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其中的关键,只是『放空』而已。”
“强行放空真元,破除修为,那就是散功,可放空了精神意志,便等若於死亡。所以不得不引入『执念』这个工具。”赵青思索著感嘆:“但九死蚕的重生过程,却完全相当於歷经了这样的变化,做到了更完美的『放空』。”
“从原理上分析,它绝对可以作为衝击八境的根本手段,无视什么执念之类的限制。”
“死而復生的丁寧,完全没能继承王惊梦的真元修为,初时只是个尚未通玄的『凡人』,要慢慢练回去,这又是为何呢?”
“很简单,因为王惊梦只是很久之前试验性地截出了一段本命气血,封存在九幽冥王剑中,后来在长陵之战前,才顺便修了一下九死蚕,试了个『疗程』,接下来被围攻打得灰飞烟灭,意念不散,困於战死之地。”
“直至三年之后,长孙浅雪带剑回归长陵,於战死之地祭奠,封存在九幽冥王剑之中的气血才终於復甦,和意识结为一体,血肉重生迅速结胎般化为婴儿,便成了丁寧。”
“总体上看,就是间隔的时间长、储备的能量少、九死蚕的功力不足,没人专门照看气血、在胚胎初孕提供有用的辅助……”
赵青分析著想到:“如果这一次,他把九死蚕的“重生”当作一次主动而完整的修行,而非被动復甦,那就完全不同了。”
“在身死之前,先结下一个特殊的蚕茧,把外界能吞纳的一切能量,尽数吞噬到位,再將真元、剑意、识念、血肉悉数打散,重归混沌,於茧中炼化、重塑——这就是一次彻彻底底的『破而后立』,绝不会归於凡胎。”
“以『蚕丝』的神奇特性,虽不能直接吸收天地元气,但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劫掠来的本命物、甚至高阶修行者本身,估计都可尽数吞噬、同化,来供养胚胎成形。”
“如此高效的吸收率,修为恢復、增长的速度,只怕比正经修行快了无数倍,甚至完全可以在“茧”中完成从四境到八境的跨越。”
“具体的耗时,视资源与心灵的状况而定,但待我拿到了九死蚕的篇章,压缩在十个月內应该问题不大,最快,或许仅需数天。”
幽帝肯定是进行过此类高速重修的,且整个过程很快,事先事后的修为波动也不会太大,至少没有明显的掉级,否则以幽朝所面对的敌人叛逆之强大,定不会错过这种机会,趁虚而入,图谋刺杀。
“当然,要以一个四境时结出的茧,越境容纳、束缚住七境之上的磅礴能量,这肯定是没那么容易的,转化率很成问题。”
赵青推测著思考:“只是八境启天跟先前的七个境界不同,真元的力量已非战斗中的关键,元气法则的调用与编织、转化覆盖,才是最重要的衡量標准,划出了八境三个品阶的高下强弱,关乎道纹法域的运转。”
“一个丝毫没有真元的八境,单凭著启天之钥般的能力,直接用神念编织法则,来催发外界元气对敌,亦足以轻易压制巔峰的七境。”
“藉助於九死蚕的重生蜕变,丁寧所成就的八境启天,或许是史上『面板』最差最弱小的一个,但毕竟已经是真正的八境,战力绝不亚於王惊梦最巔峰的时刻——真元可以慢慢补,法则的领悟却已一步到位。”
“到时候,他甚至可以直接出面挑战元武,以纯粹爽快的战斗,而非长久的阴谋算计、煽动人心製造分裂,来释尽恩怨。”
“只是,这重生的一步是否迈出,要不要做出这冒险的选择,需得他自己愿意。”
“主动赴死,与被动战死,究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需直面心神深处对消亡的恐惧,需亲手斩断当下所有牵绊,需坚信茧中重塑的自己能如期归来。这份决断,非大勇气、大魄力者不能有。”
“此外,这个过程必须得依赖於九幽冥王剑的寒意,长孙浅雪等人的守护,同时自动透露出自己並非只是九死蚕的传人,而是王惊梦的转生——身边人的態度,也会因此而大变,让他难以处理起其中复杂的关係。”
赵青心中清楚,自己能做的,只是將这扇“捷径之门”的存在告知丁寧,却无法替他推开。
修行之路从无绝对的安全,越是逆天的机缘,往往伴隨著越致命的风险。
……
秦宫的夜色,总带著几分挥之不去的沉鬱。
皇后书房的天井之上,星光稀疏,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雾笼罩,连最亮的那颗岁星,都显得黯淡了几分,细雪积在屋檐琉璃瓦上,簌簌落著,无声无息地压弯了檐角的铜铃,让本该清脆的声响也变得沉闷。
郑袖就坐在一张金星紫檀製成的凤椅上,正对著灵泉的数个莲蓬,神色幽冷地凝望著手中的一枚乌金色的玉符,目光所至之处,一条条看似只是隨意刻划的符线,竟倏地跳跃而出,在她眼中化作了宽阔的大河。
一根根纯净的光线亦隨之从她的手指间飞射,匯入了符文河流中,演绎著千变万化。
这本是参悟功法、增进修为的绝妙手段,能够充分领会创作者的真意,当初还是王惊梦教会她的,可郑袖却只维繫了数息,就似乎发生了严重的失误——一团银灰色的星火骤然燃起,顺著符线窜动至远处。
玉符没有受损,可在边上放著、原先盛著它的那个墨玉匣,竟迅速被这寂寒火焰吞没,表面晶润光泽急速褪去,如同寒冰遇到烘炉般肉眼可见地融化、塌陷!烟气飘散!
紧接著,星火在触及案几表面之前,被她强行一握,硬生生掐灭於无形。寂灭的寒意却宛若爆炸后的辐射,久久不散,將周围灵泉的水汽都冻结成细微的冰晶粉末。
“孤山剑藏?好一个孤山剑藏!”
郑袖有些急促的、破坏其清冷形象的低吼,从她唇齿间迸出:“孤山剑宗的最高传承,居然就藏在周王陵里?外界流转的只是假象?就算这是真的好了!元武,你让李思把它带给我,是想嘲讽我根本就破不了八境么?”
半日之內,最新挖掘出的三百六十卷典籍、十二枚玉符,她全都粗略地瀏览了一遍,为的只是解决自己始终被卡在八境之前、不得突破、完全不得此法的关键信息,结果,却有了令其几近绝望、万念俱灰的发现。
执念。
因为可笑的执念,她的路已经走尽了。
因为郑袖立刻想清楚了,自己最深的执念,究竟为何,且明晓它实现的巨大困难。
因为她想要再更进一步,就必须面对一个必须面对的“敌人”,她的夫君,大秦皇帝,元武。
以七境谋八境。
而且是八境中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