简单的任务，我的安格隆兄弟，它要比你脑海中预想的更加困难。】

摩根盘踞在她的王座上，精神状态比起之前已经大为改善，她再一次将满头的银色长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青蓝色瞳孔映照在银色的肩甲上，右手边则是摆着一把让安格隆频频走神的无名利刃。

那把剑给安格隆的感觉很危险。

他不知道摩根是从哪里得手的：但他希望这东西不会用在自己人身上。

“这一点我了解。”

至于蜘蛛女皇的嘱咐，吞世者的基因原体自然不会一笑了之。

在这么多年来，收集以黑暗灵族为主的艾达灵族的情报，是为数不多能让安格隆稍微有点斗志的事情了：无论是原体还是他的吞世者军团，对这些古老异形的了解，哪怕放眼全帝国都是名列前茅。

“我知道科摩罗有多么庞大。”

安格隆点了点头，停留在了一台黑色涂装的战犬级泰坦的身旁。

“一座能不断扩张自身的城市，就像灵族本身一样欲壑难停，虽然黑暗灵族中并没有值得严肃对待的强大人物，但它们的科技和底蕴都是毋庸置疑的：若是想真正地征服这座城市的话，我们恐怕要再次动员起整个大远征级别的力量。”

“当然了。”

说到最后，安格隆勉强笑了一下。

“是冉丹那种级别：而不是乌兰诺。”

【呵呵呵呵……】

很久没有俏皮话能让摩根这么开心了。

她的身体向后倾，靠在王座上，轻便的盔甲让她可以翘起腿来：对于心思非常重的阿瓦隆之主来说，这代表着她现在处于一种愉快的心理环境：就像是写完了最后一道题的高考生一样。

这听起来很奇怪，但事实的确如此。

尽管一直以来，亚空间的不断压迫与前途未卜的命运，总是让蜘蛛女皇处于一种心力憔悴的阶段：尤其是伴随着最终审判日的步步逼近，远比她的兄弟和子嗣们知道更多真相的阿瓦隆之主，曾一度行走在理性活活燃烧殆尽的边缘。

真正的煎熬不是考验本身。

而是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一分一秒的倒数着考验来临前的寂静。

不过，当考验真的降临，当帝皇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有关于最后一搏的计划已经全面启动：无论胜败荣辱，就看接下来的发挥和奇迹的时候，蜘蛛女皇反而是感受到了内心的轻松。

那种奇怪的压力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说是大彻大悟也好，说是破罐子破摔也罢，反正当你真正的冲到了两军激烈交火的边缘，在炮弹坑和铁丝网旁全身心的投入战斗的时候，你反而没心思去细想那么多的人生哲学了。

对于现在的摩根来说，情况就是如此。

她之前就像是一场栖身在惨烈的堑壕战中的士兵，被催促的爬出来战壕，在坑坑洼洼的沼泽地间前进，于恐惧中等待着机枪开火或者地雷爆炸的声音：一步一步的靠近那沉默的死神。

而现在？

战斗可以开始了。

装好子弹，瞄准敌人，小心头顶上方炮弹落下时的尖啸声即可。

情况反而没那么复杂了。

至少对于蜘蛛女皇来说，当她需要全身心的投入一下精密的计划时，她的精神状态反而会好上很多：这一点从摩根一边细致地处理阿瓦隆的大小事宜，一边随手便能够跨过几十个星区的距离，与他的两位兄弟面对面地交谈，就可见一斑。

而对于安格隆来说，他从接到摩根邀请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是否要率军前往科摩罗的问题。

这根本不需要考虑。

安格隆很清楚，吞世者军团之前没有攻向科摩罗的原因，并不是他们的不想，而是他们一直找不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只要有哪怕一丝丝成功的可能性，卡恩和他的战友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倾尽全力。

虽然对安格隆本人来说，他其实并不希望看到吞世者军团为了抓获更多的消耗品而全军攻向如此险境：他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和未来，一直以来也没有想长生不老的打算。

早到一开始，摩根就已经跟他说清楚屠夫之钉的来源、解决办法和缺陷，安格隆很清楚他正身处人生的倒计时，他将远比他的兄弟们更早死去：对于这种命运，吞世者军团的原体欣然接受。

他甚至想死的更早一点：若不怕死后就会被帝皇抓去当壮丁的话。

所以，对于延寿，安格隆没有兴趣。

但他也不会反对攻向科摩罗。

一方面，这将会是军团的集体意志。

而另一方面，安格隆本人想要攻打甚至彻底摧毁科摩罗的原因也非常简单：作为曾经的奴隶角斗士，他又怎么可能对全银河最大的奴隶城邦视而不见？如果流干鲜血便可杀死银河中最恶毒的奴隶主，安格隆会欣然接受这个结局的。

对他来说：这会是个好结局。

同样道理，摩根自然也知道。

这也是她会选择安格隆和伏尔甘两人参加科摩罗会战的一个原因，他们二人根本就不存在拒绝的可能性。

而至于安格隆的愿望嘛，蜘蛛女皇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虽然吞世者的原体可能非常想在一场如此惨烈的正义战争中死去，但阿瓦隆之主可承受不起在网道中死亡一名原体所有可能产生的连带影响：哪怕他死亡的地方距离人类的网道非常遥远。

但亚空间的事情：谁说得清？

哪怕安格隆主动寻死，届时摩根也会无情的将他先拖出网道再说。

而在安格隆之前，蜘蛛女皇就已经与伏尔甘敲定了联合作战的条款：作为平日里对战争和荣耀不太上心的老好人，当提及要去攻伐科摩罗的时候，火龙之主却分外罕见的表现得十分激动。

