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不解的道:“在洛阳经常干,在长安似乎是第一次。”
听刘钰这么说,老张脸上的惋惜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对刘钰道:“洛阳啊,咱们的手可伸不进去。”
魏冕觉得老张脑子不对,就继续解释道:“陈竹被殴打的如此凄惨,陈氏族人应该不会善罢甘休,老张你参与了殴打陈竹,可能会有天灾降临。
应该早做准备才好。”
老张不解的道:“我怎么就会有麻烦了?这狗日的当街奸辱妇人被众人拿下,罪证确凿,没有被坊民当街打死,已经算他运气了。
咦?
不对,你二人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心思?
这个家伙不过是一介罪囚,不日有司就会升堂按律判决,当街奸辱妇人,这在长安可是徙三千里的大罪,以他目前的状况,估计没机会活到发配地。
至于他家的尊长要是胆敢为他说情,说不得要问一个教子不严之罪,老夫此次仗义出手,只会被记功一次,何来隐忧之说。”
说完话,看着哑口无言的刘钰跟魏冕,立刻有了新的决断,老张觉得在教会这两人如何管理百姓之前,还是先让他们两人对长安的律法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比较重要。
眼看着不良人们将那个贵公子以及被打的半死的仆从丢进了马车,就拉着刘钰跟魏冕跟上想让这两个人完整的看一遍长安的律法是如何约束百姓的。
刘钰,魏冕也不相信一个世家公子,会因为奸辱一个卖凉皮的女子就能身败名裂不说,还会被发配三千里。
尤其是眼看着马车进了太医院,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如果这些不良人真的不在乎,就不会带这些人去太医院治疗了。
老张道:“治疗是罪囚的权力,在长安,任何人都有被治疗的权力,哪怕这个罪囚明日就要被拉上法场斩首,今日受伤,依旧会得到治疗。”
魏冕笑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老张面色严肃的道:“权力是权力,罪责是罪责,前脚治疗,后脚砍头,两者并不抵触。”
刘钰沉吟片刻道:“可否将此事告知陈氏在长安的族人?”
老张道:“已经派人告知了。”
魏冕叹息一声道:“陈竹死不了了,马上会被人接走疗伤的。”
老张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托在掌心对刘钰,魏冕道:“不如我们三人打个赌。”
刘钰,魏冕相视一笑,各自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钱,放在老张手里道:“赌了。”
老张哈哈笑的开心,将钱收回怀里道:“治疗完毕了,正好看他如何下狱。”
刘钰,魏冕各自仰天笑了一声,虽然不在乎老张的那一串钱,让老张品尝一下世家大族带来的苦,还是很符合这两人心意的。
眼看着被包扎的如同木乃伊一般的陈竹被送进了万年县大牢之内,老张见天色已经晚了,就掂量一下刚刚得到的两枚金钱道:“两位少兄如今都是孤家寡人,今晚就由老夫做东请两位去晋昌坊大食堂,品尝一下那里的水盆羊肉如何?”
刘钰瞅着老张手里的两枚金钱道:“据我所知,这两枚金钱是我们兄弟的。”
老张攥着金钱道:“打赌之后就是老夫的了。”
魏冕鄙夷的道:“还没有尘埃落定,怎么就是你的了?”
老张笑道:“打这样的赌,跟白白送我银钱有什么分别呢。”
刘钰通过这些天跟老张的接触,知晓此人并非是一个自大狂妄无知之人,就压低了声音道:“真的不在乎颍川陈氏?”
老张眨巴着眼睛道:“万年县衙门口的告示牌子底下,曾经用铁链锁过崔氏大公子,朱雀大街两边的房子县尊用高出市价五倍的价格卖给了豪门世家,当日售房之时,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走吧,快快去晋昌坊大食堂,最近他们的水盆羊肉卖的很快,稍微晚一点,就吃不上了。”
云初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米主簿滑进官署,帮县尊收拾好桌面上的地图,就小声道:“山南道转运大使陈芳的儿子陈竹在长安涉及当街奸辱妇人,被百姓们当街拿下。”
云初奇怪的看了米主簿一眼道:“按律发落就是了,难道说你还有别的想法?”
米主簿道:“山南道东接荆楚,西抵陇蜀,南控大江,北据商华之山。
大江以北、汉水以西、终南以南、中原北岭以南、蜀中剑阁以东,皆为山南道转运大使涉足之地。”
云初诧异的看着米主簿道:“直接说吧,你想干啥?”
米主簿笑道:“陈竹为陈放幼子,听说颇为受宠,属下想用一用这个陈竹,为长安拓展一下终南以南的商道,让曲江流水牌子的手可以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云初呵呵笑道:“我可听说这个陈竹已经被百姓们给彻底打烂了,连男人都算不上了,这个时候,你再谋算一下陈放,我估计颍川陈氏会发疯。”
米主簿笑道:“陈放在山南道转运大使的任上,还能再坐四个月。”
云初想了一下道:“律法不可背。”
米主簿笑道:“李义府正在谋算的人,我们一定要加紧利用一下,否则这样的好机会稍纵即逝,只要我们目标达成,就算不把陈竹交给陈放,他又能奈我们何。”
云初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此事某家不知。”
米主簿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区区一个奸辱的小案子,自然入不得君侯法眼。”
云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米主簿道:“你打算拿陈放给你换什么好处呢?”
米主簿扭捏的道:“山南道下辖襄、邓、唐、随、郢、复、均、房、峡、归、夔、万、忠、梁、洋、金、商、凤、兴、利、阆、开、果、合、渝、涪、渠、蓬、壁、巴、通、集等州,此次陈放跌倒,州郡也一定会有不小的变化。
属下的叔父已经当了二十年的言官,如今想做一做一州大吏。”
云初的手指在桌面上开始密集的叩动,片刻之后道:“金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米主簿皱眉道:“汉阴郡?”
云初笑着摇摇头道:“李义府的吃相历来难看,能把金州汉阴郡让出来你就偷笑吧。”
米主簿眼中闪过一道狠色,朝云初低声道:“听说这个陈竹在洛阳算是积案如山,只因地方官畏惧陈氏,这才屡次逃脱。
如果属下将陈竹交给李义府呢?”
云初嘿然一笑,指着米主簿道:“这法子太阴损了,你要是这样做了之后呢,对你将来的官声不利,为了你叔叔升官,要不要把自己的将来赔进去,我觉得你还是先把这件事想清楚再决定怎么做。”
米主簿呆滞了片刻,低声道:“两难啊。”
云初道:“别以为这世上没有因果报应这种事存在,你干的每一件事老天都记着呢,今日所得,将来一定会加倍还回去,所以,我劝你善良。”
米主簿拱手道:“既然如此,容下官思量思量。”
云初道:“别想了,你是长安的官员,我更希望你将来踏上更高的位置,而不是你叔叔上去。
这是一个信任与否的事情,如果你家里逼迫的紧,就说我不同意便是。”
米主簿弯腰行插手礼,半天都不肯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