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病症很危险,在哈迪斯成年后,这种症状越来越频繁,哈迪斯身边必须随时跟着一个人,以保证他不会在过马路的时候突然睡着,又或者在楼梯上倒下。
一般情况下,跟在哈迪斯身旁的人是莫塔里安——卡拉斯经常跟他们吐槽说哈迪斯太沉了,卡拉斯没办法一个人拉住正在往地上栽的哈迪斯。
莫塔里安能够做到拉住哈迪斯,同时不被哈迪斯带下去。
不过现在不行了,哈迪斯睡醒后看见五大绑的莫塔里安后发出了尖锐爆鸣声——随后任劳任怨给莫塔里安带了七个月的饭。
顺带一提,伽罗回去收拾宿舍破碎的床的时候,发现了莫塔里安可爱蘑菇,这位一板一眼的家伙自然而然地拿除菌剂喷死了它们。
莫塔里安对此很伤心,但没什么办法。
这之后,在莫塔里安几乎快好转的第七个月末,一次单独的,短暂的外出买饭中,哈迪斯意外在街边昏倒,而刚好他身旁有一辆因为雨天而打滑的垃圾车。
见哈迪斯久久不带饭而归,出去找他的莫塔里安目睹了躺在街上那——半个人。
哈迪斯给他买的左宗棠鸡盖浇饭溅撒在他脚旁。
哈迪斯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年,一道贯穿左脸的疤永远地留在了他脸上。
莫塔里安对此很愧疚,因此发誓治好,或者至少说缓解哈迪斯的病症,他为此介绍了安格隆给哈迪斯——这或许是一种心理疾病。
那次意外发生后,哈迪斯也仿佛变得陌生了一些,莫塔里安说不上为什么,他的辞藻并不像马格努斯或者珞珈那样犀利准确。
如果硬要莫塔里安形容,他会说他觉得哈迪斯病房里的阴影要比其他病房里的都更加深沉。
哈迪斯变得更陌生,更疏远,更……令人排斥?
哈迪斯这之后休学了,他的症状越发严重,好在他们之前为给卡拉斯家赚医疗钱的公司现在足以支撑哈迪斯的医疗费,于是哈迪斯就选了家远离人烟的疗养所,专心治病。
与其说是治病,不如说只是在活着,哈迪斯似乎放弃治疗了。
莫塔里安对此感到痛苦,但哈迪斯似乎对此很接受,反倒过来劝慰莫塔里安跟卡拉斯他们——后来莫塔里安知道卡拉斯也曾背着他们偷偷一个人过来看望哈迪斯,还送给哈迪斯他妈妈亲手织的毛衣。
等莫塔里安研究生读到一半,哈迪斯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三天内能有一天清醒,便已经是好状态了。
哈迪斯就穿着卡拉斯送他的那件毛衣,在一个远离市区,偏远的,小小的,破旧的疗养院睡了一年又一年。
莫塔里安仍然没有放弃治疗——比起治疗尼欧斯,显然哈迪斯更值得他精力与时间去医治,他为此曾跟安格隆多次讨论,试图自哈迪斯清醒时期的心理咨询中发掘到些蛛丝马迹。
显然他们都失败了,直到有一日酗酒至凌晨,安格隆忽然福泽心至,醉醺醺地拉着莫塔里安说,
“我总是隐隐觉得哈迪斯跟尼欧斯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哈迪斯跟我说过他昏睡的感受,他并不是无知无觉,他说他能感受到一些昏暗的存在——他说他看见过伪神——莫塔里安,尼欧斯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世界上有伪神。”
“这种话,你什么时候跟珞珈一样了,安格隆?”
莫塔里安很不耐烦,
“不不不,”安格隆猛地摇头,“他们描述…………描述的存在有些……有些很古怪的相似处,虽然描述都很混乱跟破碎,但是我整理了他们两个三年的全部记录档案,至少有二十处对某种描述的细节对上了。”
“我甚至有些恐惧……这不像是我们能理解……不,我们该理解的事。”
莫塔里安很相信安格隆,但他实在是不相信尼欧斯,于是这些被淡忘了。
哈迪斯继续在床上躺着睡大觉。
直到今天——
冥王。
尼欧斯说冥王。
餐桌前圣吉列斯的笑尴尬了几分,他重复了尼欧斯的话。
“冥王就是冥王……父亲,您还是没有解释冥王是谁,他是男是女?是您在哪里认识的?你又在逃避回答。”
尼欧斯眨眨眼,他看向圣吉列斯,摊开了手,
“那么你们便自己来看,冥王就在这里,正如龙无处不在。”
莫塔里安的心跳变得急促了,他不理解尼欧斯的话,这一切都太过诡异,尤其是安格隆的提醒,安格隆似乎也很不安,他一直在左右环视,试图找到些什么。
他们似乎在意识的间隙注视了什么东西,因此也被注视了,哈迪斯当真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不,正相反,莫塔里安其实是第一个注意到异常的人,那里的影子永远要更黑暗,光线仿佛被吞噬——但是他从来没说过,他固执地认为这是自己的某种心理创伤。
毕竟这是一个讲科学的世界。
直到车的引擎声从远方逐渐拉近,风声打起来了,拍打着门。
莫塔里安觉得这一切都不可能,太荒谬,哈迪斯应该还躺在美利坚的疗养院里,而不是出现在大不列颠小岛上一个荒郊野岭的城堡外。
尼欧斯放下酒杯。
“比我想象中地来地要早,”他说,“看来是急事。”
不,这只是一个精神分裂者的胡话,癔症。
尼欧斯拉开椅子,拔腿就往大厅出口处走,他的孩子们都惊了,连忙站起来想要去拉尼欧斯,只有莫塔里安跟安格隆坐在原位,死死地注视着大门。
门那端,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父亲,您不能走。”
“我父,至少吃完这顿饭吧,我们都很期待跟您的——”
轰隆!一切都淹没在忽然坠落的暴雨间,惨绿的闪电划过苍穹,将挽留的话语焚尽,孩子们尖啸着,咒骂着,徒劳地追逐着一位决绝离去的帝皇,大厅很空旷,但还没有空旷到他们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地步。