若不是蜘蛛女皇特意阻止，伏尔甘甚至想将整个火蜥蜴军团的力量全部投入到对科摩罗的特别军事行动里：这不仅仅是为了剿灭全银河中最暴虐的恶毒之源，也是为了报夜曲星曾经的一箭之仇。

在伏尔甘降落于此之前。夜曲星就已经在黑暗灵族定期的人口掠夺下度过了无数个痛苦的时代：作为夜曲星之子，伏尔甘理所当然的承受起了同样的屈辱，他会拼尽了全力去洗净这份远古仇恨。

（夜曲星早在伏尔甘降落之前，便是黑暗灵族的掠奴园区，这里有数个直通科摩罗城区的网道，平均每四年该地的居民就要遭到黑暗灵族的掠夺：直到伏尔甘摧毁了所有的网道大门。）

“也就是说，伏尔甘会出兵十万？”

安格隆从摩根这里得到了准确数字。

【他原本想带的再多一些：不过我劝阻了他的这个想法。】

蜘蛛女皇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我能带走十二万破晓者的原因是我有足够多的盟友援军，而且阿瓦隆本身有着强大的自保能力：而这两点他都没有，伏尔甘至少要留下五万人来守备本土，以应对银河有可能的混乱。】

“我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安格隆摩挲着自己粗糙的下巴。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征召我们的？”

“帝皇是将整场战争都托付给了你：还是只负责这一部分？”

摩根的眼皮跳了跳。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了。

在以前，马卡多已经问过她好多次了。

因为但凡有点好奇心的旁观者，都会好奇摩根与帝皇之间，这种扭曲的合作关系。

每一次，当人类之主征召他最得力的不管部长的时候，他都会慷慨的给予阿瓦隆之主足够的自由支配权力，极端情况下，摩根甚至将负责从制定全部计划到指挥具体落实的每一步程序：从这一点来看，帝皇对她的信任简直大的惊人。

要知道，值得摩根亲自动手的每一次行动都会深切的改变银河的命运。

但另一方面，每当问题大到人类之主需要征召摩根的时候，那么帝皇自然会为了稳妥起见而亲自在场，既然如此，事情就变得很古怪了：连安格隆都能看出这种双王模式下的不妥当之处。

仅仅是回想起他回归帝国的时候，安格隆就觉得其中的玄妙很深。

而他自然也是有好奇心的。

况且，除了好奇心：他也的确不想在人类之主指挥下作战。

开玩笑。

在一个奴隶主的指挥下对另一群奴隶主发动战争？

这不是解放，这只是奴隶主间的火并。

而他若是参与其中的话，所扮演的角色与血坑中的角斗士又有何区别？

【你问了一个……好问题。】

从摩根表现出来的犹豫，安格隆就已经可以猜到答案了。

【严格来说……】

蜘蛛女皇思考了一下。

【他的确正式地将整场科摩罗远征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了我。】

【但他也会作为战争的一份子，出现在对黑暗灵族的最前线。】

“哼！”

安格隆闷哼了一声。

“是他的风格。”

“给你绝对的指挥权力，但他本人又偏偏要插手其中。”

“我们的人类之主仿佛永远都学不会令出多门的坏处。”

“当我给卡恩绝对的战场指挥权时，我是不会插手他的临阵指挥的。”

【卡恩？】

摩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呼。

【你愿意直呼他们的名字了？】

她笑着，而安格隆面对这个简单的笑容时却没什么自信心。

“一个人的时候会这样。”

“到时候别多嘴。”

【我又不是康拉德。】

蜘蛛女皇舔了舔自己的牙齿。

她又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为愿意信任自己的帝皇挽尊一下。

别的不说，就冲帝皇真的愿意全权接受自己的建议，完全按照她的意愿选取参与科摩罗之战的军团这一点，摩根对于她亲爱的基因之父的敬意的保质期，都能延长到他们下次见面的时候。

【不过不用担心：帝皇参与到这场战争有着别的理由。】

【他……不会太插手。】

“放心吧，我拎得清。”

安格隆点了点头。

“那毕竟是科摩罗，远比现实宇宙中的这些对手更加强大。”

“有帝皇的坐镇只会是好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点。”

隔着遥远的全息投影，安格隆的目光让摩根本能的严肃起来。

“听着，摩根。”

“别把帝皇给你的所谓绝对指挥权力太当回事了。”

“先不说别的：哪怕他下了命令，我也不认为你指挥得动禁军。”

【我明白。】

摩根点了点头。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帮助。】

【至少在科摩罗，我能指挥得动你和伏尔甘的军团，对吧？】

“伏尔甘已经向你保证了？”

【他差一点就要把整个火蜥蜴军团的军备名册全部都交给我了。】

“哼。”

安格隆嘴角扬起，提到伏尔甘，他的目光稍微柔软了一些。

“伏尔甘就是这样的人。”

“他太好了。”

“好到根本不应该生在这个银河中。”

旁人很难注意到的是，自从帝皇在乌兰诺上分封了他的子嗣们后，每一个原体其实都有了相对固定的邻居，在之后的五十年里也难免会有更密切的接触：至于是向好还是向坏，则全看运气和人品。

所以，当庄森和荷鲁斯、以及莫塔里安和科拉克斯逐渐剑拔弩张的时候，安格隆却和他的邻居们处的不错。

西边的科拉克斯，北边的伏尔甘还有东边的基里曼：真是让人羡慕的组合。

在五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里，安格隆与基里曼洽谈民间的合作，与科拉克斯组成联军向强大的奴隶主世界开战，而在他与伏尔甘第一次私下里见面的时候，两位原体就已经有了坚定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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