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为经是个有意思的画家……”唐宁犹豫了一下,“我要收回曾经对他的一些评语,但他这样的人……也许有些机会能够成为梵高,却很难成为毕加索。安娜小姐,更需要一位成功的毕加索,而非一位死去的梵高。”
毕加索当年和一票艺术家小团体搞立体派,大家在巴黎的郊外别墅里开派对,跳舞,泡妹子,在酒吧里大笑着狂饮。
半个世纪过后。
那么多人改行了,退出了,被情感问题击倒,给自己的脑袋来上了一枪,脑浆糊满了整个墙壁,是像着一只躁动的公牛一样的巴勃罗·毕加索走到了最后,活着看见自己的作品摆放进卢浮宫,挣了足足2亿法朗。
那是上世纪中叶的两亿法朗,换算下来,不输伊莲娜家族的全部资产总和,甚至犹有过之,放到今天,要以百亿刀做为单位。
是毕加索而非别人做到这个,肯定是有原因的。
伊莲娜小姐需要的不是梵高,是毕加索,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带着文艺的,忧伤的气质,让人深省的故事。她要的是赢,一直赢下去,把所有“敌人”都踩在脚下,赢得所有奖项,直到站到天的尽头。
而唐宁就是这样的人,她强大,强硬,强势。
她不会认输,更不会服输。
听到这样的消息,唐宁一个电话打过来,说“顾为经”不是适合伊莲娜小姐的那位画家,她唐宁才是。
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的人,会觉得这么做有些伤人,觉得不够道德。
她知道伊莲娜小姐不会。
那样的强大人,能够懂得欣赏此间所蕴含的勇气。
顾为经可能永远不会对安娜说出“哦,知道么,我就是你在找的那个人,我就是你理所应当要找的人!”
这就是她唐宁比顾为经强的地方。
比起毕加索来,她所做的事情又算的了什么呢?
毕加索可是能够做出和最好的朋友的老婆上床睡觉,转过头来告诉别人,这是为了朋友好的人。
“顾为经他配不上伊莲娜家族的野心。”
“他不够有好胜心——”
唐宁一个人来到欧洲闯荡,一步步攀登着那些高峰,征服了一座山峰之后,就用目光凝视着下一座更高的山峰,永远渴望,永不满足。
和cdx签合同的时候,她亲自找到cdx的老板,说自己要在大都会办画展。
只要cdx给她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团队,最好的舞台。
她就是cdx有史以来最好的画家。
第一份合同期满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所谓的“年轻画家”,而是cdx旗下最重要的招牌,收藏家的宠儿。
唐宁和cdx的合作一直很顺利,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厌烦了这种成为画廊“最重要资产”的感受。唐宁和cdx“分家”,未必是钱的原因。
唐宁不缺钱,cdx的分成给的也足够慷慨。
就这么一直呆下去。
好风凭借力,谁说在艺术品市场上,“唐宁”这个名字的好召力就比不过草间弥生了呢?顾为经比这个年纪的赫斯特与沃霍尔更成功,她唐宁也比这个年纪的草间弥生更成功啊。
她继续呆在画廊里,别的不说,画廊愿意把她当成祖宗供着。
尽管如今那间位于伦敦西区的画廊挂着“唐宁&cdx”的名字,但那只是和cdx画廊共用一些市场渠道罢了,唐宁实质上还是选择离开自立门户了。
她头也不回的从一个山巅跳了下去,迈步攀上另外一座雪山。
在她最困难的时刻。
当大师的老师不看好她,亿万富豪家的公子哥刘师兄没伸出援手。
三年过后。
唐宁依然硬生生的把画廊开了起来,这期间的心酸和受过的冷眼,只有看上去风光无比的唐宁自己内心里知道。
唐宁不在乎。
没关系。
她就是一个内心足够强大的人。
不管别人怎么想,不管你看好还是不看好,她想要的东西就是她的,她想要做什么,她就会做到最好。
当那个传闻流传出来,据说伊莲娜小姐在筹备画展的时候,会把大头针钉在戴克·安伦的脸上的时候。很多人也许会带着一种奇怪而微妙的心态八卦这间事,觉得安娜行事风格太霸道的人,也有的是。
唐宁却知道,自己和安娜·伊莲娜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没有这份心态的人。
怎么能够站到顶点呢?
伊莲娜小姐以《油画》杂志的艺术总监的身份出走,唐宁以cdx画廊最重要的画家的身份离开,她们两个骨子就是一样的人。
唐宁不玩虚的,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这样的建议也是在为顾为经好。
“小家子气。”
她说。
“这就是我对顾为经作品的评语。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老师说,曾经的我不同意这个观点,让我好好的看看顾为经的画。那我就好好的看看顾为经的画。”
“《夜色狂想》,这幅画配不上一百万英镑的价格。”
“我对潘岳的《闲居赋》的评价就是小家子气,那篇赋写的好么?毋庸置疑的好,行为优美而华丽,但骨子通篇都是啊,啊啊,我做不了官了,啊,啊啊,我做不了官了。”
“这个评价我也原封不动的送给顾为经。这幅画画的好么?”
“看怎么说了。”
唐宁说道。
“技法上来说,也是毋庸置疑的好。我几乎不画油画,可我依然觉得那是毋庸置疑的好。”女人冷笑了一下,“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就是小家子气。我承认,以前我的一些评价并不合适。顾为经是一个有天赋的人。”
“他把天赋用在了非常无聊的事情之上。”
“啊,啊啊,我要不要当个画家啊!啊,啊啊,我好迷茫啊,啊,啊啊,我好忧郁啊,啊,啊啊,我画的真好,可我觉得悲伤啊。”
唐宁用舌尖抵住下颚,像是在评价一捧缠绕在一起乱丢丢的枯藤。
“太无聊了。”
“真的太无聊了。身为曹轩的关门弟子的人,不概是这样的。能够让伊莲娜家族的女继承人当自己的经纪人的人,也不该是这样的。克里姆特、丢勒、门采尔……甚至是巴赫、贝多芬,他们都没有一个人有这个福分。”
“顾为经却是一个这么无聊的人。”
“我不是在说他在画布画想要去传达的情感是虚假的,是空洞的,不,我相信那些都是真实的,付诸了心血的情感。可它依旧是无聊的。”
“画得再好,历史上也早就有无数的画家全部都画过了。他只是踏着别人的道路,坐着缆车登上山,拍张照打了打卡而已。”
“这样么?”
老杨到没有想到这个角度,他微微点头。
“倒是这样的,顾为经似乎总喜欢画一些老旧的印象派作品,这在当下会显得有些无聊,从新加坡的那幅《人间喧嚣》再到现在的《夜色……》”
“不。”
唐宁冷声打断了杨德康的发言。
“《人间喧嚣》——”
“你错了,那幅画并不无聊。所以,我就一直说你是个俗人。”女人不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