尼欧斯步伐很快,但也还没有快到他们全力奔跑都赶不上的程度。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所有人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或许安格隆跟莫塔里安抓住了事情的一角,但真相太过恐怖与难以理解,简直就像是海绵宝宝在餐桌上跳舞一样不可置信。
莫塔里安眼睁睁看着尼欧斯走到了大门处——
砰!门开了,从那边推开的,尼欧斯并没有碰门。
门那头是——
哈——
莫塔里安颤抖起来。
那里什么都没有。
空旷的走廊,什么都没有,但是很暗,非常暗,暗到无法言说,那片黑暗仿佛目睹着所有人,所有人在看到那黑暗的一霎,灵魂悸动起来,追在最前面的荷鲁斯甚至下意识倒退了一步,那片黑暗——不,不要过去。
灵魂会被吞噬。
灵魂会被瓦解。
不被理解,不被认可,不被注视之物。
hsssseeeeehhhhsadahheeeehssaaahsesahseaasheedashshswhaaaaahhdessedsdshhhdsehsedhhhhsadahheeeehssaaahsesahseaasheedashshseaasheedashshshaaaaahhdessedsdshhhdsehsedsseeeeeseaasheedashshshaaaaahhdessedsdshhhdsehsedhhhhsadahheeeehssaaahsesahseaasheedashshsehseaasheedashshshaaaaahhdessedsdshhhdse
“别过去!父亲!”
荷鲁斯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竭尽全力继续向前,但尼欧斯,不,帝皇微笑起来,某种朦胧、微弱的暖光似乎在他周身亮起,照亮他在庞大黑暗前的最后一点身影。
“我爱你们,记得好好度过你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事物打扰你们。”
尼欧斯说,转身朝黑暗走去。
砰!
门再度被关上,仿佛一切都结束了,荷鲁斯尖啸着瘫软在地,圣吉列斯去扶他,基利曼在打电话报警,福根拉着费努斯在一旁哭泣,马格努斯蹲在餐桌一角,多恩试图去冲到门前——
多恩拉开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走廊上的烛光烧的正亮。
莫塔里安僵在原地,仿佛动不了了一般,浑身颤抖。
他感觉,那片黑暗最后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手机响了。
莫塔里安忽然就能动了,他掏出手机,是卡拉斯的来电。
他僵硬地点开播放,将电话抵在耳旁,那边卡拉斯焦急的大喊传来。
“哈迪斯不见了!他妈的该死的疗养院说他今天下午还在床上,就短短几小时,不见了!监控也全坏了,只有一片黑。”
莫塔里安动了动嘴,
“我……”
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外头瞥了一眼,夜幕正黑,狂风暴雨,闪电劈开天穹。
“我知道他在哪里。”
“什么?太好了,莫塔里安,哈迪斯现在状态怎么样?他要是醒着,把电话给他,我要他妈的骂他这个傻逼!”
电话那端卡拉斯似乎骤然松了口气,但莫塔里安只是呆愣愣地看向城堡外面——那被城堡所隔绝的深沉。
“哈迪斯不会回来了。”
莫塔里安说。
……
。
。
。
。
那天后安格隆把尼欧斯跟哈迪斯的档案全部焚烧殆尽了,随后他宣布自己将把爱好转正,去做拳击手,而不是继续做心理咨询师。
他们继续生活,没有人讨论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养父消失了,某种直觉与恐惧阻止了他们继续向前。
莫塔里安曾经试着去寻找,但随着那一夜,一切都消失了。
后面他们收藏的照片,录像,音频,一切有关哈迪斯的记录开始莫名损坏,四个人的照片上只有一个人的位置被蒙上黑雾,直到彻底辩不出容貌,存在云盘的录像被黑色的马赛克覆盖……
后面他们去卡拉斯家聚餐——卡拉斯结婚了,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卡拉斯把大儿子的中间名命名为哈迪斯。
那天在庭院,伽罗身上攀爬着卡拉斯的三个小孩在玩,卡拉斯去烤肉了,莫塔里安坐在藤椅上,双手捧着放了冰的可乐,安静地听卡拉斯母亲絮絮叨叨说些话,
卡拉斯母亲的恢复很好,活到了她看见卡拉斯成家立业的那天,甚至老到足以得老年痴呆的年龄,记性不怎么好了。
“哈迪斯那小家伙就爱喝这款可乐,”
卡拉斯母亲忽然看着莫塔里安手中的杯子说,
“我太感谢他了,我家小子性子倔,要不是哈迪斯那孩子拉着他……还想办法帮我凑医药费,每次哈迪斯那孩子来看我,我就叫护工去买这款可乐。”
“——好久没见哈迪斯了——不,还是他上周来过?我记得他一个人来看过我,问我记性这么样了,我眼也不好了,看东西都暗暗的,没看清那孩子的脸,他怎么今天没来,有事吗?”
莫塔里安低下头笑了笑,他手中可乐的气泡费力地挤开层层冰块,上浮,随后噼啪一声轻微地爆开。
“有事,他去屠龙了。”
“哎呀,你这小伙子净拿我老婆子取乐,世界上哪有龙啊。”
是啊,世界上哪有龙啊。
end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