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的景象。
她从程十三身上爬下来。伸手在他的伤口上揪了一团棉花,又捻了一片木屑,举到眼前给他看。
程十三看清了眼前的东西,脸色一僵。
然后,迅速的灰败下去。“我以为……起码是个僵尸……原来……只是个傀儡啊……”
程十三呵呵笑了两声,听起来怪惨的。“我说怎么小时候不爱长个子,偏偏每次闭关之后,就会猛蹿不少。根本就是被换过了吧……”
杨夕对这方面的知识比较贫乏,于是问道:“木头人什么的,也能像活人一样有想法么?”
程十三两眼空洞无神,望着客栈破旧的棚顶。
“傀儡术,拘生魂于五行器物之中。受咒术控制,终其一生,侍傀儡师为主。你刚才说……灭我程家的是一个傀儡师吧……我娘……兰娟带我见过他。我就说……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很亲切呢……”
程十三静默了许久,精神恢复了一点点:“你帮我把这蚕茧解开吧。”
杨夕果断的,拒绝了他:“不行。”
程十三一愣,俊美的脸上露出个苦涩的笑,虚弱的道:“莫非,你还要把我当做那傀儡师的同伙,送去给你的白先生报仇不成?”
杨夕蹲在程十三身边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程十三虚弱的回望。
杨夕伸手到程十三锁骨上的伤口里掏啊掏,掏啊掏。挖出一大团棉花。然后咬牙切齿的掰下来一块木头片。又要去撕那铁皮。
程十三气急败坏的大吼:“臭丫头!把你的毒手从小爷的身子上拿开!小爷跟拼了!”
杨夕拍拍手,“不装了?”
程十三阴着脸看她。
杨夕道:“十三少,在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的时候,损人利己,过河拆桥,心狠手辣,你就是出了名儿的。现在知道你是个木头壳子,芯子总是没变的。我把你解开,当场捅了我灭口的事儿,你不是干不出来。”
程十三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冷笑一声,阴沉沉道:“知道我过河拆桥,你还帮我。杨夕,爷从前怎的没发现,你是这么的舍己为人?”
杨夕从他的漂亮脸蛋上抹下一滴眼泪来:“这总不是假的。我看你可怜,顺手帮你一把。反正你想坑我也没那个本事。你现在跟我一样没爹没娘了,我还怕你不成?”
掏出来的破棉花,碎木头还摆在地上。杨夕踹了它们一脚,一脸鄙视的看着程十三:“半个时辰之后,灵力消散了,这些线自然就解开了。”
杨夕抬腿儿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道:“长了程思成的脸,又跟着兰夫人过了二十年,骗人的本事连这二位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你看你那假爹,把白先生骗得团团转的!再看你那假娘,把你假爹骗得团团转。”、刻薄的咂咂嘴:“你再瞅瞅你,出息!”
推开门,杨夕一眼看到一团红红的东西蹲在门口。“十九小姐,你怎么还在?”
程十九扑上来,惊喜的大叫:“十三哥呢?杨夕你真是好样的!你把十三哥怎么样了?”语气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屋子里面,程玉亭一听见程十九的声音,连忙把身子转过去,让正面的伤口对着墙,只留一个背影。
于是,程十九看到的,就是一个长发披散的美男子,面向墙壁,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肩膀往下,被丝线层层缠绕,裹成个不能动的娇弱样子。
程十九张了张嘴:“啊……杨夕……你口味有点重啊……”
杨夕气坏了,一脚踹上门。推着程十九下了楼:“你不是说要去揍邓远之么?怎么还不去?”
“我等你一起啊!”
“我还要去找十四小姐呢,我说你老黏着我干嘛?”
“谁……谁黏着你了,小狗才黏着你呢!”
客栈冰凉冰凉的地板上,程十三愣愣的瞪着床铺上垂下来的破旧帘子。
刚才,他的确是有把杨夕灭口的想法。
不过现在他不想了。
那个小丫头说“程十三损人利己,过河拆桥,心狠手辣,壳子成了木头的,芯子总是没变的。”
她还说“我跟她一样,也变得没爹没娘了,她不怕我了……”
她还说了“我长了爹爹的脸,跟娘过了二十年,骗人的本事却不到家……”
程十三缩了缩肩膀,眼看着自己的脖子附近,悉悉索索的掉出几粒木屑。明明是被臭骂了一顿,心里却觉得好过了不少。
她把我当人呢。
于是他想:我总要先搞清楚,我到底是谁……这个生魂,在成为程十三之前,到底是个什么人……
程十四的肤浅,杨夕是门儿清的。她溜着程十九在“洗剑池”大街上转了几圈,很快的在一家金店里找到了程玉瑶。
那厮正和几个新结识的小姑娘,高高兴兴的试簪子。
“我觉得这个缠枝鸾凤的不错,富贵又不显年纪大。”
“我喜欢这个珍珠贝的梅花簪,纯金的有什么好呢?凡人城镇里也有的卖,好容易到了修者的城市,还不买点修者才有的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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