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刚才掩护我的人,怎么都是昆仑?”
沐新雨露出个苦笑:“我也不想每次送死的都是自己门派,可是你看,刚才那个情况,除了昆仑我还能叫动谁?不外乎昆仑、剑修、还有一些在昆仑学过艺,后来又下山改投他派的记名弟子,才有可能听我的安排。而且昆仑参加抗怪的人最多,落进这秘境的也多……
沐新雨看杨夕的脸色不太好,连忙保证道:“并不是我一定要他们去的,那些同门都是自愿。如果我主动安排,定会让各门各派平均一些!”
沐新雨还并不是那种,凡事一腔热血,总顶着信任自己的人去送死的性子。只是昆仑剑派热血的汉子太多,每到这时,自己就上了。
杨夕却摆手:“我不是哪个意思。”她看起来累得很,“我并不是在埋怨你。谁肯谁上,求仁得仁,方不会后退……我明白的。”
沐新雨看着她,并不知杨夕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夕原地仰躺下去,双手撑开,在朦胧渐渐显露的星空下摊成一个大字。天色渐暗,空中的血色裂痕犹在,那两个黑衣剑修的虚影却看不大清了。
“沐沐,我有时候会想,这世上除了昆仑,到底还有多少人是真的关心天下苍生的?”
沐新雨本已经转身要走了,听了杨夕的话却又回转过来。原地怔住,在杨夕身边蹲了很久,才想到该说点什么。可是开口之前一低头,杨夕却已经累得睡着了。
原来她真的只是自己想想,并不是真的在问人……
沐新雨把肩上披风脱下来,抖开来把瘦小的杨夕手脚都盖住。她在披风下捏了捏杨夕的手,“应该还是不少的,这世界还没有那么绝望。”
夜风乍起,沐新雨紧了紧领口,风有点凉。
杨夕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天空,已是月朗星稀。赤红色的裂缝仍然横亘在空中,像一道就不愈合的伤疤。
伤疤背后的虚影,依稀还在,却影影绰绰的,看不太分明。
杨夕是被人摇醒的,两只软软的手搭在胳膊上,伴着一个弱弱的声音:“这位师姐,你见过我的师兄么?他们是断天门的人。”
难得的歇憩,把人从梦乡中摇醒,这实在算不上礼貌。然而身陷这绝境死地,急于寻找亲友,似乎又是可以原谅的了。
偏过头,一个看起来只有□□岁大的小女头,遮住了杨夕视界中的半片天幕。人已经被挫磨得回头土脸了,两条羊角辫却还梳得整齐。
声音低低的,听得出还有点怕:“我师兄他们一共有五个人,他们都是剑修,很厉害的……”
这么个小东西,刚才一场乱战里,居然能活下来?杨夕十分惊讶。也不知谁家高人的在天之灵保佑的她。
摇摇脑袋,刚想要说没见过,杨夕却猛然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惊愕的盯住了面前的小小女修
——很烈害的五个剑修他是没见过,但不厉害的五个断天门小屁孩儿他却是见过的!
“你师兄他们……”是什么样?
杨夕并没有把后面的话真正吐出口,就看见对面一个中年模样的修士对自己摇头。
一愣,而后恍然察觉这周围的修士竟有一半都是醒着的。或沉默,或无言的望着那个两角辫的女孩,每一个都面带悲伤。
天呐……杨夕心说……竟然真的是有人在保佑她。
仇家寨据点外,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剑修跳脱的样子,怎么也不能让人忘怀。当他们说自己要找小师妹的时候,杨夕以为那应该是一个大美人……
两角辫,四头身,竟然真的是一个小小的师妹。
“你见过我师兄他们吗?太好了,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没有见过、”
杨夕捏捏小姑娘的手:“是,我见过他们。”
“那他们……”小姑娘先是欣喜的往杨夕身后看去,继而露出一个惶恐的表情,“他们……”
“他们不在这,我又和他们失散了。”杨夕说。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渐渐的,浮现出一点失落。很担心的问:“那他们现在,危险吗?”
“很危险。”杨夕说:“你的师兄们,保护了大家。把自己陷入了很危险的困境。”
小姑娘攥紧了拳头。
“所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努力修炼,等我们这一仗打赢了,才能去救他们,知道吗?”杨夕这样说。
最终,这个脑筋单纯的小丫头,被杨夕打发到一边睡觉去了。身边同样醒着的人,则开始低声的聊天:“这丫头可怜,同门死了个干净,大家都知道了。可谁也不敢告诉她……这说不出口哇……”
沐新雨忙到这时候才走过来,在杨夕身边坐下,满脸的疲色。
“忙完了?”杨夕把披风盖回到她身上。
“又找了四个人,去跟卫帝座轮班。说是都是先前跟你一起进过地宫的,先前中过招,这幻阵对他们作用就不很大了。有一对双胞胎兄弟,还一个妖修。
“结果卫帝座说用不着,留那妖修伺候他,其他人又给打发回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沐新雨为自己劳心劳力,结果别人还不领情很是忿忿了一下,脑袋凑过来贴着杨夕道:“没想你这么糙,还挺会哄小孩?”
杨夕一噎。
“那孩子先前,是我捡着的。因为实在太小了,他找师兄的事儿大家都挺帮她上心。刚才几波人一聚,就有人替她问过了,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她师兄们是没了。就她自己不知道……”
沐新雨声音低低的,看着小女孩被人围在中间熟睡的方向。正有人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盖上。
杨夕点点头,一会儿才道:“对了,看见连师兄了吗?”
“连天祚?”沐新雨坐直了身子,抬手给杨夕一指:“还是个剑样儿,没变回来呢。看见那片空地没,插那儿了。”
“我去看看他。”
“我跟你去。”
两人饶过一地横七竖八躺倒大睡的修士,终于接近了人群后方,那块明显被空出来的一大片原型空地。
一把形制古朴,大巧若拙的纯黑灵剑半截儿插在土里。周围一个人没有,倒是对面乌泱泱挤了半圈儿人。
那个叫水月的女医修神情紧张的站在最前。
一群凡人惊恐又惶惑的在后面跪成一圈儿,在成千上万的修士们中间,茫然又无助。
这可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场面,杨夕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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