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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腔中泛着淡淡的酸味,脚下腐烂的有机质层触感绵软。
“那些无毛蠢物总算是消停了。”贾玉宸兴奋地在最前方开路,腰间别着顾志勇那枚品质上乘的玉佩——出了紫无常,这玩意至少能值上百两。
“若它们稍有些智力,见了紫绶神威后便该有多远躲多远了……”
这话引来好几人附和。
贾玉宸见状笑得越发恣意,随意出刀劈断根拦路的斜枝,又将其凌空削成三截,挥霍相比凡人近乎无穷的体力。
火拼镇狱宫后已过半日,天色暗了几度,应是黑夜时分。
东行百里,队伍已进入林区核心,此前望见的庞然虚相在身旁凝为实物——一棵棵巨木高数百丈拔起如天柱,撑开洪荒。
在它们山峦般的阴影中,世界偶尔被天际的忽闪和地平线上的地质喷发照亮。
二十四人的队伍拉成六十米长的蛇形。
洪范压在最末,仔细辨析越离越远的肉翅破风之声。
飞兽群居且记仇,前半日不惜损伤骚扰不断,现在却突兀退了。
这让他越发警惕。
同一时间,队伍最前。
兽径上生着一棵半人高的细木,上头长着形似无果的果实。
拿下镇狱宫后干粮已得到补充,贾玉宸自不会蠢到摘取这些来路不明的果子,只随意一刀劈断。
然后他信步往前,突地踩空。
凭浑然境的本能发应,贾玉宸斜支长刀避免跌落,但垂下的右腿却被闭合的地面咬住,不由吃痛惨叫。
密林地形复杂曲折,队伍前后难以互见。
骤闻危机,所有人不约而同散开前压,旋即又听一声“哎呦”,却是位贯通好手奔行中没顾到脚下,整个人坠入地面。
“胡鹿门去,其他人别急!”
洪范吼了一声,催沙卷过激出另三个陷阱,而后几步跃至贾玉宸身边。
就这一会功夫,这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已满脸是汗。
“莫慌,我拉你出来。”
洪范扶住人往上一拔,力未发几分已让后者面色扭曲,痛得颈间筋肉直跳。
“大人,右腿被咬死了……”
贾玉宸牙齿交磨,用气声说话。
洪范怒目圆睁真元迸发,勾勒出地下情状。
土壤自他脚下快速脱水沙化,而后卷着腐殖质朝外退避,暴露出一株盘踞数十平方米的墨色植物。
它表面长满粗短毫毛,纵横不平带有肌肉束般纹理的肢体与周边植物的根须交缠共生,五瓣两米余长的叶状器官正含住猎物右腿。
“是肉食植物。”
洪范一手刀切断贾玉宸的皮质裙甲与裤腿,见到角质利齿密密麻麻吃入皮肉,大量粘稠消化液正沿伤口渗入泡发。
“大人?”
看着沿腿部血管蔓延的蓝紫色,贾玉宸声音越发颤抖。
情况不容丁点拖延。
“咬牙。”
洪范不再看麾下,低喝二字,感到扶在自己两肩的手掌猛地攥紧。
沙流刀嗡鸣响起,连骨带肉切断。
“给他止血上药!”
洪范疾声下令,回头去救第二人——胡鹿门在另一边操刀挖地,已小心切断一瓣肉叶,露出个血肉模糊混着湿漉黑发的轮廓。
有沙世界辅助,人了三十秒就已挖出,只是全身皮肤均被腐蚀,血红色的肌肉纤维以及惨白的额骨暴露在外。
由于消化液灌入喉咙,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范德佑……”
洪范站在弥留者面前,低声唤了他的名字。
对方若有若无地点头。
“对不住。”
沙刺射出,轻柔洞穿心脏。
无人说话。
除开两位先天,队伍减员已有五分之一,才好转些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接下来由我开路。”
洪范压下心头焦躁,只身在前。
赖华藏背负贾玉宸随在阵中,后者还未脱离危险,额头正滚烫。
队伍沉默向东,寻了个十里外的天然洞穴扎营。
几番风波又连日赶路,哪怕武者也挨不住,大部分人很快沉沉睡去。
胡鹿门一人坐在洞口,对面是站第一班岗的洪范。
“胡兄。”
呼唤的声音很轻,不足以让第三人听见。
“嗯?”
“你想到门是什么了吗?”
胡鹿门摇头。
“今次的场面没有任何记载,我与你同是第一次。”
洪范默然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天幕灰蓝,洞内魆黑。
此界植物水分极高,点燃后气味还有刺激性,不方便生火;当然武者寒暑不侵,一般也用不着。
但随着大气在引力拉扯下剥离得越来越多,地表存温能力一日低过一日,此时竟起了薄霜。
洪范转头看去,昏暗中贾玉宸在梦中呓语,另有几位修为较低的贯通境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他于是散出少许炽火真元,将洞内温度提升到零度以上。
时间模模糊糊蹒跚过去。
赖华藏接了第二班岗。
正当洪范百念纷沉、略有些迷蒙的时候,突感身下轻微震动,旋即又听到火响。
这些日子他选择一路往东,很大程度是在逃离蔓延扩散的地质变化;但不管怎么赶路,地鸣依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赖华藏与徐子昂都翻身起来。
洪范用眼神安抚住他们,出洞爬上一棵近百米高的“小树”。
西方,天际浮着一道静止的灰线,整齐、平直、无害,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问题。
灰线以内地质活动极为频繁,林区外不时有熔岩柱喷出地表,远看仿佛一朵朵柔弱可爱的火苗。
相比几个小时前,天空的颜色有了变化。
大气布满了燃烧产生的气溶胶,因粒径与红橙光波长相近而产生米氏散射——地平线上,朝阳融化为一条血色长河;巨树们浸在红河底部,留下的漆黑剪影恍若界外魔域。
洪范猜测,现在应是黎明时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