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嗓音都有点抖了——“段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天清早,在蒙悦的安排下,兰笙和吉米各自采血,核对结果几乎毫无悬念地证明这两人是真真切切的亲父子。
刑震谦把明灭烟头上的灰烬弹进陶瓷莲缸,戏谑呼气,“是吗小子,那么,你的潜台词是放弃竞争了?”
“我一直以为,为她安排好一切,是对她最大的宠溺和关爱……我有着一段还在扯皮的历史情事,是个有污点的人,我一直在等待,打算等手头的任务彻底完结,也彻底终止跟江小乔有关的一切事情之后,彻彻底底地把自己的心洗刷干净,然后以洁净的身心,面对纯洁无暇的何念西……在这之前,即便她对我主动表白自己的心,即便我心理受到偌大的冲击和悸动,本应回应的,但是却陷入犹豫……”
后来逐渐迷瞪得撑不起眼皮,眼见着都快凌晨两点了,外面儿一点异常响动都没有,可见似乎比较安全。
换成文火后,何念西琢磨着还想再去白疏家里陪她父母坐一会儿,于是把小李喊进厨房,交待了关火时间,遂跟爷爷告辞。
一声闷闷的惊呼——何念西捂住嘴巴,努力控制住了音量。
这么快就放出来了么?怎么没听刑震谦说到一点消息?
何念西现在有很多事情转不过弯,而他自己,亦是未能完全整理好心情。
那天晚上,何念西先是睡得忐忑不安,唯恐自己一闭眼,刑震谦就会打开门锁闯进来,强行发生什么令她不愉快的事情。
第一反应就是坏人进屋了……心肝一阵乱颤,后脊梁顿时蹿出一溜儿白毛汗,迅速抬脚,就要往门外跨——
额……干嘛指望从刑震谦嘴巴里听到消息,工作上的事情,他向来守得很严实,一星半点儿消息都不肯在她面前走漏!
她捂嘴巴的那个动作带给了段卓远莫大的安慰——她是怕外面过路的人听到么?她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他?
他应该在公安局的某间拘留室才对呀,她亲眼看到的。
挥挥手,目送可爱的胖阿姨步履轻快走过马路,何念西唇角带着微笑,转身准备关门。
身后一声轻唤,何念西怔住,跨出去的那条腿立即又收了回来。
这厮,忽然间变得讲道理起来,还真是令人有点不太适应,呵呵……人嘛,潜意识里总是有那么几分贱皮子劲儿!
千恩万谢,又千祈万求,唯恐蒙悦不肯把孩子还给他这个曾经很不负责任的父亲。
……
“西西——”他心疼地看着眼前表情惊恐又淡漠的女子,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笑笑:“我越狱了。”
作为多年的拆迁规划区,木巷的治安出了名的差,两溜儿平房都是挨着马路牙子,夜里要是谁家忘记锁窗户,小偷一伸手,没准儿就直接摸到睡在窗户里面、船上的主人的脸。
于是把车放在医院,搭了末班小中巴回家。
主要是小院儿没扎院墙,直接对着马路,其实就等于是门口的一小片空地而已。
从巷口走进去,有了明亮的灯光,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西西——”
把自己沉浸在袅袅烟雾里,望着窗外园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黯然浅笑——
啪,灯亮了,温润儒雅的脸颊近在咫尺,浅碧色眼眸忧伤地望着何念西,唇齿轻动,爱昵轻唤:西西……
并不是心里还留存着什么想法,只是很惧怕麻烦——刑家人,尤其是刑震谦的姑姑和大伯母,那天劝她收养吉米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呢,那种阵势真不是一般地令人发毛。
其实严格地说,他还没正式进监狱,所以也谈不上越狱,他这样说,无非是想缓解一下气氛,令她不那么惧怕。
幼子失而复得,终于有机会来补偿以前犯下的错,兰笙的激动,可想而知。
其实自打何念西没了父母后,白疏的父母处处照顾何念西,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她那辆卡宴放到医院停车场还行,如果开回木巷,停在自家小院儿里,未免太过于招摇。
她那张原本应该青春活泼的纯净面孔,此刻却覆盖着极其不符合年龄的黯然,这种模样,令段卓远那张眉眼间天生蕴含着浅浅忧伤的温雅面颊越发氲开落寞失意。
她和刑震谦现在的状况万一不小心露出苗头,招致来刑家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上阵,苦口婆心死死相劝,想方设法让他和刑震谦和好,那才真是招惹不起呢,想一想就头大。
如果上天能够给个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好整以暇、洁洁净净地等待着生命中这个纯美可爱的小女子,不让他和她之间相隔那么多影响感觉的事物。
米蓝父亲经商发迹后,早早搬离木巷,而郭南骁亦是更早就随他父亲出国,几个小伙伴里,自然也就属何念西与白疏相处的时间最多。
他句句发自肺腑,羞耻心——没错,在单纯透彻的何念西面前,他深深为自己曾经有过一段情史而羞耻。
可是,他说得又岂非不无道理。
郭南骁显然被刑震谦的话吓到,足足惊愕了将近一分钟后,才发自内心地笑了,酸涩,却又感到一阵解脱——“我今天才知道,没有哪个人,比你更值得让她去爱!”
他的心已经沦陷过一次,那么这一次,即便全身心地投入,还能算作是完整吗?是否还有资格问心无愧地面对她?
段卓远满脸疲惫,好几天没剃胡须,使他看起来更是万分落魄。
但他的语气却永远都是那种疏淡从容的感觉,即便落魄,身上也有着一种优雅温润的贵族气息,一如以前一样,从来鲜少使用严重的语气。
与另一个恰好相反——那个人,说话永远都喜欢用霸气凛冽的祈使句。
为了缓解她的情绪,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恶意——段卓远转身往里面走几步,在穿堂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温和地望着她,“西西,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公安局里那几道铁门,如果用来防一般人还可以,但是有一个人,却不是那几道铁门能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