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急中生智的想出点办法,嗓子里却连一个喉音也发不出来。
等了一会儿,男人忽然低沉的一笑:“差点忘了。”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翻起的动作。
所有人顿时感到身上压力一轻,那种不能动,不感动,话都说不了,思维和肌肉一齐迟钝了的感觉瞬间一松。
只剩了心脏里一副沉甸甸的感觉。
而方少谦在这压力消失的一瞬间,果然如他自己先前预想的那样,四肢着地的向那男人的袍角爬过去。
男人往身旁侧了一步。
方少谦一头啃在了地面上,额头触地,屈辱得红了双眼。
莹白的冷光笼罩在他身上,方少谦甚至不能确定心底里漫上来的浓重绝望,到底是因为理智与身体背道而驰,还是对方拒绝了他的接触。
而杨夕则清楚的看见,众修士中那个火法术一流的大胡子修士,盯着“杀神”翻起手掌的动作,瞬间就变了色。
杨夕心头一动,垂下眼睛,在黑暗里递了一根灵丝过去。
“怎么了?”她在连偶术里说。
大胡子修士两根手指紧紧的缠住灵丝,几乎要勒到肉里:“我在凡人中混得比较久,官府皇宫都是进过的。你看他刚才那个动作,像不像……免礼或者平身?”
杨夕悚然一惊。
可是他明明没有对我们施放过任何法术,开始没有,刚刚也没有。灵力触到身体的感觉,修士是绝不可能忽略的。
那是什么……
催眠,还是幻觉,抑或什么能控制人心的邪术?
就在抬头的一瞬间,杨夕一不留神与那“杀神”对视了一眼。
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令她低下头去,从不知畏缩为何物的杨小驴子在那一瞬间竟然觉得直视其人的容颜,是一件天大的不敬。
然而更令她惊恐的是,本以为那男人熄灭了几乎全部光源,自己本身又发光,但凡没修过瞳术都应该看不见杨夕发出去的那一根纤细灵丝。
可是,那男人的目光分明就往灵丝上挪了一挪,而后竟然对她露出了一个……那应该是赞许的目光。
惊疑了半晌,杨夕才终于有点回过味儿来,莫非这位“杀神”是觉得,自己是怕打扰了他的清净,所以才和旁人用灵丝交流?
就像皇帝在前面做事,伺候的宫女太监用手势交流一样?
这可真是……
久居上位的傲慢。
而杨夕这才开始借着刚才的惊鸿一眼,回忆“杀神”的脸。他竟然是长得相当英俊的,衣衫褴褛,长发纠结,脸上也是匆匆蹭了两把似的鬼画魂儿。
但这毫不妨碍他眉眼间一种华丽而落拓气质播散出来,唇角一勾就好像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在他惊人的黑眸里依次飘过。
还有举手投足间那微妙的气场。杨夕不太能描述得清楚,但她在邢铭身上见到过,在云想游身上见到过,小王爷正经的时候也有,但是花绍棠、白允浪、高胜寒这些人身上绝对没有过。
那算什么呢?好像是,深厚的家世底蕴出来的教养和气度,无论你滚到什么样一个张口就骂,抬手就打,“王\八犊子”“小兔崽子”满天飞的世界里,也消磨不掉的玉质光泽。
而眼前这个“杀神”又显然是其中翘楚,把这种气质升华得已经可以穿透他落魄的形容,向着你的全部感官逼面而来。
“都没有么?”那似乎是久不发声,带着点沙哑的低沉男声再一次想起来。手指一勾,把脚边的方少谦抓到了眼前:“你也不姓云?”
方少谦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姓云,但他既不敢说不是,也不能说出是。对着这个男人他似乎连撒谎都是不能的。
“哎……”男人似乎很悲伤的叹了一声,“那刚才那些满脑袋插鸡毛的,就真是姓云了。”
杨夕等人面面相觑,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人的立场。
方少谦离得他太近,克制着自己再扑下去亲吻男人破烂法袍的冲动就已经快发了疯。
杨夕大着胆子,又递了一根灵丝给连天祚,杀神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
“师兄,他这能力是什么?你都快合道了,也扛不住他?”
那男人做出免礼的手势之前,整整一地的人,并没有一个能站着。
连天祚似乎是迷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比杨夕他们强的是他勉强能够直面“杀神”的眼睛:“我不知道……”连天祚的声音郑重而迷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能力,但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天道……”
天道?
杨夕一愣,然后冷水浇头的明白了。
连天祚面对这个“杀神”时,和面对天道时的压力是一样的。
就好像,他就是天道。
“我问,你们答。”
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字。
“杀神”松开了手上的方少谦,后者在双膝落地的一瞬间,仙灵宫大弟子连滚带爬的远离了那双手。就好像身后有什么如影大恐怖。
一直缩到连天祚的身后,他才撑着连天祚的手臂,气喘吁吁的站起来。
“杀神”似乎并不以此为忤,只是沉静的问道:“天羽皇朝灭了么?”