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震谦抻脖子一瞅——白汤内果然漂浮着几只面目狰狞的蝎子，张牙舞爪的，似乎还保留着试图从热汤里逃跑的姿势。

何念西伸手去摸额头，摸到冷涔涔的汗珠。

大手攥住她的细嫩小手，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咚咚咚带着她走进办公大楼，不耐烦地跟一名主动上来打招呼的警察吼了一嗓子：“拿钥匙！去姓段的那小子房间！”

何念西刚刚走出医院大门，还没拐到公交车站呢，就听到身后一声喇叭响，回头时，刑震谦的红旗车已经停到她身边。

医生说何老先生的类风湿基本已经康复，只要别再持续受凉，应该再也不会复发。

这厮真是越来越皮糙肉厚了，想抱就抱，一点都不顾场合！

噗嗤……还喷了句洋的！

伸出去拿了一只苹果的手却又被按住——刑震谦又拿了一只苹果望她手里塞，一脸无辜看着何老先生：“爷爷，我也想吃苹果，我陪您吃！”

一家人各怀心思地嚼着苹果，恰逢医生进来例行查房，何念西趁机问询一番，看看爷爷病情究竟恢复得如何，能不能出院。

当着何老先生的面儿，何念西没好意思冲刑震谦翻白眼儿，虚情假意地笑笑，“用不着你帮忙，我以前经常弄！”

何念西红着脸蛋允诺着，低着头去拿苹果。

“西西！……”

他还要留下来？……谁稀罕呀！

何念西索性直接拿了主意，跟医生商量好，等过了冬天，春暖开时，再让爷爷出院。

可何念西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去琢磨段卓远究竟犯了什么法，她只知道，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可是惊醒的，又岂止一场噩梦？

何念西着实没心情跟他闲扯掰，把保温桶往脚边一放，整个人缩进柔软的真皮座椅，晒着闯进车窗的灿烂阳光，惬意地打了个呵欠，索性眼一闭头一歪，闭目养神晒暖暖！

忽然间猛地一晃，仿佛妈妈没抱紧，让她掉了下来，坠地的那一刹那，妈妈凄厉的嗓音划破天空——

额头“咚”一声撞到车顶，要不是勒着安全带，后果估计会很揪心。

问过之后，心里顿时又舒畅了好几分。

板着脸一言不发，一路风驰电掣。

刑震谦连忙刹车，伸手就去揉她的额头，连声嘀咕：“别怕，老公在这儿呢！碰得这么重……痛吗？”

大跌眼镜……瞟一眼何念西，啧啧称奇：“没想到呀念西，你还敢自己炖活蝎子！早知道你要弄这个，我就留下来帮你了！”

何老先生接过碗，边喝边感慨：“是呢，为了我这双老寒腿，念西可没少跟蝎子打交道，前几年，为了省钱，她还和白疏一起偷偷溜进烈士陵园去捉蝎子呢！唉……”

何念西拉开副驾门，不客气地坐上去，撇撇嘴角瞟他一眼：“谢咯！”

何念西低垂着眉眼，专心致志地把桌子上的小物件和药瓶子排列整齐，头也不抬地随口嘀咕：“干嘛又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爷爷真是老糊涂了！越来越喜欢怀旧……”

这厮……居然还学会卖萌了？

何念西猛地跳起来！

木巷的房子里没有暖气，虽然自己烧炉子，屋顶上横七竖八走了一圈烟囱，算是有“土暖气”，但温度毕竟比不上医院的豪门病房，而且因为烧煤的缘故，空气也不怎么好，老人如果现在搬回去，整天被呛得咳嗽也不是个事儿。

刑震谦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咬牙收回。

何念西一脸疑惑地瞅瞅刑震谦，可那厮现在却憋着一肚子火，一眼都不瞧他，冷巴巴地看着警察拿钥匙开门。

警察吱呀一声推开铁门，转过身来，毕恭毕敬地对刑震谦伸了伸胳膊：“刑总，门开了——”

刑震谦却转过身来，粗暴地把何念西往前面一推，冷巴巴地说：“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进去吧！”

何念西真心无奈了……暗暗叹气，走了进去。

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简单的硬板单人船，上面叠放着整齐的被褥，船边有一张桌子及椅子，除此之外，屋内空空如也，再也看不到其他家具。

听到脚步声，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影从小小的窗户边转过身来，满脸胡茬，发丝凌乱，白色西装虽然还算整洁，然而面色神情却都已经差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